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潋滟旧梦】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第九世[修仙] 作者：慕锦汐然 晋江VIP2014-10-12完结 非V章节总点击数：106716　　 总书评数：116 当前被收藏数：1764 文章积分：13,754,116 文案 天昇大陆赫赫有名的楚家有一个鲜为人知的“诅咒”： 若家主诞下双生子，且双生子不可遏制地触犯禁忌，家族必将面临千年大萧条。 这一代，楚家家主又不幸诞下双生子。 长老们按例做出决定：只留其一！ >>> 骨根天赋被剥夺，却又一遍遍进行着没有出路的轮回。 楚衍之原以为第九世亦会响应这诅咒，命运却猝然偏离轨道。 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特别声明： ①金手指会有的，狗血和爽点也会有的XD ②长篇修仙流，欢迎指出硬伤 ③主受，年下，1V1，HE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仙侠修真 搜索关键字：主角：楚衍之，楚梓轩 ┃ 配角：楚晓舞，白川西，陈雨琴 ┃ 其它：沙漏 ================== ☆、第1章 神秘沙漏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楚家村。 　　像是被这阳光惊醒一般，沉寂的村子一下子就鲜活了起来：木屋之中传来乒乒乓乓的锅碗瓢盆声，紧接着是女人们的叫唤声，孩童们嘻嘻哈哈冲出木门，男人们则背着工具出了门，甚至连安睡在村头的大黄狗，都开始不甘示弱地低吼起来。 　　属于楚家村的鲜活鲜活的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一个少年从小路的一头朝村尾走去，神情平淡中透着些许坚毅，——与他看似瘦削且年幼的身体相矛盾。再一看，那丝萦绕在眉眼间的坚毅却悄然不见，九分平淡转换成十分寻常，仿佛刚刚那一刹的决绝只是错觉。 　　“衍哥哥，你这是……”远远地，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少女喊他，语气有些许迟疑，“去大青山？” 　　少年名叫楚衍之，少女名叫楚晓舞。 　　与任何一个以姓氏冠名的村落一样，楚家村中绝大部分人都姓楚。由于村子里有一位中了秀才、却一直考不了举的教书先生，几乎家家有了孩子都会去求取一个名字，所以楚家村的孩子名字倒也都很高端洋气上档次。——但不是楚衍之。 　　楚衍之的父母是七年前搬来楚家村的，带着刚满一岁的楚衍之，自称“做生意亏了本”。 　　是的，也就是说楚衍之今年八岁了。他有一个每个楚家村的人都知道的惯例，——大概是从四年前开始的，每月逢初十、二十、三十都会进入大青山采摘草药，风雨无阻。今天是三月初七，按惯例还有三天才轮到他进山，而今天楚衍之却打破了四年来的惯例，也难怪楚晓舞惊讶迟疑了。 　　楚衍之停下脚步，冲少女微微一笑：“是啊，要为三天后考核做准备啊。” 　　“衍哥哥一定可以成功的。”楚晓舞恍然，紧接着挥舞了一下拳头，脸上全是憧憬，“我也要加油，争取和衍哥哥一起进紫辰宗！” 　　“小舞很厉害。”闻言，楚衍之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以后会更厉害。” 　　“真的吗？”少女的脸上泛着激动的红晕。 　　楚衍之点点头：“真的。” 　　说着，他再次笑了笑，转身朝着大青山的方向走去。 　　三天后，是紫辰宗十年一度招收弟子的日子，这一次的招徒地点刚好是楚城。说是弟子，实际上限制为6-15岁的孩子，且需要一定的武力或修为做底。依例，每个村子都有三个名额，楚家村的三个名额就是楚衍之、楚晓舞，以及村长的儿子楚孟郊。 　　楚衍之知道入选考核中，楚晓舞的双灵根天赋会被挖掘，当下就被晴栾师叔收为弟子，自此进入紫辰宗上层的眼中，成为天之骄子。至于楚孟郊，虽然比自己的四灵根体质好一点，却因为这一辈三灵根弟子层出不穷而并未被另眼相看，最终只是庸庸碌碌罢了。——当然，一切记忆止步于七年后，也就是他的十五岁。 　　因为在十五岁生日那天，他就会死。 　　第一世，他为懵懂凡人，体质虚弱，死于十五岁。 　　第二世，他惊觉第一世的记忆，冷眼旁观自己的身世，辗转几年，最终在楚城拜入紫辰宗，却在十五岁那年死于突破筑基的闭关途中。 　　第三世，他再次带着两世记忆轮回，终于成功突破筑基期，却再次死于十五岁。 　　…… 　　在楚衍之有记忆的八世里，“逢十五而亡”就像一个噩梦，不断的轮回更像是巨大的诅咒，生生世世困扰着他，从未改变。 　　也许这第九世，也不会有所改变。 　　楚衍之紧抿着唇，看着东面连绵的苍山与天空连成一片，眼底闪过浓重的怆然：命运何其不公！ 　　泾渊大陆一路朝东，汪洋大海的尽头有一层被薄薄的禁制。禁制的另一面是天昇大陆，修真者真正的天堂。正因为禁制的拘束，无论是资源还是灵气含量，泾渊大陆都远远比不上天昇大陆。不，甚至非两个大陆的核心人物都不知道除了自己所在的大陆外，还有另一个大陆的存在。 　　至于原因？无他，单从泾渊大陆的另一个名称即可知——被放逐的大陆。 　　这是一个被两大陆高层都三缄其口的惊天秘密：泾渊大陆是一座囚牢！用于囚禁被天昇大陆放逐之人的巨大囚牢！ 　　谁能想得到这广袤天地竟会是一座囚牢？ 　　楚衍之收回自己看向东方的视线，想到这不由地面上带出了一些讥讽。他之所以会知道这秘密，源自于他天昇大陆中楚家家主“儿子”的身份……哦不，应该叫“记忆”更合适一些。 　　天昇楚家有个鲜为人知的诅咒—— 　　若家主诞下双生子，其中之一必将带领楚家走向鼎盛，同期家族天才辈出。然鼎盛有如昙花一现，当双生子不可遏制地相恋，家族天才纷纷如同瘟疫来袭般染上禁忌之恋，千年大萧条降临。 　　为了遏制这种如瘟疫一般的循环，经过几千年孜孜不倦的研究，天昇楚家终于在百年前研究出了一种将“诅咒”转化成“天赐良机”的办法：移植双生子中较弱的一个的天赋与骨根给较强的那个。 　　遇强则强，这样一来，楚家必将被引领向更辉煌的明天，“诅咒”则不攻自破。唯一的后遗症就是被移植了骨根的那一个将病痛缠身，活不过十五岁。 　　这一代，天昇楚家又出现了双生子——楚衍之和楚梓轩。 　　很不幸，楚衍之虽然是哥哥，天赋灵根却远远比不上身为雷灵根的弟弟楚梓轩。结果自然不言而喻。移植手术很成功，楚梓轩的雷灵根变异，成为了先天雷体，很快又孕育出了“紫魅天心”等特殊天赋。 　　谁都没有发现，另一张床上的楚衍之，目光平静而冷淡地看着一旁欣喜若狂的楚家众人，包括他的父母。 　　最后，到底他的父母反应过来了。因为不忍心看自己的大儿子被楚家残忍雪藏，便将楚衍之（他的名字还是后来收养他的夫妇取名的）交给了一对信得过的中年夫妇。这对夫妇为了报答早年楚家父母的救命之恩，自愿请命前往泾渊大陆。让他的父母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感觉到一丝庆幸。 　　事情如果仅仅如此也就罢了，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他们拿走了他的东西，就当他与天昇楚家再无瓜葛。就当从来就没有天昇楚衍之，只有泾渊楚衍之。 　　可关键是—— 　　他楚衍之和楚梓轩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这还是移植之后听到的辛密。外面人声鼎沸，只有他躺在冰冷的床上，却不料前来收拾残局的几个丫鬟闲谈中说出了这个秘密。惊愕之下，正欲细听，楚家长老适时进来将丫鬟带了下去。之后，在他还在天昇楚家的那段日子里，他再也没有见过这几个丫鬟。再之后，他就被送出了府，来到了楚家村。 　　至于这里的楚家村与天昇楚家有没有一毛钱的关系，楚衍之表示据他所知，就算有，天昇楚家也肯定不知道。 　　九世被取走属于自己的东西，导致自己的双灵根一路下跌到了四灵根，为的还不是自己的“先天罪孽”，说不恨不怨，那是假的。但说要恨到发誓要灭杀天昇楚家全族，甚至是他名义上的弟弟……楚衍之承认，他下不了手，也没这实力。 　　或者说，楚衍之根本不愿意承认，九世在天昇楚家呆的那些短暂时日，已经让他对喜欢对着他笑的小楚梓轩产生了疑似亲情的东西。——何等的可笑！ 　　当然，若说执念，楚衍之也不是没有：想要看看十五年后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的世界；想要去问问天昇楚家，他的“父母”，为什么偏偏是他，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他！ 　　若有一天，天可怜见他为他了了执念，自此不求长生，不求成仙，只求自此鲲鹏展翅，快意逍遥！ 　　就这么便走便想，顺着蜿蜒的山路走了大概有半个时辰，楚衍之终于到了目的地。 　　“就是这里了。”看着熟悉的记号，他眯了眯眼睛，紧绷的脸上沧桑一扫而空，露出一个属于八岁孩童的笑容来。 　　楚衍之蹲下身，对着记号下的空地打了几个复杂的手印。很快，一阵波光闪动，随着“啵”的一声什么破裂的声音，十几株青翠欲滴的魄障草映入眼帘。楚衍之控制着灵力化成手掌的模样采摘了魄障草，又从身上取出几个玉匣子，小心翼翼地将魄障草放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楚衍之这才擦了擦额头渗出的细密汗珠，长吁了一口气。可见采摘这魄障草，着实耗费了他不少灵力。 　　“一共十二株，一个月最少三株，满打满算也只能维持四个月。”凝视着原先魄障草生长的地方，楚衍之欣喜的面容渐渐又凝重了起来，“这块地方的魄障之气经过我四年的取用，已然消耗殆尽。四个月之后，要是再找不到第二处可生长魄障草的地方……” 　　楚衍之的八世共一百二十年，除了固定的一些事——如秘境开启如天昇大陆来人如不可遏制的死亡——外，可不是白活的。魄障草就是他在第六世的时候发现的天材地宝。 　　说是天材地宝，其实是鸡肋一般的存在，在《奇药略窥》里的作用只有“据传能够消除某种特定感应，如血契”上。因为生长环境苛刻（需魄障之气培育），再加上随着血契等特殊契约（魄障草似乎被认定只有这个功效）的失传，渐渐地再没有人愿意花大力气寻找魄障草。 　　至于楚衍之怎么在家附近找到的这一处魄障之气，一言以蔽之：狗屎运。 　　事实证明，魄障草真的有用，至少在后来面对天昇楚家，甚至是楚梓轩的时候，再也没有前几世那样的默契与感应了（天知道为什么他会与楚梓轩有感应，难道是因为他的骨根天赋在对方身体里？）。于是之后几世，寻找魄障草成为了楚衍之记事后的首要任务。 　　“如果真到了山穷水尽之地，指不定也得去那处闯闯了。”楚衍之叹了一口气，将玉匣子贴身收好，就准备下山。正在他转身的刹那，眼角边忽然闪过一道神秘的光彩，楚衍之转身的动作一顿，仔细地看着刚刚光彩传来的地方，却没有任何异动。 　　不禁“咦”了一声，楚衍之分出一丝神念，仔仔细细地扫视起那一片地方来。这一扫视，还真有了效果——神念当中出现了一个山洞！ 　　撤了神念用肉眼看，山洞所在地依旧是寻常的松林。楚衍之沉吟片刻，脸上闪过一丝坚毅，当下就朝着山洞的方向而去。 　　洞是寻常的山洞。岩石、水滴、潮湿的苔藓，甚至连那股*的气息，似乎都没有什么异处。 　　除了山洞正中央的那个巨大的沙漏。 　　楚衍之的视线很快被沙漏所吸引：沙漏被正放在一个方方正正的石块上，外面裹覆着银色的光线，丝丝缕缕地缠绕着沙漏。没错，正是“线”，那些银光已然化成银线。更奇怪的是，楚衍之能清楚地透过银光看到沙漏里细碎的沙石，闪烁着如玉般的光泽，正一撮一撮地往下掉。 　　像是感应到楚衍之的视线，那些银线猝然停止了下坠，就这么奇怪——不，现在应该叫“诡异”——地悬浮在了半空之中。吃惊之下，楚衍之正欲细看，却不料那银线连带着沙漏本身竟直愣愣地拔地而起，猛地朝着他激射而来，瞬间没入他的体内。——以他炼气四层巅峰的修为，竟半点都来不及反应！ 　　“我……”还没来得及说出完整的一句话，楚衍之便昏倒在地，不省人世。 　　虽然很尴尬，但不得不承认，他被一个沙漏砸晕了。 ☆、第3章 入紫辰宗 　　城东一家不起眼的客栈里，楚衍之闭着眼盘腿坐在床上打坐。 　　与最大的悦来客栈不同，这家名为“有间客栈”的客栈又破又旧，鲜少有人过来投宿。但胜在没人打扰且干净，为了自己借宿亲戚家的托词不被戳破，更何况修道之人本就不甚在乎条件，楚衍之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里。 　　气流顺着经脉归入丹田之中，一个周天的运功结束。楚衍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睛。运功的最后，他又感觉到了一部分的真气在归入丹田前被掠夺，顺着那部分真气探查，结果……还是没有找到罪魁祸首！ 　　明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楚衍之还是忍不住紧皱眉头，许久才松开来：如果他没有记错，这种诡异征兆从两天前……不，确切点说是从大青山回来后，按惯例开始一天的修行时出现的。 　　……是大青山中的什么改变了自己？ 　　左思右想，除了那个沙漏，楚衍之想不出其他任何可疑的地方。——沙漏，指的是那个神秘山洞中的裹着银色光芒的巨大沙漏。 　　那天，楚衍之清楚地记得自己被砸晕了。再次醒来之后却发现自己昏倒在采摘魄障草的地方，至于那什么神秘山洞、巨大的沙漏……他记忆中的那块地方只有郁郁葱葱的树木和青草！他不死心，愣是用神识上上下下扫了好几遍没找到，就差掘地三尺后，这才死了心。 　　之后，就出现了真气被撕扯的诡异状态。 　　楚衍之一度怀疑那个沙漏是真实存在的——至少在他身体上动了手脚。至于这“手脚”是好是坏，从目前只会吞噬真气这一点来看，前景不容乐观。 　　无论是这神秘沙漏，真气的诡异状态，还是李氏铁铺旁与罗元成的偶遇来看，这一世都远远偏离了既定轨道。当然，前几世也不是没有出现过偏离剧本的状况，但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从一开始就充满了这么大的变数。而且，不知为何，这一世的偏离让楚衍之有了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机感。 　　罢了，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正想着，客栈外开始喧闹了起来。楚衍之看了一眼窗户外：天色已然大亮。 　　——紫辰宗的入宗考核终于要开始了！ 　　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楚衍之一跃而起，推开房门朝着考核地点而去。 　　…… 　　一炷香之后，楚衍之赶到考核地点，发现中央广场早已人头攒动。和楚家村的人汇合之后，又等了大约有半个多时辰，楚衍之熟悉的几个身着紫衣的人这才驾舟从云端翩然而至。——紫辰宗的考核人段奇均和徐元到了！ 　　紫辰宗内，弟子身份不同所着的衣服不同，按外围弟子、外门弟子、内门弟子、真传弟子分别为灰衣、青衣、蓝衣和紫衣。门下弟子到金丹后期即可出师收徒，另辟山头，届时可自由着衣。这次来楚城代替紫辰宗收徒的段奇均和徐元二人就是真传弟子，虽然修为只有筑基后期，应付一次小小的考核倒也足够了。 　　考核第一关，测灵根。 　　段奇均取出一个水晶球，讲述了一些规则，无非是把手按上去，根据水晶球显示的色泽和粗细程度判断骨根天赋云云。规则宣读完后，段奇均就让有名额的孩子按照名额上报的先后顺序依次上前测试。 　　很快，测试结果出来了：楚晓舞是主水双灵根，楚孟郊是主金三灵根，罗元成是主金三灵根，自己是主雷四灵根。同期四百多个孩子中只剩下了七八十个，分作左右两堆。左边一堆约有三十几个孩子，其中双灵根2人，三灵根11人，四灵根18人，五灵根6人。右边那一堆则是被宣判“合格”的孩子。——与记忆中的并没有丝毫出入。 　　第二关的考核，是针对那些下下等，也就是五灵根也算不上，勉强有一些灵根之气（即灵根散而不凝）的孩子设置的。修真之途，法侣财地，除了骨根天赋，还有心性、机缘等诸多因素影响，这一关考察的就是那些弟子的心性。考核的方式无外乎用阵盘摆一个阵法，让那些有灵根之气的孩子进入阵法之中，接着启动阵法，坚持超过三炷香的时间才算合格。合格的孩子便能成为外围弟子。 　　外围弟子与外门弟子，一字之差，差距大若鸿沟。“门”字代表紫辰宗，外围弟子虽然加了“弟子”二字，实际上根本就没有被宗门承认。外围弟子只有在修炼有成、大比获得相应名次的前提下，才能晋升为外门弟子，外门升内门、内门升核心亦然。 　　只有足够强的实力，才能获得相应的地位和待遇！ 　　不仅紫辰宗，也不单单是泾渊大陆，整个世界都演绎着□□裸的生存法则……从自己被剥夺骨根天赋那一刻起，每轮回一次，楚衍之都更加清楚地认识到这个亘古至理。 　　楚衍之默默地站在原地，看着阵法中的孩子相继放弃——明明只受到一点压力，就纷纷忍受不了放弃。这些通常是家里娇养的，反倒是那些穷困人家的孩子，或者是真正明白只有修仙才能改变自己的，才真正坚持了下来。他的视线最后落在阵法左侧的一个角落，一个穿着棕色衣衫的少年额上冒出细密的汗水，整个身躯摇摇欲坠，眼底却满是执着。 　　如果他没有记错，少年名叫司徒季，是天昇司徒家现任家主遗落在外的私生子。 　　楚衍之会知道这个辛秘，还得益于第五世的时候，偶尔在练功的小树林里听到的争执。第八世，更有一件沸沸扬扬震惊整个紫辰宗的事情发生：司徒蓝（司徒家第一继承人）逼上紫辰宗，要求宗门交出司徒家叛徒司徒季。其中个中原因楚衍之也不是很了解，只知道最后司徒季忽然爆发出金丹中期的修为，硬生生逼退了金丹初期的司徒蓝。据说，司徒季得到了什么奇遇。 　　当然，这是后话。眼下楚衍之沉吟的是，是不是趁早交好少年？ 　　沉吟良久，看着外围弟子如记忆中一般只留下了4个——其中就有司徒季，楚衍之还是决定顺其自然。 　　入门考核之后，紫辰宗给了每个入选弟子三天时间回家收拾东西、告别父母，三天后由段奇均和徐元二人带往宗门。考虑到三天回去不易，楚家村的三个孩子就没有回村告别，只让楚罗带话回去说一旦进入宗门安顿好就回家看望父母。——按紫辰宗规定，新入门弟子每年有两次回家探亲的机会。 　　……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紫辰宗。 　　除两位双灵根分别被两位师叔收为弟子，直接成为内门弟子外，其余皆为外门弟子。虽说同为外门弟子，三灵根入住紫霞峰的竹屋，四灵根、五灵根则入住紫落峰的石屋，条件相当简陋。 　　虽说灵气日益稀薄，但泾渊大陆依旧能称得上“筑基满地走，金丹不如狗”，四灵根妥妥的只能算作下等。以楚衍之四灵根的天赋，按理说只能前往紫落峰，但亏了灵根主脉的雷灵根粗壮，他被评为了中下等，勉强够得上三灵根的水准，随着其他十几人一同来到了紫霞峰。 　　紫霞峰峰如其名，远远望去云雾缭绕，仙树碧翠环绕，亭台阁宇飞檐而立，端的是一副仙家场景。 　　徐元大袖一挥，一朵洁白的云凭空从众人的脚下出现，载着十几人往眼前的紫霞峰行去，不一会就行至半山腰的一排竹屋前。 　　“每个人挑选一间屋子。”徐元收起白云法器，又从储物袋中摸出一把令牌样的东西，一一扔给众人，“这是你们的身份铭牌，滴上鲜血认主。将铭牌投向选中的屋子，竹屋外的禁制会自行记录下你们的信息。每一间竹屋内都有一个蒲团、一件代表外门弟子的青衣、一个储物袋，储物袋里有一瓶三颗辟谷丹、三颗下品灵石、一本基础功法《紫辰练气诀》。辟谷丹和下品灵石是外门弟子每个月的待遇，第一个月已经发给你们了，下个月开始需自行去外事房领取。另外，每一个外门弟子可以前往藏功楼免费领取一部低阶功法……” 　　见新弟子都一脸认真地听着自己的话，徐元满意地点了点头，最后收尾：“好了，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你们现在可以自行选择竹屋了。” 　　“记住，修为是一切的根本。好生修炼，好自为之。这是我念在领你们进门一场，对你们的忠告。”说着，徐元便转身驾云离去。 　　徐元走后，众人先是一愣，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不知是谁带的头，都一蜂窝地朝着竹屋的方向跑去，生怕落人后面，平白被他人捡了便宜。 　　楚衍之冷眼看着他们争抢，很快将视线放在了眼前那一排竹屋上。不，确切点说是越过最前面几个看似装饰华丽、周围灵气充沛的屋子，直直地落到了最后背靠着山体、孤零零地立在远处的那间竹屋上。 　　楚衍之径直朝着那屋子走去。路过几个孩童时，引起一阵侧目，等他们发现是四灵根的楚衍之，这才恍然，露出会心一笑：知道自己骨根天赋差，不敢和我们抢吧！算你识相！ 　　楚衍之只是笑了笑，没有理会。 　　目光坚定，神色平静，唯有内心翻腾不已：很快、很快就能…… 　　一步，又一步，楚衍之朝着前世为今生铺就的路而去。 ☆、第4章 沙漏世界 　　楚衍之选择的竹屋，与其他的竹屋并无差别。 　　紫辰宗也不会——更不屑——搞这些小动作，区别的也不过灵气、环境等外因。楚衍之娴熟地咬破中指，将身份铭牌祭炼——这种祭炼但凡有些许气感就能成功，成功地打开了竹屋的门，走了进去。 　　由于阵法的缘故，屋内一尘不染。如徐元所言，蒲团、青衣、玉简、储物袋整整齐齐地放在桌子上。楚衍之在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坐下，将宗门发放的可怜福利推到一边，又将裹得分外严实的随身包袱放到桌上，一层层打开，露出里面杂七杂八的一些东西。 　　檀香木散发出令人宁静的清香，令楚衍之微微有些紧张的心弦彻底放松下来。——毕竟，这一世出现的变数实在太多，能有惊无险顺利地重新站在同一起点，也算难能可贵。 　　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楚衍之这才细细清点起包袱里的东西：装着魄障草的玉匣子、村子里打造的精铁匕首、一支上好的笔、几张符纸、几块经营的玉简，还有一些止血草、鼠儿果等“大青山”的产出。最重要的是……，楚衍之的视线落在了最后一样东西身上：千幻面具。 　　沉吟了一会儿，戴上面具的楚衍之指尖微动，一朵水花凭空出现，最后幻化成一面水镜。他在水镜中看到了效果：眉眼微微有些上扬，鼻尖似乎秀气了点，唇形则更和软了些，脸庞也不再如之前的淡漠，仿佛凭空增添了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原先因修为的增长而变得棱角分明起来的五官，在面具的作用下竟柔和了起来。 　　满意地点点头，楚衍之这才又从玉瓶中倒出一粒辟谷丹，一口吞下。以他现在的修为，能清楚地看清棕色辟谷丹中有一些斑驳的黑点，显然外门弟子每月福利的辟谷丹仅为下品。 　　在泾渊大陆，丹药按丹体蕴含的杂质多少分为下中上极四品，品阶不同，效果云泥之别，如一粒下品辟谷丹能够维持10天不进食，而中品则能保持一月，上品则长达三个月。此外，丹药又按照丹药的效果分为凡灵宝天圣仙六等（凡级最低，仙级最高），炼器与符咒按照同样的划分标准。由此衍生出的炼丹师、炼器师与符咒师又按能炼制的器物丹药等级分为见习、入门、大师、准宗师、宗师、（祖）圣六级。 　　服完辟谷丹，楚衍之又拿起记载有《紫辰炼气诀》的玉简，贴在额上粗粗浏览了一遍，以印证与自己目前修行的功法是否有所出入，——与记忆中的分毫不差。至于桌上剩下的物件，楚衍之分类收归到了储物袋中。 　　换上青衣后（宗门的弟子服装说白了就是一件凡阶法器，具有聚敛灵气、更好地入定、维持灵台清明等功效），楚衍之拿起蒲团，绕过主厅朝后屋行去。很快，楚衍之顺着记忆找到了后屋的右上角——灵气最充沛的地方。 　　前世，他曾经探查过地下（在藏功楼学了一套隔绝气息的阵法，然后用法术掘地），得出了地下埋藏着一条小型灵脉的结论。大概是之前住在这个屋子里的师兄或师姐发现这条灵脉之后，偷偷用隔绝阵法掩盖了任何暴露的可能。——没有任何宗门前辈闲得蛋疼，一个个排查后辈弟子，还是不起眼的外门弟子的居屋。 　　楚衍之按照惯例布下一个下品聚灵阵，将蒲团放在灵气最密集的地方，端坐其上开始了每日的修炼任务。 　　“无名天地始,无名者道也,谓道无形,故不可名也。始者道吐气布化……” 　　很快，他就陷入了玄妙无比凡人境界之中…… 　　修真无时辰，一眨眼便已翌日。 　　此刻，真气在楚衍之的体内按着既定的轨道运行，一圈又一圈，一个周天又一个周天，如同蓄水池一般，丹田渐渐充满了真灵之气，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眼看着丹田纹丝不动，再也塞不进真气，楚衍之调来各处经脉的真气，汇作一团，最后如同尖锐的锥子，恶狠狠地撞向丹田，大有玉石俱焚之态。 　　一下，又一下…… 　　“嗤”的一声，似乎有什么被戳破的声音。 　　紧接着，丹田中的真灵之气终于被丹田外地真气所击败，瞬间畅通无阻，丹田也扩大了不少。 　　楚衍之猛地睁开眼睛，一瞬间眼底精光迸射，很快又隐没在平静之下。 　　——炼气第五层！ 　　重新闭眼，楚衍之正让真气绕着经脉再次运行一周以巩固修为，说时迟那时快，丹田周围忽然出现一个裹着银光的小沙漏。仔细一分辨，赫然就是当初他在神秘山洞看到、之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的那个沙漏的缩小版！——果然不是自己的错觉！ 　　第一眼起，楚衍之从不怀疑这巨大沙漏有灵，就算不是传说中的器灵……虽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但除了有灵之外，还能作何解释呢？ 　　……那么，沙漏选择在这时候现形，又代表了什么？ 　　想到这，楚衍之分出一股神念朝着沙漏探去。 　　透明的瓶体上，已然没有了最初的银色光线，如玉般的沙石静静地掉落，一撮又一撮。至于不知道是由什么材质的木头做成的沙漏本体框架上，则出现了一黑一绿两个按钮，每个按钮上刻有字体，分别为毁灭、重生。 　　楚衍之不明所以地看着那两个按钮，正欲细探，一串机械的提示音将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叮，检测到宿主初次进入世界，《沙漏世界说明书》生成中，10%……76%……100%。 　　叮，说明书生成成功，请宿主尽快探查！ 　　紧接着，一本线书模样的古书出现在楚衍之的眼前，上书《沙漏世界说明书》。盯着这诡异的书籍半晌，楚衍之终于小心翼翼地分出神念探查……半个时辰后，直到视线落在了最后一个句号上，他才神色复杂地抽回神念。 　　据《沙漏世界说明书》介绍，这个沙漏其实就是一个大世界，祭炼成功后就能自由出入沙漏世界（也可以自行命名）。俗话说，一花一叶一世界，说明书中特别提到，如果有心祭炼，每粒沙子都能组成一个小千世界，前提是你要有足够的真气和修为去祭炼它们，——这是后话。木框上的“毁灭、重生”两个按钮，对应的是沙漏世界（或者说其中的某个小千世界）的毁灭与重生，也就是说毁灭还是生存，皆在他的一念之间。 　　说明书还指出，只要宿主满足条件——主要指修为、神念、骨根等，还能在沙漏世界（小千世界）实现更改时间比例、存储物品乃至生物等功能。最后，古书以一句坑爹的“由于检测到时空混乱，可能出现一定的反差，具体功能有待宿主进一步探索”作结，端得是让楚衍之无语了好一会儿。 　　由于沙漏世界已经祭炼成功（别忘了当初那*的一砸），楚衍之不费吹灰之力就进到了世界里：茂密的丛林之中，一条小路凭空出现，通向不远处一座气势恢宏的大殿。琉璃色的砖瓦，高高翘起的屋檐，以及门口的狰狞石狮……无一不彰显着大殿是典型的修真界殿堂。 　　殿堂上的牌匾空白一片，等着楚衍之命名。 　　他沉吟片刻，题字：逍遥殿，同时命名沙漏世界为“逍遥界”。 　　逍遥殿旁，矗立着一块石碑，碑上刻着这个世界的信息—— 　　世界名称：逍遥界 　　世界状态：百废待兴 　　世界灵源力：100（初始点） 　　世界所有财产：主殿一座，树木若干 　　主人骨根：主雷四灵根。灵根值分别为雷59、水17、木13、土11。 　　其中，灵源力的获取途径有二：一是靠吸取灵石中的精华获取，除代表生机的木系灵石能达到1:1兑换率外，其他灵石只能勉强达到2:1；二是通过汲取法宝丹药灵草等中的木系能量获得，兑换比例不定。灵源力可以用于在神秘商人处购买商品。神秘商人每隔一段时间会出现在逍遥界的某一处，时间地点均不定，每次【据说】（当然是据《沙漏世界说明书》说）都有稀罕货，至于能不能淘到宿主想要的东西，或者宿主是否有足够的灵源力购买那东西，一切都要看人品。 　　…… 　　一个时辰后，楚衍之终于弄清了沙漏的功能。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之前的真气凭空消失都是被这沙漏吞噬了，大概是靠真气祭炼或者激活什么的吧。 　　……有神秘沙漏在手，他是不是有理由相信，也许这一辈子，真的与之前的任何一世都不一样？ 　　无论如何，前几世连哪怕一丝渺茫的希望都不肯放弃，这一世有了如此强烈到近乎灼眼的灿灿可能，他还有什么理由轻言放弃！ 　　不敢奢求如同弟弟楚梓轩那样肆意，只求了却执念，自此鲲鹏展翅，快意逍遥！ 　　——第九世，重新来过！ 　　再睁开眼，楚衍之的眸子里闪动着的希冀之光，几欲化作出鞘的利剑，刺破苍穹！ ☆、第5章 变数再起 　　弄清神秘沙漏的作用之后，楚衍之强压下心头的惊喜，又运行了几周天法诀，巩固了炼气五层的修为后，这才缓缓睁开眼睛，面上还含着淡淡的喜悦。他起身活动了一下，骨骼爆发出一串“噼里啪啦”的声响。 　　满意地点点头，楚衍之再看一眼身上，发现有一层薄薄的黑色污垢。 　　在炼气期，修为每提高一层，都会在丹田扩充、真气壮大的同时逼出体内的一些杂质，直到再无杂质可排。正常来说，杂质随着修为的增长而减少。除非年岁很大的时候才开始踏入修真之途，体内杂质很多，自然另当别论。寻常的修真者，一般在炼气期就能将体内杂质排出。 　　以楚衍之的情况而言，最多再排一两次便能排尽体内污垢。 　　沐浴完毕，楚衍之离开后屋，来到正厅。见没有什么异常，这才准备离开竹屋，前往藏功楼领取免费功法，顺带去外事房看看有什么适合他的宗门任务。 　　外事房是紫辰宗内处理杂务的地方，如领取每月福利、门派贡献点、任务等。其中任务大致可划分成两种，一是个人任务，二是宗门任务。个人任务大多是紫辰宗内某位弟子或长老的委托，根据任务的难易付报酬，报酬的形式多种多样，一般有门派贡献点、灵草、符箓、丹药、法器等。 　　宗门任务，顾名思义，是以宗门或宗门中的某一部分如炼丹房的名义下派的任务。除真传弟子可以不用限制必须完成定额的宗门任务外，内外门弟子都要定额完成，虽然比不上个人任务，宗门还是会象征性地给予一定的贡献值补偿。区别在于内门弟子只需每半年定额10件，而外门弟子则减为三个月，——不过，相较外围弟子每月都有的繁重杂役、少得几乎等同于没有的报酬而言，外门弟子可算在仙境了。 　　至于门派贡献点，那可是一个好东西，能以较低的价格从宗门坊市或宗门其他地方中换取外界鲜有的东西。比如丹药，再比如法器，往往会随着一个门派的兴盛繁荣而增值。这也是为什么一些散修、小修真世家挤破了头，也要将自家子弟送到大门派之中来的原因之一。 　　楚衍之走出竹屋，正欲朝外事房的方向而去，视线却忽然落在右上侧：距离自己竹屋最近的竹屋，也就是他的邻居，也正巧打开了大门，从里面走出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下一秒，不知道是不是阳光过于灿烂灼眼的缘故，楚衍之半眯起眼睛，低声呢喃：“……罗元成？” 　　罗元成像是听到了楚衍之的声音，朝着少年的方向微微一笑，打招呼：“你好。” 　　楚衍之点点头：“你选了……”他的视线放到罗元成身后的竹屋上，“这间？” 　　“是啊。”罗元成一脸泰然若素，“我觉得这里挺好的。” 　　……挺好你个鬼！ 　　楚衍之抿了抿唇，压下冲到喉咙间的话。在九世中，他拜入紫辰宗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与一群三灵根一起入住紫霞峰更是每一世都会发生的事情，而每次他的邻居都是一个叫王禾的，——因为修为除他外最弱，所以只能入住这看似第二差的竹屋。这一次却换成了罗元成，同期三灵根中的佼佼者罗元成，现在对方还告诉他自己觉得这里挺好的……呵呵。 　　“是挺好的。如果我没有记错，你是罗元成罗师兄吧？”因为戴着千幻面具，楚衍之的唇角露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楚师弟好记性。”罗元成与他并肩而行，闻言笑道，“我刚刚可是好生愣了一会儿，才看出是楚师弟呢。真是白瞎了我之前见过楚师弟一面。”说到这，罗元成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楚衍之。 　　……什么意思？难道自己的容貌变化被罗元成发现了？明明只改变了些许，还打算徐徐图之的！ 　　楚衍之青衣下的手紧了紧，脸上却并未有半分变化：“我生得平凡，不比罗师兄风姿绰约，自然很容易被忽略。”此时的罗元成已然十二，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何这么晚才来参加考核，但眼前的少年确实已初具天人之姿。 　　“哈哈，师弟你这可是睁眼说瞎话了。”罗元成哑然失笑，摆摆手，微翘的唇角掩盖了脸上莫名的深意，“大概是楚师弟修为突破带来的面部变化吧，又或者可能是我眼花记岔了，烦请师弟不要放在心上。”——如果没有去过李氏铁铺，他还不能认定对方面容的变化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现在……嘿，作为李氏铁铺的少主人，他还会不知道自家售卖出去的东西吗？掩盖了真实面容，意欲何为？ 　　啧、眼前这位楚衍之楚师弟可真是有趣得紧啊！ 　　楚衍之微微一顿：“还是师兄慧眼如炬，师弟昨天在充沛灵气的滋润下，这才一举突破了炼气五阶。”——既然否认再无意义，那就干脆坦然承认。 　　“楚师弟修炼刻苦，大概还没有去过藏功阁吧？”罗元成话题一转。 　　见对方没有在面容问题上纠缠，楚衍之松了一口气，因笑道：“让罗师兄见笑了。” 　　“这可巧了，我昨日也因为一些事耽搁了藏功阁一事，现在却能和楚师弟一同去了。” 　　“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吧。”楚衍之唇角的笑容有些僵滞，相反罗元成似乎心情很好：“好极。” 　　以两人的修为，虽然没有飞行法器，也只花了两柱香的光景就到了藏功楼。 　　按照藏功楼管事的说法，两人只能在藏功楼一楼选取，还必须要在半个时辰之内。时间紧迫，楚罗两人也不做多言，默契地分头拣选起自己心仪的功法来。鉴于前几世选的功法（《剑法基础》、《基础雷法》、《基础防御法诀》、《基础速度法诀》等）还记忆犹新，楚衍之也决心好好挑选一番，最好能找到能与之前学会的法术或剑诀相对应的功法。 　　然而，半个时辰即将过去，楚衍之还没挑拣到满意的玉简。正以为这次也将失望而归之间，他的视线忽然莫名地被最下排的一个玉简所吸引。这玉简看上去灰扑扑的，在一群因被经常碰触而散发着温润光泽的玉简堆中并不起眼。楚衍之却只觉得，视线对上它有种莫名的悸动，似乎来自灵魂深处。 　　沉吟了一会儿，他拿起玉简，凝聚神识浏览了起来。 　　…… 　　再次睁开眼，楚衍之的眼底闪动着难以遏制的惊喜：这名为《九式剑诀》的功法，无疑是今天最大的收获！ 　　前几世，他不是没想过要继续《剑法基础》，但是没有新的剑诀，只能将计划搁浅了。毕竟紫辰宗不像万剑宗以剑见长，宗内剑修也寥寥可数，剑法类法诀收录的本来就少，再加上他几世修为最高止步于筑基，相关的剑诀更是少之又少，却不想这一世在藏功阁的一楼发现了蒙尘已久的新剑诀。 　　“选好了？”一个声音拉回了楚衍之的思绪。原来不知什么时候，罗元成已不知不觉地出现在了他的身旁，正微笑着看着他。楚衍之的瞳孔猝然凝缩了一下：罗元成什么时候出现的？是自己警戒太低，还是对方修为太高？ 　　“看来是好了。”看出少年眼底来不及抹去的警惕，罗元成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那出去吧，时间差不多了。” 　　楚衍之也只能点了点头，与罗元成一同去登记处找管事登记。 　　“《魂法基础》一本。以及……”管事接过两人的玉简，一遍查看一边记录，只是登记到《九式剑诀》时语气有了明显的停顿，“《九式剑诀》一本。” 　　登记完，管事将玉简还给他们，在递给楚衍之的时候匆促地加了一句：“如果后悔了，拿着玉简回来，我破例再给你一次免费选择的机会。” 　　楚衍之明白管事这停顿的意思，无外乎就是不看好他罢了，——在前几世他选取《剑法基础》时就被劝说了，却不知为何没有指出，大概是希望他知难而退吧。他冲管事感激地笑了笑：“谢谢，但是我不打算更换。” 　　“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转身和罗元成一起离开的楚衍之，还能想象得出管事摇头晃脑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忍不住唇角就多添了几分笑意。 　　罗元成侧了脸问：“楚师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想去外事房看看，不知罗师兄？”楚衍之敛去笑容。 　　“新功法入手，当然是去尝个鲜了。”罗元成晃了晃手中的玉简。 　　楚衍之在心底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说：“那我们就此别过吧。” 　　罗元成：“好。” 　　很快，两人分道扬镳。 　　罗元成看着楚衍之向紫玉峰方向匆匆行去，像在躲什么似的，嘴角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见得四下无人，少年脚下一顿，朝着西南方激射而去。 　　西南方，显然并不是紫霞峰的方向。 ☆、第6章 宗门坊市 　　紫辰宗的外事房很有存在感。 　　外事房坐落在紫辰宗第一高峰紫玉峰的半山腰，被雾霭半遮面，透出些许琉璃金的墙面与刺破云雾的飞檐，隐隐向过往弟子昭示着它的存在。一条蜿蜒的小路从山脚通向山腰，犹如半匹挂练遥坠而下。 　　楚衍之打量了一会儿，不知道是在对比记忆还是其他，这才沿着小路踏进了外事房。 　　宗门任务和个人任务分门别类贴在房间的墙上，左边是宗门，前面的是个人。 　　管事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不过楚衍之知道对方至少活了150多年，因感于有生之年无法突破金丹期，这才自请来外事房做了一个管事。 　　在紫辰宗，这样的人也不少，例如一些管杂事和外围杂物的人。 　　在修真界，一旦踏入炼气期，就形同于从后天变为先天，脱胎换骨，延寿一甲子；等到筑基之后，结三花，成五气，寿元凭空再增添140余年，变为300；若三花五气凝练到极致，成就金丹，则可再享200余年；一旦碎丹成婴，据说能与天地同寿，可活1000岁。至于元婴之上的出窍期、分神期，在经渊大陆几乎属于镇宗之祖，一般在宗门内或另觅其他清幽之地清修，轻易不会显形。 　　“又来一个傻小子。”管事看了楚衍之一眼，懒散地指着左右任务栏介绍了一番，末了还加上一句，“以你炼气五层的修为，运气好的话，估计能在外围捡个缺。” 　　楚衍之微微一笑，也不在意，走到宗门任务栏前面细看了起来。 　　灵药园寻看护弟子一个，看护期为3个月，具体要求…… 　　炼丹房需烧火弟子一个，要求主火四灵根及以上，三灵根最佳…… 　　因洛漠城驻城弟子汇报灵矿动向，宗门急需大量开矿弟子，修为不作要求…… 　　…… 　　“咦？”楚衍之一目十行的视线忽然在一张不起眼的任务上停住了，上面只写了短短一行字：需大量血蟒草，按5/株贡献点结算，长期有效。 　　署名是灵药园孙管事。 　　血蟒草，灵级三阶灵草，生长于幽暗潮湿的环境中。一旦见到一点阳光就会枯萎，变成普通的野草。据《灵草志异》中记载，这种草药的祖先原是普通的凡级草药，因沐浴过上古巨蟒的心头精血而晋升到灵级，却也性情大变，由喜阳转为了喜阴，同时有了壮体活络的功能，在炼体方面具有独到的效果。 　　这一段介绍的最后，还有一行暗色蝇头小字，“传闻对修罗有一定克制作用”。——要不是他仔细，还真发现不了。 　　至于修罗是何物，还有待考究。 　　至少楚衍之并不清楚，看过的有限的一些奇闻异事也未曾提到“修罗”。 　　这血蟒草，孙管事是想拿来种植？还是炼体？ 　　楚衍之的眉头不易觉察地皱了一下，总感觉事情有些蹊跷，终究还是无法被解答，也只能压下疑惑，领取了任务。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正好知道附近哪里有血蟒草——紫辰山脉内圈。 　　说是紫辰山脉，单看名字就知道与紫辰宗关系匪浅。据记载，紫辰山脉绵延数万公里，呈巨龙之姿自东向西盘卧。其实，紫辰宗就是占据紫辰山脉的龙头处而建，截取整个山脉的龙气运气于宗派一身。当年的开宗祖师还顺势直接取用了山脉的名称，又命名衍生开的城市，经过成千上万年的演变，这才有了现在的这般繁荣场景。 　　紫辰山脉的内圈，位于紫辰宗东南方，相距倒也有约几千米的距离。因血蟒草喜阴，且忌讳成群成长，周围极有可能有未成形的蟒蛇守护。再加上采集手法特殊，前期准备工作必须充分，故而虽然5点贡献点有些亏本大甩卖的样子（所谓宗门任务，就是一个字——“坑”），但幸亏灵药园要的量比较多，这对有方法找到大量血蟒草的弟子倒也算没有亏掉老底。 　　最重要的是，这一个任务可是长期买卖。只要他愿意，找到血蟒草后，大可以分十次、二十次上缴。这样一来，宗门任务倒是不愁了。 　　只是，既然打算去紫辰山脉，理应多领取几个力所能及的相关任务，好让这一趟不负所行。 　　这样想着，楚衍之又挑选了几个相关的任务，宗门的也有，个人的也有，林林总总不下十几个。 　　登记完，——毫无疑问又被鄙视了，楚衍之表示很淡定，他匆促地前往宗门坊市，看看有没有自己想要又买得起的东西。——虽然三块下品灵石有些少得可怜，但用得巧妙的话，倒也能淘到好东西。 　　坊市距离外事房很近。不一会儿，楚衍之就进入了坊市之内。 　　与平常一样，宗门坊市永远是紫辰宗最热闹的地方。似乎一进入这，修仙者都褪去了高高在上的仙味儿，带上了几分凡人的市侩气，争的不过是几块灵石的上下而已。 　　天下大道，殊途同归。 　　坊市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接地气的摆摊，划分一个特定区域给那些没钱开店的宗门弟子，只收取低廉的摆摊费；另一部分是高大上的店面，除一部分是有钱的宗门弟子设立的以外，大多是由宗门中的长老、峰主等支持开设，将小小的坊市点缀得繁华似锦。 　　楚衍之自忖着大店面去不起，也许地摊上还可以捡些便宜，但地摊也是一些囊中羞涩的筑基期弟子的乐园所在，以他八个十五年的短暂经历也比拼不过人家，而且目前时间不许，也就歇了这一份心思。他真正想去的是在坊市最东面的一个小旮旯，一家很小很窄很容易被无视却诡异地一直屹立在坊市的店面。偶尔，那里能低价淘换一些实用的东西，也有凡人的东西。 　　是的，楚衍之想淘换的就是凡人的东西，对付蟒蛇的利器——雄黄酒。 　　实践出真知，用百年雄黄泡就的药酒有着令人咋舌的效果，至少对潜伏在血蟒草附近的蟒蛇有效。——这也是他这么肯定自己能弄来血蟒草的原因之一。 　　除了雄黄酒，还有两瓶下品解毒丹，以及一把粗制炼铁剑。然后，楚衍之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还没捂热的三块下品灵石飞进了店家的口袋。 　　感叹了一句“灵石不是靠省出来的”，楚衍之摸了摸鼻子，准备回到竹屋收拾一番后立刻去紫辰山脉……挣钱去。——除了任务物品，无论是妖兽还是灵草，都是白花花的灵石和贡献点啊。 　　正想着，眼底忽然映入一个熟悉的身影。 　　楚衍之如有所悟般眯起眼睛，仓促下分辨了一下，发现那身熟悉的青衣赫然就是他的好邻居、之前与他分别说是要回去参研新到手功法的罗天成！ 　　青衣倏然消失在拐角处，楚衍之试着追了几步，发现根本跟不上对方的速度。 　　生怕打草惊蛇反被罗天成怀疑，楚衍之停下了脚步，看着斜对角的“万奇阁”沉吟不语。 　　万奇阁与坊市正南面的珍宝阁一起，并称紫辰宗两大综合型售卖店铺。与代表宗门的“贵族”珍宝阁不同，万奇阁就是典型的“平民”代表，掌柜是一个一团和气的男人，传言有恐怖的元婴期修为，却不隶属宗门，大约是沾亲带故还是什么的。——不在其位，不知其实。没有修为作为支撑，楚衍之自然摸不到那个层次的事情。总而言之，眼前这庞然大物远不是他能触碰的。 　　就像紫辰城的李氏铁铺一样……等等，李氏铁铺？ 　　楚衍之的眼神变得凝重了起来：第一次，他在李氏铁铺门口意外遇到罗天成；第二次，他在万奇阁附近意外遇到罗天成。 　　共同点：来历不明，深浅不明，无法被触碰。 　　……偶然？ 　　——呵呵，你信吗？ 　　敛去唇边露出的些许笑容，垂下眉眼，楚衍之转身离去。 　　楚衍之没有看见，就在他离去的同一时间，“万奇阁”招牌下忽然出现一个少年的身影。 　　青衣宽袖，眉眼天成，分明就是早已掩进角落的罗天成！ 　　罗天成看着楚衍之离去，脸上浮现晦涩莫辩的弧度，就着微微有些明媚的光，一瞬间竟有种模糊朦胧的邪异之感。 　　半晌，罗天成抚弄了一下有些碍事的衣袖，无声无息地混入万奇阁中的人群，没一会儿身影就干脆利落地消失在了一个小小的木门之后。 　　“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如您所愿。” 　　“那么，该送上大礼了。” 　　“……是。” 　　黑暗中，有对话隐隐传来，很快又被冰冷的空气凝滞。 　　瞬间归匿于无形。 ☆、第7章 紫辰山脉 　　一进入紫辰山脉的内圈，似乎连整个氛围都变得奇诡了起来。 　　整个丛林静谧幽深，偶尔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就在身边，一旦侧耳细听，却又飞快地销声匿迹，再也无处可寻。高大的林木参天而起，直冲云霄，阴翳繁茂的枝叶将整个天空遮掩得严严实实。地上萌发着一层又一层的潮湿苔藓，覆盖了一片区域，又有成年堆积的落叶铺陈。 　　地面上有一条明显的路，路的尽头又分叉开去细碎的分支，大概都是后来的修真者走出来的。修真界有一条口口相传的至理——“逢林莫飞”，就是一旦进入丛林，千万不要飞行的意思。在空中的目标过于庞大，就会引来飞行类妖兽和地面能远距离攻击妖兽的注意，简直就是一个活靶子。 　　当然，只要你有实力，就能无视任何定律。 　　现在么……楚衍之表示有多少实力吃多少饭吧。 　　小心翼翼地在身上涂抹上高阶妖兽的粪便制成的汁液，混合着之前采摘的熏木叶（具有掩盖气味的作用，必须在采摘后三个时辰内制成药剂使用，否则丧失所有效果），楚衍之的身上散发出一股类似于焦熏香的味道。这味道虽然有些难闻，却能有效地抵挡一些低阶妖兽的袭击，比如隐藏在丛林中的璜蚂蝗、血蚂蚁、紫金峰等。——可别小看了这些小妖兽，虽然一般只有炼气三四阶修为，但作为群居性生物，一旦被盯上，就算是金丹后期的修士都只有落荒而逃的份。 　　紫辰山脉的内圈，势力范围划分得非常严谨，分为大中小型区域。一般一块小区域中几个筑基期妖兽管理，手下杂七杂八的炼气期不计其数；中型区域则换成由一个金丹期的妖兽统领，筑基期分管；大型区域毫无疑问就是元婴期和金丹期了。这还不算完，楚衍之前几世还隐约探听到，有一个管理阶层统领整个内圈，而内圈之外还有核心圈、圈中之圈，修为更是层层递进。 　　这么一算下来，紫辰山脉妖兽势力竟是何等的恐怖！ 　　当年，紫辰宗的开宗之祖竟硬生生地与这一势力达成协议，在龙头之处开宗立派，又是何等的风光！ 　　据说，百万年之前，绝断禁制初成，泾渊大陆灵气浓郁得都可以幻化成雨水，人才辈出。 　　据说，百万年之前，泾渊大陆上金丹多如狗，元婴满地走。分神期、大成期更是比比皆是，一些羽化成仙的例子就是从上古流传下来的。 　　据说…… 　　“‘据说’啊……想想都令人热血沸腾。”楚衍之喃喃自语，颇有几分恨生不逢时的意味在。——如果生在那个时候，怕是根本就不用怕自己九世轮回的“诅咒”吧。 　　随着时间的流逝，在绝断禁制的作用和数以千万计算的修真者的吸收下，泾渊大陆的灵气渐渐稀薄了起来。没有灵力支撑，修为就如同空中阁楼一样，老一辈的修真者纷纷因寿元耗尽而坐化，新一辈的修真者却再也达不到前一辈的高度。一代又一代，恶性循环。 　　也许天昇大陆当年的决策者们早就料到了这个结局，所以才用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慢慢灭杀当初的“罪犯”……也不可说。 　　楚衍之承认他有些阴谋论了。拉回有些飘远的思绪，他顺着记忆中的最近的小型区域走去。——以他现在的实力，要不是有记忆这个优势，就算是小型区域也有危险。 　　血蟒的周围一般会伴生血蟒草，而血蟒这类生物喜水，只要沿着水源寻找，着重阴暗之处就□□不离十了。 　　小型区域境内有一条河流，名为“鸣黎河”，楚衍之现在前进的方向赫然就是鸣黎河的方向。 　　大约两柱香的光景，楚衍之就到了鸣黎河边上，由于身上做过掩护，倒也没有遇到什么袭击。 　　与丛林的严实不同，河流视野开阔，阴翳之处不多。不一会儿，楚衍之就凭着记忆找到了一株血蟒草。 　　“嗦嗦嗦”，阴翳中，似乎有细碎的声音隐约传来。 　　楚衍之不为所动，——更像是没有听到，袖口微动，弯腰大刺刺朝着那一株暗红色灵草采摘而去。 　　“叱！”尖锐的破空声传来，仔细一看，分明就是一条鲜红如血的红线，朝着楚衍之的方向急速而来！ 　　这侧，楚衍之却像是傻了一样，竟依然维持着之前的姿态！ 　　情形，岌岌可危！ 　　就在红线即将冲破一切阻碍，撞到楚衍之身上时，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少年一个漂亮的侧身，猛地将袖口一挥，藏在里面的事物便如同利剑猝然撞上红线，液体尽数洒落在它身上。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红线有如淋到终极版浓硫酸一样剧烈扭动起来，这一扭动，这才让人看清那红线竟是一条细小的血色蟒蛇。 　　“嘶嘶……嘶！”几声尖锐的嘶叫声过后，那红线也不再挣扎，直直地掉进了灌木丛中。 　　楚衍之微微一笑，走到血蟒蛇掉落的地方，果然看见它僵直着身体挂在一个枝桠上。沉吟片刻，将雄黄酒濡湿双手，猛地捏住血蟒蛇，再灌输真气于手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折，只听“嘶……嘶！”两声，急促的叫声戛然而止。直到血蟒蛇僵直的身体重新恢复软绵绵的样子，楚衍之松了一口气，舒展开双手——血蟒蛇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这才将尸体送进了储物袋。 　　毫无疑问，楚衍之之前并非听不到，更没有被吓傻，只是为了麻痹血蟒蛇而故作不知，等待关键时刻的奇兵突袭。 　　至于那袖中之物，自然是雄黄酒。 　　解决完血蟒蛇，楚衍之走到血蟒草边上，一边保持警惕一边快速且小心地将那株血蟒草挖起，收进储物袋。做完这一切，脚尖点地，他的身形飞快地消失在原地原地：这边的动静，可隐瞒不了其他妖兽。现在，自己的目的是血蟒草，修为未足之前，不宜与其他妖兽争斗。 　　之后的这一天时间，楚衍之又如法炮制了几次，弄来了整整7株血蟒草。 　　就这样，他过上了在紫辰山脉的内圈艰难讨生活的日子。 　　…… 　　一日，紫辰山脉的某一个隐秘的山洞里。 　　楚衍之闭眼打坐，犹如老僧入定，这样的状态已经维持了近一个月。 　　灵源力：499。 　　看着近在咫尺的升级，楚衍之咬咬牙，又从仓库里摸出一株木易草，往空气中一抛。下一秒，那株木易草就化作点点光亮，瞬间消失在了空气中。 　　灵源力500，可兑换世界贡献点500，是否兑换？ 　　——是。 　　“叮，恭喜宿主经过不懈努力，逍遥界成功升到2级，达成成就‘小试牛刀’，请宿主继续努力，再创辉煌。” 　　清脆的声音响起在心底，楚衍之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当下就停下投放灵草的举动，将心神沉浸了沙漏世界中。 　　原本繁茂的森林的左上角被清理出一块，一块灵田、一汪灵池比邻而居，占据其中。灵田大约有一亩地大小，按照划分的来看，约能种植二十株灵草；灵池池水清冽澄澈，神识扫过有一种灵台一清的感觉，可知不凡。 　　灵田毫无疑问要用来种植灵草，只是要考虑到各种灵草的收获时间以及习性。楚衍之注意到逍遥界已经开通了时间兑换比例，还能在局部范围内增大或减少比例，只是收取的灵源力也是海量的，但就一株灵草大小的地方使用10:1（即逍遥界10天，外界1天）的流速，每天需要花费1000点灵源力。 　　想到世界提升个1级的500点灵源力，自己都凑得那么艰难……好吧，楚衍之只得感叹前途漫漫，大道维艰。 　　至于灵池，他另有打算。上上策自然是找到那些灵液灵水蕴藏，如一元重水啦寒冰玉液啦，——他相信随着等级的提高池水的功能也不只这些，用来养鱼养虾那简直就是暴殄天物；下下策是装进玉瓶，拿去坊市卖了。 　　——剩下的，就是努力刷怪挣钱养家糊口了吧？ 　　楚衍之莫名地有些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不过既然目标已定，剩下的就是朝着目标前进罢了。这样想着，他将神识从逍遥界中抽离出来。 　　“啵”。 　　沙漏处似乎有轻微的声响传来。 　　楚衍之的神识停了下来，疑惑地正准备探查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股青色的洪流猛地从沙漏之处席卷而来，犹如汪洋大海，所到之处还有“隆隆”之声。见洪流来势汹汹，不可以阻挡，楚衍之只得慌忙将神识往远处飘了点，静观其变。 　　那股青流没有理会楚衍之，径自沿着全身经脉前行，所到之处纷纷吸引体内的其他真气，汇作更加庞大的气流，最后隆隆奔向丹田之处，以摧枯拉朽之势猛地冲击进丹田中满满当当的真气的最薄弱之处。 　　紧接着，“嗤”的一声，青流再度畅通无阻，但却渐渐平稳下来，丹田也扩大了不少。——与他修为突破时毫无区别！ 　　“炼气六层？” 　　目睹了一切的楚衍之面色古怪：踏入炼气五层才区区一个月，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再度突破了？ 　　——于是，这是……灵气反哺？ ☆、第8章 灵草风波 　　紫辰山脉。 　　看着手中那株仅有三十年的血蟒草，楚衍之苦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因为前世探索的区域有限，还是这一个多月搜刮得有些厉害了，邻近的几个区域（一些有筑基期的势力范围根本不敢涉及）能采摘的灵草少得可怜，年份甚至已经下降到了三十年——再低下去根本就没有使用价值了。 　　收获越来越少，是时候离开这里，去东南方探索探索了。 　　主意已定，楚衍之脚尖一点，虚影一晃，身形矫捷地穿梭在丛林之中。 　　一个时辰后，楚衍之出现在东南方靠近中央的某个小型区域内，原先整洁的青衣上已然污浊不堪，下摆也消失不见，着实狼狈得很。“果然大意不得。”神识小心翼翼地感应了一下四周，——当然他也没有作死地肆无忌惮，生怕引来这个区域负责管理的筑基期妖兽，发现没有刚刚的黑爪魔狮，这才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长舒了一口气。 　　黑爪魔狮，一旦成年就有筑基中后期的修为，有生之年可以达到金丹圆满，甚至问鼎元婴期的存在。这次要不是楚衍之运气好，遇到的是一只幼年期的黑爪魔狮，修为只有炼气后期，就冲他没头没脑一头踩进对方势力范围的举动，单一个高温魔焰（黑爪魔兽的独门秘技之一）就死无葬身了。不过即便如此，跨一个等阶遭追杀也不是一件玩笑的事，还是一穷二白没有任何家底傍身的楚衍之。——幸亏妖兽对势力范围很敏感，不然他也没办法脱身。 　　血的教训告诉楚衍之：依靠前世的记忆吃老本是行不通的。 　　——每一世，都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吃一堑长一智，楚衍之的探索越发小心起来。可饶是如此，作为一个全新的未知的区域，没有修为再小心也无济于事。这不，很快他又“触雷”逃命到了不知什么区域。 　　是的，不知什么区域……换句话说，楚衍之迷路了。 　　楚衍之皱了皱眉，试图辨认身边的植被与日向确定所在的区域。 　　植被是千篇一律的重复，各类乔木中偶尔会混杂些许少见的青檀木。至于日向，阴翳丛生的林木将整个天空遮蔽得严严实实，偶尔有几缕光束从林木之间洒落下来，落在地上晕开斑斑驳驳的光影。 　　最后，楚衍之只能无奈地得出结论，周围根本就不具参考性。 　　……等等，那是什么？ 　　正在扫视四周的楚衍之瞳孔忽然一凝，径直落在正西边的某一处。只见一团氤氲的紫气，在大片的绿之中显得分外的醒目。 　　“紫气……么？”楚衍之皱着眉，他清楚地记得之前的扫视并没有发现那些紫气，“不管怎么说，去看看。” 　　说着，当下就朝着那处飞去。也许是猎奇心切导致速度加快，也许是妖兽的注意力都被紫气吸引了，这一路倒也太平。奇怪的是，到了目的地没发现妖兽，倒是遇见了穿着一行人。 　　听见响动，那三男两女纷纷转头看向这侧。 　　这一回头，倒是让楚衍之看清了那几个人都是紫辰宗的人，除了有两个男的穿着青衣外，其他三人倒都是蓝衣。最关键的是，这一行人楚衍之都认识：一脸倨傲的蓝衣男是白长老的孙子白川西，两个青衣男是白川西的手下（别以为宗门没有站队，哪里有人，哪里就有争斗和站队，——修真者也是人），至于另外两个蓝衣女子，一个是陆子平师叔的弟子华莎，另一个是清玄师叔的弟子陈玉琴。 　　白川西一直死缠烂打陈雨琴，发誓要迎娶对方，这是全宗都知道的秘密。 　　而陈雨琴对白川西的态度除了敷衍别无其他，这也是全宗都知道的秘密。 　　白川西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眼楚衍之：“小子，你也是紫辰宗的？” 　　楚衍之的眼角抽动了一下：这态度，再加上相差甚远的修为天赋，也难怪陈雨琴不喜欢白川西了，毕竟一个天之骄女没有任何理由屈就自己。这般想着，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不卑不亢地一一打招呼：“见过白师兄、陈师姐、华师姐。” 　　至于剩下的，没有哪个地方有修为高的向修为低的先赔笑脸的理儿。 　　“看你这样子，也是冲着这株紫玉兰来的。”白川西冷哼一声，“宗门长辈没有教过你有师兄在先，师弟就应该识趣退出吗？”他看了一眼那紫气氤氲的地方，似乎有所顾忌：“看着你我同宗的份上，就此离开，我不追究。” 　　……紫玉兰？紫玉兰怎么会出现在内圈的小型区域？ 　　楚衍之拿眼去觑，只见紫气蒸腾，形似兰花，蕊瓣如玉，晶莹剔透……果然是紫玉兰！——竟然是紫玉兰，而且看这一株似乎已然成熟，难怪白川西要这样赶人走了！ 　　紫玉兰，灵级巅峰接近宝级的灵药。据修真界最流通的《天材地宝大全·灵级篇》记载，紫玉兰五百年一熟，若不及时采摘，则自行转化成未成熟状态，进入到下一个五百年的生长期，药力逐渐累积，年份越长药效越好。目前有记载的最长的紫玉兰已经达到了五千年，宝级三阶价值。 　　“师弟自知实力低微，更何况这紫玉兰是师兄师姐们发现在前，自然没有师弟什么事。”楚衍之微微一笑，“只是师弟有心瞻仰师兄师姐们采摘灵草的风采，还烦请诸位师兄师姐们念在同宗一场，让师弟一观。” 　　“一观？你有这个资格吗？”白川西“嗤嗤”一笑，刚想张口讥讽，一旁的陈雨琴终于看不下去了，满脸不厌烦地打断白川西的话：“白川西，有本事讥讽同宗的师弟，有本事你把紫玉兰摘下来啊。” 　　白川西一听这话就焉了：“雨琴，我……”——从来都是爷爷把灵药送到自己手上，他哪有什么方法啊！之前采摘的方法也是手下几个告诉他的，说是有用，结果不仅没有采摘下来，反而弄得一身狼狈，最后还让他在陈雨琴面前留下了“不中用”的印象！ 　　想到这，白川西恶狠狠地瞪了两个手下一眼，后者们缩了缩脖子，一脸无奈地低下头。 　　陈雨琴环顾了一圈：“诸位师弟师妹，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陈师姐，你也知道白师兄尽力了。”华莎打圆场，“该用的方法都用了，谁知道都不起效果。” 　　陈雨琴叹了一口气，知道华莎的话没错。 　　……呵呵，这感情是没有采摘成功？ 　　听到这，再听不出这意思就是傻子了，只是很快疑问再起：以眼前这株紫玉兰的样子，大约是一千五百年左右，顶天了宝级灵药。紫玉兰素来采摘容易（以楚衍之炼气六层的修为都有十成把握）保存难（需要特制的寒冰玉瓶），以对方一行人最高筑基后期的修为，为什么会卡在“采摘”这一关上？ 　　除非…… 　　楚衍之再次将神识落在紫玉兰上，仔仔细细、一寸一寸地查看起来，果然在几十秒后发现了端倪：一根细若发丝的棕灰色藤蔓紧紧缠绕在紫玉兰上，从花瓣花蕊处一路向下，甚至延伸进了根系。 　　“这位师弟怎么称呼？”正准备放弃的陈雨琴忽然瞥见若有所思的楚衍之，再一看对方虽然狼狈但还显整洁的、代表宗门外门弟子身份的青衣，心下一动。 　　楚衍之一愣，也不敢怠慢，当下回道：“回陈师姐话，我叫楚衍之。” 　　“楚师弟可有办法？”陈雨琴的话一出，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楚衍之身上。楚衍之摸了摸鼻子，苦笑一声：“办法称不上，但是愿意一试。只是不知道，万一师弟我不小心采摘成功了，这紫玉兰……” 　　“自然是楚师弟你的。”陈雨琴略有深意地看了楚衍之一眼，补充道，“不过这株紫玉兰对师姐有大用，如果有可能，我希望你能把它折价卖给我。” 　　“雨琴，你怎么可以让他去采摘！万一他……” 　　陈雨琴看向白川西，后者的话顿时戛然而止。“白师弟，既然我们都没有办法，让这位楚师弟试一下又如何？” 　　见陈雨琴的目光又移到自己身上，楚衍之一咬牙：“那我就试上一试！”——有陈雨琴的话在先，他料想白川西这中途也不敢怎么样他。至于之后，走一步看一步吧……他也未必会怕了丹药灌大的白川西！ 　　语毕，楚衍之就朝着紫玉兰的方向走去。 　　眼前的紫玉兰可是味奇药，更确切点说，这缠着紫玉兰的棕灰色丝线是一味奇药，甚至收录进了《奇药略窥》，排名第一百零二。因其缠绕在紫玉兰上，故学名兰蔓。《奇药略窥》上记载的唯一采摘方法就是——火攻，还是木系火焰，即青焰。 　　故曰“水生木，木生火”，生生不息，是为天道。 　　楚衍之是这么看到的，也是这么做的。 　　在众人的骇然目光之中，他猛地将一团青焰按在了兰蔓（毫无疑问，众人看到的是他在火烧紫玉兰）上，“滋滋滋”几声后，兰蔓纷纷掉落，楚衍之适时地收回青焰，取出一个小木匣，赶在兰蔓掉落前收好。之后，他才又取下了紫玉兰，用玉匣子装好。 　　“没想到紫玉兰也可以用这种方法摘取。”陈雨琴面带惊奇地看着楚衍之，“楚师弟果真博闻强识。” 　　楚衍之微微一笑，他不会傻到说出其中妙义。就算对方知道了该用火攻，也不知道里面火与木的配比是多少，虽然这些在《奇药略窥》中有明确记载。说到《奇药略窥》，那可是楚衍之第五世的时候在秘境几乎豁出性命才取回的宝贝，独此一份，——事实证明他的搏命的确为他带来了无穷收益。 　　将玉匣子递到陈雨琴面前，楚衍之含笑道：“还请师姐估个价。” 　　陈雨琴识趣地没有多问：“这宝级紫玉兰，我用三块中品灵石交换，不知楚师弟意下如何？” 　　“这价格……高了吧？”楚衍之有些迟疑于对方忽然提高了价格。按市场价，这紫玉兰最多只值二块中品五百下品灵石，再加上下品与中品灵石兑率往往较官方公布的1:100高一些，平白多出了五百多下品灵石。 　　陈雨琴笑道：“就当我为我们之前的无礼赔罪吧。” 　　无奈之下，楚衍之只能收下。 　　见一切了当，陈雨琴告辞离开，一众人也跟着离开。 　　楚衍之目送他们离开，唇边的笑容瞬间僵滞了下来。 　　——如果他没有记错，刚刚白川西经过他身边时，留下的那句狠话是“你给我等着”吧？ 　　“树欲静而风不止，古人诚不我欺。” ☆、第9章 宗门剧变 　　经过紫玉兰一事后，楚衍之自觉修为不够，处处受制于人，再加上接下去的探索越发艰难起来，不日也收拾收拾回了宗门。 　　这不回宗门还好，一回宗门就发现全宗上下气氛不对。不仅进山之处盘查加紧了很多，巡逻也严了不止一倍，而且所到之处人人似都有惶惶之色，来去匆匆。 　　楚衍之心下一惊，仔细搜索了一下记忆，发现这档子事也是凭空生出之后，也来不及思索是好是坏，拉了一个弟子打探了起来。不一会儿，便弄清了眼前这变化的来龙去脉。 　　原来这一个多月，紫辰宗出现了两件大事：第一件，雷落宗以“切磋”的名义前来挑衅，击败众内门与真传弟子后，闭关不出的大师兄终于破关而出，而后一招，仅仅用一招就击败了对方一众人，一时间风头无两；第二件，雷落宗离去后的第二天，紫辰宗禁地的宝物九叶莲华被盗，宗门上下一致将矛头指向了雷落宗，对方的“切磋”被认定为调虎离山。 　　出了宝物被盗之事后，紫辰宗终于忍无可忍，决心不再做包子，目前已经昭告天下要求雷落宗交出宝物，否则不惜兵戎相见，也一定要上门讨个说法。——被打听的那个弟子这么义愤填膺地告诉楚衍之。 　　在做评价之前，不得不先提一下这个雷落宗，或者说整个泾渊大陆的局势。 　　泾渊大陆作为一个岛陆，四面环海，孤立于汪洋之上，且大陆面积有限。传言土地有灵，整个大陆呈现飞鸟之态，也许寓意着不屈这牢笼，想要振翅冲破，——楚衍之不止一次猜想这形状的意思。整个泾渊大陆门派林立，甚至可以说依据门派划分出地界。门派有大有小，大的如雷落宗、紫辰宗，中的如天羽宗、天元宗、玄月宗、星罗宗、幻剑宗，小的如驭兽宗、五毒宗等，不计其数。 　　说是雷落宗和紫辰宗并称大门派，但实际上雷落宗总是压紫辰宗一线，且两宗因为毗邻关系（雷落宗在紫辰宗的西北方），资源、弟子竞争激烈，故而摩擦不断，雷落宗前来挑衅也是其中惯有的手法之一。——据说前一段时间，雷落宗收了几个天赋突出的弟子，很是让紫辰宗掌门望洋兴叹了一阵。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的切磋切磋出了大事。 　　“调虎离山……吗？”看着那名弟子匆匆离去，楚衍之凝重之余，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既然雷落宗打算“偷鸡摸狗”，为什么还要让九叶莲华被盗的消息泄露出来，还是第二天这么关键的时间点，是个傻子都会第一时间将怀疑的矛头指向雷落宗啊。最要命的还是，雷落宗还好死不死地拼命用“切磋”事件疯狂拉仇恨值……他该为他们点根蜡还是鞠一把不作不死的泪？ 　　不过，楚衍之更相信是雷落宗被背了黑锅。先不说修炼了几百几千年的人都圆滑奸诈得很，不会脑抽做出这种以他楚衍之的智商都能推论出不可能来的事情来，单说紫辰宗高层的态度也很可疑，先发出声明再要求雷落宗交出宝物，这妥妥的就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某动而后发啊！ 　　所以，最有可能是九叶莲华被盗在先，宗门趁此机会——也不管有没有九叶莲华的下落、是不是对方偷盗——一股脑儿将责任推给了雷落宗，要求对方赔偿，并推动舆论的风向站在己方，将雷落宗推向了骑虎难下的高度。 　　当然，一切都是他的推测。 　　楚衍之摇了摇头：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又会朝着什么样的方向发展，于他又有什么变化，在没有记忆支撑的前提下，也只能小心翼翼审时度势了。 　　最关键的，依旧是修为。这是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 　　楚衍之握了握拳，越发扑朔迷离起来的局势和第九世不可遏制偏离的轨道令他半是忧虑半是希冀——乱世出英雄，他不奢求英雄，只希冀改天换命，为自己挣出一条庄康大道！ 　　在外事房交任务的时候，他也不是没看到管事长老惊讶到几乎不能自已的表情，但现在楚衍之修炼心切，也管不了这么许多，只匆匆交付了手上的任务，获得了一干奖励，登记勾销了半年的宗门任务之后，当下就朝着紫霞峰的方向赶去。 　　快要到紫霞峰的时候，楚衍之提到极致的速度戛然而止。 　　如果他没有看错，站在山峰上冷冷往下望的正是第九世的另一个变数——罗天成！ 　　然后，楚衍之看见罗天成的视线直直地落在他的身上，等看清来人是自己时微微眯了眯双眼，面无表情的脸上乍然冰雪消融，露出满满的笑容：“楚师弟？你回来了？” 　　这温润如玉的笑容令楚衍之脚底生寒，整个人像是被什么攫住一般，死死钉在原地。 　　他青衣宽大衣袖下的手掌下意识捏紧，勉强维持了脸上的淡淡笑容：“罗师兄是在赏景？真是好兴致。” 　　“心中略有烦躁，所以登高远眺，想要舒缓一下心情。”罗天成拿眼打量了一圈楚衍之，脸上的笑容更甚，“却不想登高没有作用，倒是见到楚师弟，让我的心境一下子平缓了下来。” 　　闻言，楚衍之的手越发紧了紧，也不知道怎么回复是好，干脆只微笑不回答。 　　罗天成让出了一个位置，很显然是示意楚衍之与他并肩。 　　被这股毛骨悚然所攫，无奈之下，楚衍之只得故作什么都没有感应到似的，与罗天成并肩而站。 　　“这一个多月，楚师弟可有收获？” 　　“也没什么，就是宗门任务。罗师兄也知道，外门弟子每三个月总要完成十件任务的。” 　　“也是。”罗天成忽然话锋一转，“楚师弟对这次宗门宝物被偷事件这么看？” 　　楚衍之有些莫名其妙，又暗自有些警惕起来：“我觉得雷落宗可能背了黑锅，现在哑巴吃黄连。当然，只是个人愚见。” 　　“呵……果然是楚师弟。”罗天成看着楚衍，唇角意味不明地上扬了些许。 　　楚衍之觉得更加莫名其妙了。 　　被攫住的感觉不知什么时候如潮水般退却，他不知道他此时看向罗天成的眼里，也全是疑问。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唇角翘了翘，视线从他身上挪开，看向对面。 　　楚衍之顺着罗天成的视线看去，发现从他们这个角度向四周望，能将大半个紫辰宗的全貌尽收眼底。——紫霞峰不愧是全宗第三大高峰！ 　　“不知道罗师兄还有没有其他见教？”楚衍之自然没有忘记自己匆促回来的目的，很快就提出告辞之语，“如果没有，师弟这就告辞了。” 　　见罗天成没有回答，楚衍之也管不了其他，匆匆回到了自己的竹屋，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以自己炼气六层的修为都会被对方的气势所慑，这罗天成修为该多高？ 　　——筑基期？或是……金丹？ 　　楚衍之被自己的大胆猜测惊了一惊，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将这归结为功法问题上。 　　原地，一直凝望着对面的罗天成如有所感，忽然回头看向楚衍之的竹屋。 　　透过竹屋，他像是看到了楚衍之略带惊惶的脸。 　　一阵风吹来，吹动着罗天成的青衣发丝狂乱舞动。 　　迎着风，罗天成不能自已地舔了舔唇，脸上露出一个邪异的笑容。 ☆、第10章 晓舞来访 　　森林的尽头是一片碧蓝的大海。 　　一个瘦削的身影站在大海与沙滩的交界处，迎着浪涛一丝不苟地挥舞着手中之剑。 　　起风了，波浪层层叠叠卷起千堆雪，怒吼着拍打在黑色的礁石上，激起千万浪花，又借势重重地冲击向那人，声音振聋发聩，气势浩大。 　　在怒吼的波浪的袭击下，那身影一次又一次摔倒，又很快爬起来，抹一把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海水的水珠，继续按照一定轨迹一丝不苟地演练起来。 　　第一式，黄河之水天上来！ 　　第二式，天门中断楚江开！ 　　…… 　　“第三式……第三式……” 　　身影的剑势一次又一次被打断，又不屈不挠地迎着波浪舞动着手中之剑，直到口中终于吐出五脏六腑轮回过千遍的招式名，“第三式，千江有水千江月！” 　　剑式名一出口，启承回转就顺畅了许多。最后，一个平滑的回收，第三式终于被圆满地使了出来。 　　也许是境界修为刚刚够，第三式着实需要耗费许多真气，一击之后像是全身气力也被抽干了似的，那身影晃动了一下，才勉强用剑支撑住了身体。 　　“一个星期了啊。”身影看了看高悬在天空中的计时，扯了扯嘴角，“第三式终于使出来了。” 　　说着，身影从海面缓缓出来，这时才隐约看清是一个少年。 　　渐渐地，更近了，少年赫然就是楚衍之。 　　这一片被森林裹覆的汪洋，赫然就是逍遥界的一角。 　　至于天空中的时间，是升到2级后的新功能——时间比例调整，楚衍之兑换了1:10的时间。 　　至今为止，楚衍之在逍遥界正巧呆了一个月零十天。前一个月时间将修为成功提高到了炼气七层并顺利巩固，因为紫辰山脉一些灵草与聚灵阵的作用，倒也没有遇到什么瓶颈。接下来的时间都被楚衍之用来修炼《九式剑诀》了，可能是因为《剑法基础》的底子在，也可能是这功法本身就只是入门级的，他练得很顺畅，前三天练成了前两式，却不料第三式花了整整七天时间，——还是日夜兼修的结果。 　　至于外界时间，按照比例，只耗费了四天。 　　当然，收获与代价是等值的，那灵源力的损耗也是哗哗的，以一天10点灵源力的速度锐减着。这一下子就去了400点，天可怜见的，逍遥界升级到2级也只需要500点灵源力！——时间越来越紧迫，无奈之下楚衍之也只能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了。 　　在逍遥界使用时间比例，有两个副作用，一是灵源力的损耗，这个还是外物，至少能寻得到，暂且不提；二是一旦在界内幻化出*凡身，并置身于加速的世界中的话，自身的真实寿命也会相应地减少。 　　这是楚衍之刚刚踏入置身加速的时间中时，逍遥界对他做出的警告。 　　换句话说，这次楚衍之在逍遥界呆了一个月零十天，那么他的寿命也会在此基础上相应地减去一个月零十天。也许这对寿元不愁的修真者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对楚衍之而言，任何一天都是极为宝贵得恨不得掰成两天来用，凭空少了这四十天……那么如果他没有办法在十五周岁还差四十天之前找到突破诅咒的方法，他将再次死去，且无法得知是否还有再一次轮回的机会。 　　据说，九是一个命数。 　　九九归一，化尘化土，神魂俱灭。 　　楚衍之本也不想用这一虎狼之法，但一想到已经过了两个月，魄障草还毫无影踪，前往那处自己的这点修为还真不够看的，只能咬牙做出了选择。之前，他也不是没在紫辰山脉中寻找魄障草，但很遗憾和记忆一样，只是徒劳无功。好在楚衍之的觉悟高，在紫辰山脉疯狂搜刮寻找到的木系灵草够多，勉强足够支撑他的奢侈举动，还有一些剩余。 　　那处指的是青州坊市。 　　青州坊市位于雷落宗和紫辰宗交界处的青州，属于一个“两不管”的地域。两个门派倒也不是不想管，而是管不了，由于这座城市地势得天独厚，哪个门派占据了这里就等于直逼另一个门派的咽喉，所以一旦被一个门派占据，另一个门派就会兵临城下，最后两宗只能达成协议：青州自治！ 　　由于门派不管，久而久之，青州成了远近闻名的“*窟”，城内鱼龙混杂，凶徒土匪比比皆是，黄赌毒不忌。“弱肉强食”的至理在这里似乎是唯一的例律，只要有实力有灵石，一切都好说。如果都没有，那么……嘿嘿，对不起。 　　也就是说，如果楚衍之因实力不济被杀，就算死在通天大道上，也没有人会怜悯一下！ 　　——既然时不我待，也只能逆天而行，与这天这地博弈一把！ 　　楚衍之缓缓睁开眼睛，眼底精光暴闪。 　　前往青州坊市的主意已定，楚衍之当下就来到主屋，准备收拾收拾东西，一进屋却发现有一只灵鸽在窗外徘徊。轻“咦”一声，他伸手招了招，将禁制开出一个口子让灵鸽进来。 　　灵鸽是修真界常用的通信工具，一般用特殊材质的灵纸制成，写信人将话语用灵力书写在灵纸上，随即定下目的地，就能传达到收信人手中。灵鸽有灵，在灵力耗尽之前，非被读取不会停止运转（当然如果灵力高于写信人，灵鸽也不是没有被截取的可能）。一只灵鸽的灵力一般能够维持数十年，探查到目的地有禁制还会自动陷入休眠状态，基本不用愁在灵力耗尽之前无法被读取。 　　衍哥哥，你怎么又闭关啊？我有要事相商，如果五天内出关，一定要联系我。——小舞 　　“要事？该不会是和雷落宗有关……”楚衍之的眉头轻蹙，看了一下时间是在三天前，当下就回了灵鸽，通知楚晓舞自己已经出关。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后，楚晓舞出现在了楚衍之的竹屋前，在惊讶于少女的速度的同时，他也少不得打开禁制让对方进来。 　　两个月不见，楚晓舞倒真出落得亭亭玉立，眉眼裙衫间都颇具几分仙气了。唯一没变的，是少女微微笑起来时浅现的梨涡。恍惚间，楚衍之还以为对视的依旧是那个甜甜地喊他“衍哥哥”的邻家妹妹。 　　现实却是……彼时才初感灵气的少女已经身具炼气八层的修为了，真是不得不感叹“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啊。单双灵根的修炼就比日夜苦修、占据天时地利的他还要高出不止几筹，变异单灵根的修炼速度又该是何等的恐怖！ 　　楚衍之垂下眉眼，脸上若有若无的笑容渐渐清减了些：果然，修真界最看重天赋骨根不无道理，天昇楚家不惜诅咒也要移植骨根天赋更是明智之举。也不知他的好弟弟现在修为几何…… 　　楚衍之的变化瞒不过楚晓舞，少女正要开口，察觉到她意图的楚衍之抢在她开口前截断了她的话：“小……不，楚师姐找我有什么要事？”——有些事，他不愿意谈；有些事，必须要划分界限。 　　修真界以实力为尊，就算他有心想亲近楚晓舞，也不能罔顾了其他弟子。更何况，他并不想亲近楚晓舞。 　　……任何人，沾染了他都是一个不幸。 　　“楚……师姐？”楚晓舞茫然地抬头看着楚衍之，像是第一次认识楚衍之似的。她看见眼前的少年，脸庞温润柔和，已经可窥见君子之姿。少年的眉眼淡淡的，笑容也是淡淡的，明明笑着，却像……戴着面具一样冰冷。 　　楚晓舞就这么看着楚衍之，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只是看着看着，就想掉下泪来。她不知道为什么，但她知道不能，所以她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她说，并竭力维持语气如常：“我要随师尊前往雷落宗了，参加两宗比试。” 　　两宗比试，是紫辰宗和雷落宗就“宝物被盗”事件后达成的协议。好像是雷落宗在对紫辰宗作出赔偿后，两方再各派出几位杰出的弟子进行比试，据说炼气期和筑基期都有，以决定一些未定资源的去向，赢的弟子都有丰厚的奖励。楚晓舞这次去，估计是晴栾师叔的主意，不仅仅是见识世面，最终目的怕是为突破筑基做准备吧。 　　楚衍之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机会难得，一定要加油啊。” 　　“除了这个，衍哥哥没有什么要说的吗？”像是溺水的人渴求最后一根稻草，楚晓舞的眼中全是殷切。 　　楚衍之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按捺住了冲动，只在心头暗叹一口气，面上微微一笑：“那你一路小心。” 　　然后，他看见少女眼底遮掩不住的失望，他看见她放下手中的木匣子，胡乱地道了谢，匆匆离去，脸上的笑容才彻底化成叹息。 　　木匣子里，是两瓶固元丹。 ☆、第11章 神秘商人 　　楚衍之看着被整整齐齐放在木匣子里的两瓶丹药，久久无言。 　　固元丹，取固本存元之意，在壮大经脉和增强真元上有独到的效果，是促进炼气初中期修士修炼的最佳丹药。想来楚晓舞没有料到他的修炼进度如此快，——他并没有漏掉对方在看见他时美眸里闪过的惊讶，仅仅凭借修真界的常识给他送来了目前效果甚微的丹药。 　　这份礼……该怎么去还？ 　　楚衍之叹了一口气，将木匣子严严实实地盖上。也许是九世轮回的结果，他最不愿意欠人东西，感情也好，钱物也罢。一旦获得，不等价偿还，或者更甚价值地还回去，他一定会心心念念一辈子。不，其实钱物倒还好，总有偿还清的一天，怕就怕剪不断理还乱的情谊……也罢，幸亏是物，还能雪中送炭，看看青州坊市中有什么楚晓舞适合的东西。 　　楚衍之一直知道，这是他的软肋，也会成为他的执念。修真之人，最忌讳沾染执念，因为执念到最后势必成为心魔。 　　也许有一天，当他遇到再也无法还清之人时，最后走投无路，只能赔上一条性命去偿还。 　　——不知为何，楚衍之总觉得会有这么一天。 　　所以说，不要沾染他，沾染即是不幸。 　　既是对方的不幸，也是他自己的……不幸。 　　感叹归感叹，一旦打定主意，楚衍之也颇为雷厉风行。 　　先去了一趟宗门坊市，将手上因个人任务淘换到的奖励能换成灵石的换成灵石，能以物易物的以物易物，——手上的东西要换成自己能用到的，才是真正的好东西。这么一来，倒也淘换到了不少好东西，花了十几块下品灵石，购买了十几张最下等的灵符（神行符、重力术、寒霜术……杂七杂八的都有），又逛了一圈地摊区，捡了几件平常的丹药和一个代步的低阶云舟买下，视线最后才落到了珍宝阁上面。 　　珍宝阁，紫辰宗在坊市的官方代表，在这里接受两种方式的付款方式：一是普通的灵石，且价格比其他店铺还要贵上那么一层，但胜在宗门代表，品质售后都有保障，时不时还有罕见的珍奇出现；二是宗门贡献点，倒是比市价低上那么一两层，这也是紫辰宗为了刺激消费，顺带补偿弟子的另一种方式。 　　这一多一少，傻子也知道选什么，再加上珍宝阁也的确不负“珍宝”盛名，也渐渐地成为了紫辰宗弟子最喜欢光顾的地方，楚衍之这次就想要寻一把攻击性的剑类法宝。 　　“剑类法宝？”接待他的女修士听到楚衍之的要求，面色古怪地看了楚衍之一眼，见眼前这个少年神色平静，知道这是正紧要求，倒也没有再奚落或为难什么，——即便她的修为较楚衍之高了两层。是的，珍宝阁不愧是门派“贵族”，财大气粗，连接待的女修士都清一色是炼气后期，甚至炼气大圆满……天知道这才是一楼，以管窥豹，可想而知二楼、三楼有资格接待的又是什么修为！ 　　他的炼气七层，还真是不够看的。 　　摇摇头，楚衍之再次确认了一下要求：“最好是水属性的。” 　　“水属性的？”女修沉吟片刻，像是想到了什么，美眸一亮，“别说，好像还真有一把这样的水属性剑类法宝。” 　　“当真？”没想到还真有，压根没抱多少希望的楚衍之心下大喜，连声催促女修前去拿来一观。 　　女修看了他一眼，吃吃一笑：“稍等。” 　　女修离开后，楚衍之百无聊赖地开始浏览起被随意摆放在货架上的货物，那些高昂的价格直令他暗自咋舌，只希望那水属性剑类法宝能在他承受范围之内吧。 　　正想着，忽然心神一动。察觉到变化来自逍遥界，楚衍之停下浏览，将心神沉浸入其中。 　　逍遥界内，所有景致都与早上离开时并无二致。 　　忽然，一个穿着黑色长袍，带着黑色斗笠的男人出现在楚衍之面前，朝他躬了躬身以示尊敬：“尊敬的界主，您好。” 　　“你是谁？”楚衍之心下一惊，面上却维持着惯有的平静笑意，——谢天谢地，千幻面具依旧给力，“为什么会出现在逍遥界？” 　　“尊敬的界主，请不必惊慌。虽然我是一个位面商人，拥有穿行于不同位面的能力，但我也只能穿行，与不同的界主对话、做买卖，不会也不能对位面造成任何影响。而且，作为一个有原则的商人，您不必担心您位面内的任何事情泄露。当然，若您不放心，也能设置位面对我不可见。一切都由您做主。”那黑衣人彬彬有礼地解释着。 　　不明白什么是“位面”并不妨碍楚衍之理解男人（很显然，黑衣人的性别为男）的话：“你是说，你就是说明书中提到的神秘商人？” 　　“您也可以称呼我为艾米。” 　　“好吧，艾米。”楚衍之从善如流，“那么，在我能支付的范围内，你能卖给我一些什么？” 　　“您目前拥有301点灵源力，能购买的有……唔，请稍等。” 　　自称“艾米”的黑衣人在随身布袋中掏了一会儿，随即席地铺开一张黑色纱布，也不管贵贱，一股脑儿将货物都摆在了上面：“都在这里了，您看看有没有什么中意的？” 　　楚衍之拿眼去觑，只见黑布上只有可怜的四样东西——两颗黑不溜秋的球，一个符箓，一块令牌，以及一套阵盘。 　　黑衣人为他一一介绍起来：“这是冥雷球，若正中敌人，筑基中期之下神魂重创，中期之上视修为实力而定伤害值，需灵源力200点；这是隐形神符，隐形时效12时辰，能瞒过元婴期以下修士，但不能轻易移动，否则会泄露气息，需灵源力158点；这是驭灵牌，能囚禁一个失去*的元婴或金丹期以下的精怪为您所用，当然以您现在的修为，最多只能囚禁筑基中期的，需灵源力315点；最后这阵盘是一套难得的防御阵盘，一旦界主您开辟洞府，将它布置于您的洞府之外，最高能承受元婴初期修士的全力三击，需灵源力275点。” 　　听着艾米的介绍，楚衍之不禁陷入了比较之中：驭灵牌与防御阵盘虽然是好东西，但一个是现在他实力不够，另一个暂时用不到，不作考虑。隐形神符与冥雷球，倒真是两难的选择。 　　“就要这冥雷球！”片刻之后，楚衍之终于做出了选择，——毕竟，万一敌人耐心地等上一天，这隐形神符根本就不再有效果，还不如拼上一把，再不济也能放放烟雾弹，阻一阻敌人。 　　“两颗冥雷球，扣除200点灵源力，谢谢惠顾。”艾米将剩下的三样东西收起，再次朝楚衍之躬了躬身，“期待我们下次的合作。” 　　说罢，他的身影一摇晃，就消失在了逍遥界内。原地，要不是手中的冥雷球和仅剩的可怜的101点灵源力，楚衍之还真要怀疑之前的一场交易是不是他的幻觉了。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神秘商人。”楚衍之微微一笑，从逍遥界中退出心神。正巧，前去取剑的女修正拿着法宝款款而来。 　　从女修手中接过法宝，只见刀锋森然，线条流畅，一条长长的引血槽却又奇异地柔和了剑身的硬朗。等注入真气，再卷一个剑花，剑体竟散发出莹然如玉般的光华，远远似有水光席卷而来，自有一股酣然之气。“好剑！”楚衍之不由地赞叹道。 　　女修抿嘴一笑，并未接话，只是眼底闪过奇异的光泽。 　　“价值几何？”楚衍之问。 　　“500点贡献点。”女修回答。 　　“什么？”一瞬间，楚衍之怀疑是不是自己少听了几个零，“我看这剑足有凡级上品的水准，为什么只要区区500点就够了？” 　　“此剑名为‘秋水’，是由莫大师打造而成。”女修并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只是话锋一转，“莫大师有言，此剑有一个极大的缺陷，但他至死还未研究出这个缺陷是什么，只言及持有者或有命劫之灾，故而只能折价贱卖。” 　　“命劫之灾？”楚衍之面露奇色，却见女修盈盈而笑，不愿再答，也只能按捺下心中疑问。 　　了解到店内再无其他水属性剑类法宝，再加上贡献值囊中羞涩，斟酌片刻之后，楚衍之还是买下了这“秋水剑”，准备先看一段时间再说，大不了日后更换就是。 　　目的达成，出了珍宝阁，楚衍之便直奔宗门外事房请假而去。 　　虽说除了宗门任务外，弟子不到筑基期不能轻易离开宗门，但按例每个新晋弟子每年都有两次探望父母的机会，楚衍之便借此由头顺利请到了假，除了外事房便朝着青州的方向疾行而去。 　　“怎么办？对方请假离开了宗门！也不知道去哪里！” 　　“还能怎么办？我去汇报，你跟上去！事不宜迟，赶紧行动！” 　　“知道了，我呸，还真是晦气！” 　　…… 　　树影摇晃，很快，些许片语隐没进风中。 ☆、第12章 千里追杀 　　楚家村的村尾，靠近大青山的外围之处有一个小小的土丘。不，或者说一个合葬的坟墓更合适一些。 　　坟墓上写着娟秀的一行字：楚伍穆夫妇之墓。 　　楚伍穆夫妇，是楚衍之的养父母。 　　楚衍之从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说也奇怪，每一世一醒来，就是那张冰冷的床，以及即将进行的移植手术。至于他是怎么出生、他的父母是谁、为什么要凑成“诅咒”……则成了九世梗在楚衍之心头的不解之谜。 　　当年，带着他来泾渊大陆的也是楚伍穆夫妇，也就是力求报恩于天昇楚家家主的那对夫妇。他们漂洋过海来到这片大陆，又辗转来到了楚家村定居下来，力图给他一份完整的童年，——如果不是3年前的那场注定了的疾病的话，也许依旧慈祥如同身生父母。 　　那场疾病，楚衍之也试图去阻止，却怎么也阻止不了…… 　　叹了一口气，楚衍之使了一个法术，将墓碑旁疯长的野草拔了些掉，又留下一丝灵力波动，万一养父母的坟墓遭到破坏——人也好兽也罢，他都能第一时间知道，并赶过来。 　　做完这些，他看了一眼大青山，忽然举步沿着小路走了上去。 　　等不紧不慢地行到半路，楚衍之才停下脚步转身，神识锁定右侧方那片葱郁的丛林，淡淡地说：“出来吧。” 　　没有人应答。 　　“这位道友。”楚衍之的音量调高了一拍，神念肆无忌惮地扫过那处——在修真界，这几乎就等同于赤·裸裸的挑衅了。 　　“既然被你发现了，那也没办法了。”茂密的树木抖动了几下，忽的乍然分开，尖锐的刀锋如冬日的寒光一点，朝着楚衍之毫不留情地刺来！再过一秒，袭击之人的身形面容才被窥视完全——一个穿着棕灰色衣服的中年男子，此刻面容狰狞，口中大喊，“受死吧！” 　　那中年男人来势汹汹，破空而来时携带的风势，竟犹如被割裂的、成型的寒霜一样，化形成风刀，唰唰唰地朝着楚衍之激射而来。漫天风刀齐齐挥舞，倒也是一番盛况，只是这盛况后的森冷杀机令楚衍之不敢大意，当下就抽出秋水剑严阵以待。 　　也不知道是算准了，还是巧合，攻击恰巧到来，楚衍之边退边用剑格挡了起来，叮叮当当化解了几招，勉强挡下了大部分的刀刃，却还是因为速度修为不够，被中年男人刺中了手臂。 　　手臂上火辣辣地疼，楚衍之下意识抹了一把，粘稠的鲜血从指间滑落。 　　“嘿，我说小子，识相点交出手中的剑。”不知怎么回事，中年男人忽然转变了画风，目光闪烁地看着楚衍之手中的剑，——他没有漏掉之前秋水剑乍然闪过的莹润之光，更何况能在他手中的凡级上品宝刀下岿然不动的，再不济也能值几个灵石吧。 　　楚衍之一言不发，只是面色沉静地看着眼前以为意得志满的敌人。 　　男人面色略黑，中等身材，穿着的青色衣衫也是极为常见的麻布青衣，却不怎么给他一种紫辰宗宗门弟子的感觉，凝神一想，大概是功法带来的熟悉感吧。 　　……能对他造成一定的威胁，手中拿着凡级的法宝，可见男人的修为应该是炼气后期至炼气大圆满。紫辰宗内弟子不计其数，因天赋问题被困在炼气期的也大有人在，想来那人就是其中之一吧。 　　既然这样……，楚衍之拼着右肩再次受伤，借力退出好几步，同时右手挽出一个剑花，脚尖虚点，身体高高跃起，——不如让我来会会你！ 　　“第一式，”只听秋水剑发出“嗡”的一声，银光连闪，剑连同人都如同高处而来的练匹，声势迅猛地朝着男人的所在地而去，“黄河之水天上来！” 　　“咦！” 　　见楚衍之携势而来，连风中都隐约能听到隆隆的水声，似乎真有瀑布轰然而下，中年男人不禁收起眼底的戏谑和贪婪，脸色一变，当下就打起精神，准备见招拆招。 　　“叮！”刀与剑相撞。 　　静止了一秒，最后反而是中年男人退了一步。他摸了摸自己鬓间，有一撮发丝被顺势直入的剑风削掉，男人再抬眼的时候，看着少年脸色惊疑不定：怎么回事？！对方的实力怎么会一下子增加了这么多？ 　　“第二式，天门中断楚江开！” 　　还未等男人再深想什么，楚衍之的第二式就到了，这一式幻化做一方巨剑横亘天际，破开滔滔大浪，直奔他而来！见这滔天仗势，男人眼皮不禁抽了一抽，丝毫不敢藏手，——还以防万一给自己加了一个防御罩，身体诡异地扭动，同时一招“长河落日”横劈了过去。 　　……嗯？怎么是空的？ 　　全力的一剑似乎刺在了棉花上，男人正疑惑间，却发现左肩一痛，似有尖锐的东西毫不留情地刺入。侧脸一看，原来是楚衍之的剑不知什么时候刺入了自己的肩膀！——该死，情报有误！ 　　男人脸沉如水，全身猝然爆发出更为强烈的灵力，奋力朝着楚衍之的方向一挥，完全就是犯了狠、准备以命换命的打法。楚衍之眉峰微微一皱，在红色火焰即将将他吞没的时候急速而退。 　　“小子，你等着！会有人来收拾你的！”男人瞅住这个机会，纵身几个跳跃，放下一句狠话，翻身上了一个云舟内，继而飞快地仓皇离开。 　　楚衍之脊背挺直如同青松，目光平静地目送对方离去，直到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又过了一会儿，连神识里都没有半分中年男人的痕迹，明白对方是真正退走而非使诈，楚衍之猛地吐出一口嫣红的鲜血。像是所有血色都被那口污血带走一样，少年的脸庞一下子变得惨白起来，手中之剑砰然而落，他却没有半点弯腰去捡的气力，只顾得上捂住手臂摇摇晃晃地踉跄几步，直到背部狠狠撞击在后侧的檀木上，这才沿着树干顺滑下来。 　　原来，早在和中年男人交手的时候，楚衍之就受了重伤。 　　修真者交战，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一旦露怯，便只有成为砧板上待宰的鱼肉，再无翻盘的可能。——所以，楚衍之在赌，赌谁先露怯，赌谁先支撑不下去！赢了，自然是海阔天空；输了，技不如人，也无可奈何。 　　幸亏，他赢了…… 　　喘了一口气，楚衍之勉强运用起有一丝回返的真气凌空一招，好一会儿秋水剑才摇摇晃晃被他抓住。猛地将剑插在地上，楚衍之勉强支撑起身体，环顾一周，找了一个相对较为安全的地方，这才松了一口气，盘腿打坐恢复起真元来。 　　…… 　　半天之后，青州城。 　　除建筑风格不同、摊铺摆放颇为凌乱外，这个以“乱”闻名的城市似乎与紫辰城并没有多少区别：面色冰冷的修士们一样行色匆匆地穿越过主要城道，沿街店铺门口招揽生意的小二有一下没一下地抬眼看着过路行人……楚衍之却明白这些只是遮掩在暗涌表面的平静假象，不过他现在忙着赶往城内最大的客栈——不远处那块招摇的“一间黑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没空思虑其他。 　　自在大青山遇到欲置他于死地的中年男人后，虽说楚衍之在没有正面遇到过其他敌人，但他一路都隐约感应到有股若有若无的神识锁定他，一旦想仔细定位，却又很快消散于无形，就像一切只是自己的错觉。根据中年男人毫无威胁力的狠话，还会有更高修为的人对他出手，所以即便有过一次越级吓走敌人的经验，楚衍之还是面色凝重，不断加速。 　　上次是炼气后期，那么这次呢，筑基初期？还是……？ 　　以及，幕后主谋是谁？楚衍之自认为默默无闻，一心拼命提升实力摆脱诅咒，既不问世事，更不与他人结怨，为什么还会有人摆出不结果了他誓不罢休的架势？ 　　……等等，莫非？ 　　“白川西”这个名字忽然浮现在楚衍之的脑海里：半个月前，宗门坊市的那番威胁还历历在目。——除了白川西，他想不出还有其他可能的人。楚衍之收紧了手掌，眼底闪过一丝怒意。 　　性命时刻遭受危险的感觉非常不好，实力低微的楚衍之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一边再次坚定了增强实力的心思，一边凝重着脸再次加快速度（青州城内不许飞行，只能用脚力行走），希望能顺利进客栈。虽说城内没有保障，但至少有些商铺比如说客栈有所保障，只要在内消费，店家就会提供人身保护，对现在的楚衍之来说再求之不得了。——当然，能在青州城开店的，要么是实力过硬要么是后台过硬。 　　这样想着，楚衍之的脚下越发快捷起来。 　　偶尔过路的行人瞥见少年匆匆前往客栈的样子，脸上的神色也依旧稀疏平常，只在心中恍然一句：哦，又是一个被追杀的。——很显然，在青州城，如楚衍之样忙着寻求庇护并不罕见。 　　终于，“一间黑店”就近在眼前了。 　　楚衍之微微松了一口气，正欲举步迈入，忽然抬起的脚步生生停顿在了原地，被凶恶妖兽盯住的感觉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一时间，空气全数凝固，楚衍之全身毛发倒立，根本就无法动弹半分！ 　　杀机排山倒海！ 　　镰刀、死神镰刀幻化成无形的粼粼波纹，轰然朝着楚衍之的脖子方向而来！ 　　楚衍之能感受到空气中躁动起来的灵气，顷刻之间便来到他的脖颈间，下一刻就要贯穿他的脖子，而他却连偏头的一个动作都做不到！ 　　难道，他就要死在这里？ 　　这种打破诅咒的方式，还真是…… 　　楚衍之脸上的淡漠终于破功，有些自嘲地翘了翘唇角。 　　“叮！” 　　“……当！” 　　——嗯？ ☆、第13章 遇楚梓轩 　　“叮”的一声，楚衍之感觉到冲击暂缓。 　　正疑惑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如潮水般的森冷杀机再次席卷而来，——如果说刚才的是小溪，那么现在的是汪洋大海，像是对方倾尽了全力，孤注一掷般！楚衍之被这杀机一激，不能动弹的全身竟灵光了起来，本能地睁眼想去抵挡。左手抵上储物袋，正要抽出秋水剑，说时迟那时快，身体却忽然被大力禁锢、带动着朝着左侧而去！ 　　“叮叮叮！”尖锐的碰撞声，不间断地响起。 　　身体被带动着不断移动，能感应得出仿佛是在避开一些什么。感官仿佛被蒙蔽，视野之中只剩下白茫茫的雾觉，唯有听觉能勉强分辨些微细节。 　　楚衍之知道，他是进入了“势”之中。 　　据说，修真者逐渐臻明道心之后，能渐渐衍生出一种玄之又玄的、名叫“势”的东西。一旦敌人进入到自己的“势”之中，修真者不仅能掌控“势”中的任何举动，还能凭空生出干扰敌人的东西。——简言之，该修真者即为神。 　　楚衍之曾进入过一次别人的“势”，虽然之前的没有那么声势浩大，但视线被蒙蔽、听觉被削弱、再加上不能动弹的感觉，分外相似。 　　“咚！”的最后一声响起后，对峙的感觉猝然停下。 　　眼前豁然一清，定睛看去，只见一个面无表情的男人左手捂着小腹处的伤口，死死地盯着楚衍之的身后看了一眼，然后竟一眼也未发，几个跃身就消失在了原地。 　　“美人，有没有受伤？”随即，一个轻佻的声音传入他的耳际。 　　楚衍之的眼角抽了抽，平静地回头，下一刻瞳孔猝然凝缩：眼前的少年身着月白色袍子，不点而朱的唇角弯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在阳光的晕染下竟灼灼得只能用“风光霁月”来形容。少年有一头黑色的长发，却被随意地竖着，松松地搭在肩上，将那分明的面容衬得有些漫不经心的美。 　　美……楚衍之从未想过，有这样一个词语可以用在自己的脸上。 　　是的，自己的脸。 　　眼前的这个翩翩少年长着与他竟是别无二致的脸！ 　　“楚……” 　　楚衍之心头大震，双唇蠕动着，却不自究竟说了什么。他从未置身于这种境地，喉头似乎被什么梗住，失去了言语的功能，只觉得又苦又涩，似乎还带点腥甜的血沫，一时间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楚？ 　　月白色长袍的少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音节，眉眼中的轻佻凝滞了一下，转而恢复如初，依旧是那种漫不经心地口吻，——却看得出已经被挑起了兴趣：“楚什么？” 　　楚衍之悚然而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震惊而乱，说了不该说的话。 　　“前辈想必是听错了。”定了定神，楚衍之打起十二分精神，浅浅一笑，“晚辈说的是，多谢前辈出手相救。” 　　“哦，是吗？”少年扬了扬眉，反问一句。 　　“不敢欺瞒前辈。”楚衍之微微垂下眼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恭敬而平常，“敢问前辈，您能放开我了吗？这个姿势……” 　　他和少年依旧维持着拥抱的姿势，——不，是维持着他被搂在少年怀中的姿势。想来，之前那股力量，是对方的手揽住他的腰造成的。楚衍之在宽大袖口中的手指渐渐收紧：楚梓轩！为什么在这个时间点！为什么偏偏是楚梓轩！ 　　青州城，楚衍之不是没来过。相反，因为无法寻找到魄障草，前几世楚衍之次次都约莫在这个时候前来。——几天后，青州会召开一次大型的拍卖会，拍卖会上会出现一瓶被主办方命名成“黑魂丹”的黑色丹药。由于丹药古怪，虽说对魂魄有益，倒也很少有人花大价钱购买，次次都被楚衍之获得，代价的多少区别罢了。 　　当然每次，多多少少也会发生一些冲突，但都无伤大雅，——除了这次。楚衍之的手指愈发收紧，在夸大袖口的掩盖下泛出病态的白来：为什么偏偏让他欠下救命之恩！这滔天之恩，该让他如何偿还！这第九世，到底偏离了多少命运，最终又会偏离至何方！ 　　毫无疑问，月白色长袍少年就是楚梓轩。 　　楚衍之名义上的弟弟，也是他现在最不愿意见到的人。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只觉得这一世的楚梓轩竟比前几世更加鲜活，与自己更相像，——楚衍之乍一看下去，竟以为两个人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要不是他清楚明白两人没有血缘，还真以为他与楚梓轩是真·双胞胎！ 　　幸而现在他戴着千幻面具，脸上的线条已经潜移默化改变了很多。不然，以楚梓轩的个性，怕是早就放弃轻佻的口吻，开始着手调查他的身世背景了吧？无论再怎样刻意掩盖，在层层盘剥似的调查下，终有蛛丝马迹暴露在阳光中。 　　不要怀疑，作为天昇楚家的继承人，楚梓轩有这个能力。 　　“看美人的表情，你似乎认识我？”楚梓轩有个特点，轻佻，却不轻狂。见得楚衍之提到了两人的姿势，也知道在人来人往——还是被打斗吸引了众多注意力——的大街上，这样做不合适，也就放开了对方，挑起另一个破感兴趣的话题。 　　对话过几句，楚衍之开始应付自如：“不，只是太过震惊前辈的年龄了，这么年轻就有这般修为。” 　　这话是真心的。 　　之前，楚衍之曾无数次揣测过楚梓轩的修为，知道以对方的天赋修为一定很高，没想到竟高到了这种地步。不仅能区区几招逼退能用杀机钉住自己的敌人，还生成了“势”……筑基大圆满？金丹初期？还是……？楚衍之停下了猜测的心思，面上不自觉地带上了苦涩。 　　“美人~” 　　楚梓轩一点都没有前辈高人风度，张口就是“美人”。奇怪的是，楚衍之也没有生气，更没有慑于对方修为与气势，反而觉得很轻松，——是因为知道对方是自己“亲人”的缘故吗？“楚衍之。” 　　“什么？” 　　“前辈，不是美人，我是楚衍之。”楚衍之冲着楚梓轩微微一笑。 　　楚梓轩有一瞬间的愣神。 　　温暖的阳光洒落在少年失神的眸子上，带起一片扑闪扑闪的阴影，楚衍之的心底涌出些许暖意，暗自叹了一口气：“……前辈？” 　　“美人耍赖皮。”楚梓轩回过神，自作主张省了楚衍之的姓，语气狎昵，“既然不让我叫你美人，那么衍之也不能叫我前辈。”顿了顿，他敛了敛脸上过于灿烂的笑容，令接下来的话听起来颇为郑重：“记住了，我叫楚梓轩。” 　　楚衍之一愣，随即含笑点头：“……是。” 　　“天色已晚，衍之是要住店？” 　　“是。” 　　“再不进去。”楚梓轩指了指身后，一脸无辜，“客栈要关门了哟~” 　　楚衍之回头一看，果真如此，当下也顾不得许多，只得歉意一笑，约定来日再叙，匆匆告辞进店。 　　“大恩无以为报……吗？”原地，咀嚼着楚衍之临别的话，楚梓轩“嗤”地一笑，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轻佻尽数褪去，眼底幽深一片。 　　楚姓…… ☆、第14章 人字院落 　　一间黑店里。 　　白白胖胖、长得一团和气（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掌柜都有同样一个特点，还是楚衍之遇到的都是这样的人）的掌柜站在柜台后，百无聊赖地看着门口，见到楚衍之进门，眼前一亮：“道友可是要住宿？” 　　楚衍之点了点头：“不知多少灵石一晚？” 　　胖掌柜笑眯眯地回答：“三百下品灵石。” 　　“三百下品灵石！”楚衍之双目圆睁，“你这是抢灵石呢”差点惊讶得脱口而出，临到口时，忽然发现不妥，这才又生生地咽了下去。但胖掌柜是怎样的人物，经历过的风霜比他九世吃过的辟谷丹还要多得多，毒辣的眼睛一扫，就将楚衍之的神情变化收入眼底，却也不动声色，更不因为修为高而摆架子，依旧笑眯眯地耐心回答：“这位道友，话可不能这么说。本店院落分天、地、人三等，三百下品灵石一晚还是本店‘人’字小院的价格。要不是本店只剩这最后一间院落了，单就这位道友金丹后期的修为，鄙人还不会提出区区‘人’字房讨嫌……再往下可不符合道友身份啊。更何况，三百下品灵石一晚，对金丹期道友的家身而言，那简直就是……嘿嘿。” 　　……等等，金丹后期？ 　　顾不上斟酌胖掌柜“嘿嘿”一词到底是褒义还是贬义抑或还有其他未尽之意，楚衍之敏锐地捕捉到对方话中的重点词语，一个极为不详的念头跃入脑海……他猛地一转头，果然看见了一张熟悉得几乎闭着眼睛也能描摹出的脸！ 　　——楚梓轩！ 　　他在心中恨恨却又无力地念叨了一句少年的名字，幸而有千幻面具遮盖他的真实表情，至少楚衍之能确信自己在少年看来含着淡淡的笑容且不卑不亢地问：“楚兄这也是打算借宿？” 　　不知为何，自从意外见到楚梓轩之后，他就发现自己古井不波的心境变得容易波动起来。——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 　　“噗嗤……”斜斜地倚靠在客栈木门之上、一直一言不发的楚梓轩笑了出来，他走近楚衍之身旁，侧了脸看对方，“衍之这么称呼，听着倒像是在称呼你自己似的。” 　　楚衍之知道，总有一天，他会不得不面临这样一个困境，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早：怎么称呼楚梓轩。咬了咬牙，他笑得有些艰涩：“……梓轩兄。” 　　听出含在里面的几分咬牙切齿，楚梓轩大袖一甩，粲然一笑，像是心情极好：“如此甚好。” 　　一旁，胖掌柜一脸古怪地看着两人，砸吧砸吧嘴，总觉得越看越有些诡异：两人说是主人与随从吧，又缺少了一些恭敬和庄重；说是朋友忘年交吧，也没道理为一个称呼争执；说是师徒关系吧，得了，世界上哪有这样相处的师徒？呃，如果硬要定位的话，倒更像是…… 　　“掌柜的？”胖掌柜一惊，那个结论就卡在半空，又隐了去。 　　他习惯性地抬头，映入眼帘的却是楚梓轩似笑非笑的脸。金丹后期的威压猛地朝他席卷而来，却很好地控制在了一小圈范围内，——单从后面那个少年一脸坦然的模样就能看出。念头在脑海中转过几圈，胖掌柜迅速收敛起脸上的思虑，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友可有什么吩咐？” 　　毫无疑问，楚梓轩以区区少年之姿，就敢独自行走在青州城，不是胆色天赋过人，就是有所依仗。 　　同为金丹后期，无论是哪一方面，胖掌柜都觉得自己没有任何理由去得罪眼前这个少年。 　　“那院落，要了。先定一个月。”楚梓轩随手一扬，“当”地将储物袋抛到了胖掌柜前的柜台上，“储物袋里面是一百中品灵石，你点点。” 　　胖掌柜打开储物袋确认了一番，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几分，扬手招来一个小二：“小李，将两位道友带到‘人’字三号院落去，小心伺候着！” 　　“是。”很快，左边角落里应声而出一个身体单薄的少年，不一会儿就来到两人面前，恭恭敬敬地弯了弯腰，单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两位前辈，这边请。” 　　眼见得楚梓轩施施然就准备随着小李而去，楚衍之终于不得已开口：“前辈，非院落的房间可还有？” 　　“怎么，两位道友不是一起的？”胖掌柜脸上的惊异之色更重了，怎么看都有种耐人寻味的深意，“实在对不住，拍卖会在即，本店除了这‘人’字院落外，还真没有其他多余房间了。反正别院这么大，空房间也多，我见这位道友也不在乎，道友何不将就一下？” 　　“这……”楚衍之心里一迟疑，面上不自觉地显露了出来。 　　“怎么？”不知何时，楚梓轩停下往前走的脚步转过身，挑了眉看他，“嫌弃和你的救命恩人一起住？” 　　“梓轩兄说笑了。”话说到这份上，再推脱就是给脸不要脸了。纵然有莫名的好感在牵连着，楚衍之也不能肯定对方会不会忽然勃然大怒，——不是所有金丹后期的修士都能这么好脾气迁就一个区区炼气后期的小子的，更何况楚梓轩还是一直被如珍似玉般捧在天昇楚家手心的宝贝，事事顺心。 　　金丹后期……想到这，楚衍之都觉得自己隐藏在袖口的手掌有些麻了，顺着经脉一路上沿，窜到口腔化成了苦涩。 　　这侧，楚梓轩的目光不动声色地胶着到楚衍之的袖口，眼底的反诘渐渐成了玩味，似有所查。 　　暗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楚衍之拱了拱手，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的笑容：“恭敬不如从命，那就打扰梓轩兄了。”——更何况，除了这“一间黑店”，他楚衍之还真的没有地方可去。 　　一来，楚衍之不知道这青州城可否还有其他客栈。天色已晚，找寻需要时间，万一别的客栈也都客满，或者之前的敌人没有退走那可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二来……不管楚衍之承不承认，对于楚梓轩，内心蠢蠢欲动地想要了解更多。至于是获得关于天昇楚家的相关情报，还是其他……那些太过复杂的情感混在在一起，早已分辨不清。 　　最复杂不过人心，最甜美不过假象。 　　“那还不快走！” 　　听了楚衍之的回答，楚梓轩轻哼一声，露出招牌性的灿烂笑容，肆意得有些张扬。 　　天昇楚家继承人楚梓轩，常着月白色衣衫，故人称“白衣公子”，其笑能夺人心，魅人魄，张扬却不轻狂。 　　楚衍之不得不承认，即便是同一张脸，长在楚梓轩身上就风华绝代到不能被逼视。 　　他微微敛下眉眼，跟在楚梓轩身后，朝“人”字三号院落走去。 　　小李颇为识趣地在前安静带路。 　　脚步声错落有致。 　　楚梓轩唇角扬起一个浅淡的弧度：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有趣起来了。 ☆、第15章 心头之血 　　桌子上放着一块玉简。 　　玉简与别的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在左上角多了一个刻章样的东西。仔细分辨，可以看得出是“天机”二字，暗红若凝固的鲜血，清楚明白地预示了这玉简出自于天机阁。 　　天机阁，是一家专门售卖情报的机构，最先起源于天昇大陆，现以类似于宗门组织的形式匿藏在两个大陆之内，却又隐隐独立于整个修真界之外。短短几百年内，几乎在所有人都不够重视的情况下，天机阁实现了从天昇大陆跨越到泾渊大陆，几乎如雨后春笋般落足于整个修真界，迅速网络了一批高手进驻，构建了一张强大的情报网，在修真界的声望竟也一夜之间如日中天。 　　等所有利益相关体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天机阁大势已成。见对方只是买卖一些“不甚紧要”的情报，实力又足够与一二流组织平起平坐，两个大陆的高层在一番激烈地协商后倒也听之任之了。 　　楚梓轩敲击着千年檀木做成的桌子，若有所思地盯着这块玉简。 　　从资料上显示，楚衍之的身世来历干净得没有任何可疑之处：1岁时随着父母来到楚家村定居，5岁的时候父亲因病死亡，母亲思虑过度不日也去世，留下尚且年幼的楚衍之守着父母留下的些许银两过日。8岁，与楚晓舞、楚孟郊三人随楚罗到楚城参加紫辰宗弟子考核，以主雷四灵根成为紫辰宗外门弟子。在一次出外中，因得罪白长老孙子白川西而被追杀，后被一个神秘少年所救，目前炼气七层修为。 　　“神秘少年”被加了着重号。 　　楚梓轩无声地露出一个笑容：想盘查出我的身份，可不是这区区一两天功夫就行了。 　　顿了一下，他轻轻一拍桌子，那玉简悄无声息地化作灰烬，一阵清风凭地而来，那灰烬便随着风消散得无影无踪。 　　对于客栈门口的偶遇，楚梓轩最终归结为巧合。——就算没有天机阁的资料，他也确信楚家根本不会巧到发现他偷偷通过天昇大陆隐秘不发的传送阵来到了泾渊大陆，更别说他在另一边大陆的“小伙伴们”了。 　　只是姓氏相同并不能证明什么，楚城、楚家村……这个泾渊大陆，有那么多楚姓之人，那人只是其中之一罢了。——楚衍之，只是一个巧合。 　　既然如此，那种莫名的亲近感又是什么？好像自然而然能被牵动视线，自然而然地讨厌被疏离漠视，自然而然地将视线落在一个区区炼气期少年的身上。楚梓轩皱了皱眉，眼底幽深若泽：那种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的感觉，似乎来自身体深处，血脉的深处…… 　　“呼——” 　　金丹后期修士的威压不自觉之中被尽数催发，气脉逆流，势如破竹竟准备一举攻下丹田！楚梓轩很快从思索中醒悟过来，见得这番情景，知道是老毛病又犯了。张口逼出心头的一口淤血，他不慌不忙地抹了抹唇角，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黑漆漆的丹药，张口就吞下，闭目打坐起来。 　　…… 　　逍遥界。 　　天空中聚积起大团大团的灵气，朝着某一处疯狂地拥挤了下来，渐渐裹成团状，一圈圈地缠绕起来。灵气团里坐着一个人，赫然就是楚衍之。 　　看那鲸吞灵气的架势，赫然就是借助灵气之压，进阶下一层！ 　　而距离他晋升第七层，才不过短短半月有余！ 　　在经历一番挣扎之后，楚衍之终于只差最后一步了。 　　“破！”他咬牙低喊一声，蓄积了力量就准备冲刺最后一步。这一步若成，水到渠成；这一步未成，自然困步不前。 　　“噗——” 　　“噗——” 　　两声声响同时响起。 　　一处较细微的响起在丹田之处。另一处……从楚衍之殷红的嘴唇上就能看出来了。 　　在最关键的一步，他竟然莫名其妙吐血了，还是心头之血。 　　楚衍之顾不了许多，仔细一看自己的修为，见这莫名的吐血没有造成严重影响，最后还是成功迈入第八层后，这才放下心，思索起忽然吐血的原因来：他一没患疾，二没受伤，三更没走火入魔，又怎么会心中绞痛、口吐鲜血？——更诡异的是，这血像极了平日的淤血，一口喷出之后竟忽然变得神清气爽起来，没有任何不适之感。 　　摸着自己的心脏处百思不得其解，楚衍之也只能抛开这一疑问，按照惯例巩固起修为来。 　　…… 　　三天后，正午。 　　青州城城东。 　　在缴纳过十块下品灵石的入场费后，楚衍之进了自由市场的大门。 　　自由市场，说白了就是青州城的坊市。 　　沿着记忆来到最南边的一块地方，也就是自由摆摊区的尽头，楚衍之张望了一下，见没有记忆中那个国字脸的男人，若有所思地沉默了起来。就这么一会儿，已经有很多修士目光或奇怪或闪烁或不善地看了过来，沉吟了一下，楚衍之将自由市场的通行令牌放在一旁，划出一个区域，也掏出几瓶丹药、几株灵草，在一旁摆摊起来。 　　自由令牌是每一位修士进入自由市场的同时附给的东西，既是身份证明，也是自由摆摊区摆摊的唯一凭证。楚衍之的摊位正对着记忆中国字脸男人的摊位，毫无疑问他是故意为之，——这样对方一来，他就能第一时间得知。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之后，男人依旧不见身影。楚衍之皱了皱眉，看了一下这日头，确信自己记忆中的时间已过。压下微微有些不祥预感的心思，又耐心等待起来。 　　楚衍之之所以这么执着要等到男人前来摆摊，是因为对方手中有一样东西，能成为他进入拍卖会的钥匙——洗髓草。 　　黑洗髓草，色黑且焦，其貌不扬，与寻常烧焦的树叶并无区别，却能经历千万年而不坏，有股新鲜树叶的清新味道。此外，该灵草经络脉络清楚分明，接近于紫黑色，页面边缘有一圈及其细微的银色花边，不用神识仔细分辨往往会被忽视。它与寻常洗髓草（能清除体内不能通过修为晋升冲刷掉的顽固杂质，常被制成洗髓丹）不同，能再次深度洗髓，洗的是早与骨骼经络融为一体的杂质、暗疾。 　　因其独特功效，故而在《奇药略窥》之中，黑洗髓草排名第九十八。 　　国字脸男人是在一处戈壁断崖间发现这株草的，生机勃勃，外表却仿佛死灰一片，觉得应该能卖些许灵石，这才在自由区摆摊的。却不想连续摆了几天摊都无人问津，最后还是碰巧路过的楚衍之用五百下品灵石买下了这株灵草，后来后者用这灵草换得了参加拍卖会、进入贵宾房的资格，——当然这是前几世的雷打不动的“事实”。 　　前几世，却不是这记忆频频出错的第九世。 　　几个时辰倏然而逝，眼见得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对面也换成一个身材瘦弱的少年摆摊时，楚衍之看着自己摊位上仅剩的唯一一瓶辟谷丹，脸上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这算无心插柳柳成荫吗？ 　　“早就该料到啊……” 　　知道记忆再次坑了自己，楚衍之叹了一口气，收起摊位，步履有些沉重地往客栈的方向走去—— 　　眼下黑洗髓草不见踪影，手头上又没有足够层次的东西，明天拍卖会的“入场券”，他该去何处取得？ ☆、第16章 拍卖当日 　　第二天很快到来，拍卖会如期举行。 　　拍卖会的地点定在城东的拍卖行中，举办方是城中最赫赫有名的商铺——蓝氏商铺。早在两个月前，蓝氏商铺意外获得两瓶极品成窍丹，便以此为卖点专门增加了一场拍卖会，大肆宣传之余，又在两个月时间内寻找到一些罕见的东西，加上之前库存里挑挑拣拣，一时间吸引了大批修士的目光。 　　由于这场拍卖会盛况超前，许多千年不出的老祖都纷纷派弟子参与进来，导致拍卖会席位紧缺，许多散修甚至为争夺一个位置发生争执。最后，蓝氏商铺负责人出面，规定了参加拍卖会的途径：拍卖会设立大厅位和贵宾位，贵宾位单独设立贵宾房，凭借邀请函或者贵宾卡进入，当然，若能拿出连主办方都心动的东西参加拍卖，那么也可借此享受贵宾待遇；大厅位，顾名思义，座位在大厅，与众多修士挤在一起，进入需要出示一定的资产，——换句话说，要证明你有购买的能力。 　　前几世，凭借黑洗髓草，楚衍之毫无疑问走的是第二条路。 　　这一世这条路已绝，而令拍卖会举办方都为之心动的东西岂是那么好找的，无奈之下只得退而求其次，准备与众修士一起挤大厅。 　　至于大厅位要求的身家最低额，不多不少五十中品灵石。 　　五十中品灵石是什么概念？五十中品灵石可以购买一件灵级中阶的普通法器，能购买一瓶启源丹（增强主灵根的天赋），还能在宗门委托上一个挺麻烦的任务了。——当然，对于刚刚迈入炼气八层的楚衍之来说，五十中品灵石不得不让他变卖了很多灵草，凑足了数量。从紫辰山脉中获得的灵草被这么一折腾，也差不多七七八八了。 　　“这位道友，要贵宾位还是大厅位？” 　　拍卖行门口的长队终于轮到了楚衍之。 　　看了一眼眼前发牌子的修士，金丹初期修为，楚衍之叹了一口气：“大……” 　　“贵宾房。”一个声音打断了他，干脆利落。楚衍之略有些惊讶地抬头，只见楚梓轩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身旁，感应到他的目光，少年微微露齿灿烂一笑，随意道：“他和我一起。” 　　楚衍之张了张嘴，本能地想拒绝。“那里有你要的东西，贵宾房更方便。”楚梓轩如有所查，侧头看他，漫不经心的视线中带着不容置疑，“不是吗？” 　　楚衍之很快沉默下来，他不得不承认楚梓轩有着敏锐的洞察力，——前几世也好，这一世也罢。 　　“请您出示贵宾卡或邀请函。”发牌子的修士眼见金丹后期前辈发话，态度恭敬了不少。 　　楚梓轩手中出现了一张金色的VIP卡，在修士面前扬了一扬，后者的态度变得更加恭敬了，很快就为他们办好了凭证。同时，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应声出列，为两人带路。楚衍之冷眼望去，一旁待命为贵客引路的女修修为都在筑基期前后，貌美俏丽，姿态撩人，包括为他们引路的这两个。 　　“怎么，衍之看上了这两个女修？” 　　正想得出神，楚衍之只感受到一阵清风拂面，蓦然一步领先他的楚梓轩凑近他的耳边，语调略有些奇怪。他刚想辩解几句，却撞入对方满是戏谑的瞳孔中，少年甚至挑了挑眉，配合着上扬的音调，话里话外都是满满的“大家都懂的”之意。 　　楚衍之：“……”——拜托，你才九岁啊！要不要这么早就满脑子这种东西！天昇楚家作为修真名门，都教了继承人些什么东西！想到这，他恶狠狠地瞪了楚梓轩一眼，后者不明所以地挑了挑眉，笑得更加灿烂了几分。 　　306房。 　　也不知道是楚梓轩拒绝的气场特别强，还是女修们认为楚衍之更能被诱惑（楚衍之敢肯定刚刚楚梓轩的话一定被女修们听了个正着），一直在楚衍之的身边磨磨蹭蹭，令后者颇有些手足无措的尴尬感。 　　总所周知，拍卖所的女修非常乐意“任君采撷”。这些女修大多是为奴为仆，在商铺地位非常低，能被贵宾看上也是一种“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捷径，商铺也能同时笼络一部分客人。——这就成了拍卖方和女修们双方都乐得其成的事，女修们也卖足了气力吸引贵客的目光。 　　接到楚衍之不自觉的求助目光，楚梓轩得意一笑，挥挥手，女修们只得略含不甘地退了下去。 　　女修退下后，房间里的气氛忽然就安静了下来。沉默往往能刺激一个人的感官，将原本匿藏于浮躁与喧嚣的表象之中的东西，一层层剥落下来，露出内里或柔软或坚硬或强大或卑微的内核，比如说气势，楚梓轩的气势。楚衍之那眼去觑楚梓轩，明明是一直没心没肺地笑着，却令人生不出半点抗拒的心思，一举一动宛若雷霆，威严中带着别样的风情。 　　……紫魅天心……呢。 　　楚衍之垂下眉眼，愈发沉默了起来。暗自沉思的他自然没有看见楚梓轩手上的动作一顿，唇角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 　　拍卖行呈圆拱型，四周全是参加拍卖的修士，大厅位在下方，贵宾位在上方，而中央设立了一个拍卖台，正中站着一个留着胡须、笑容满面的中年男人，想来是拍卖师。 　　果然，随着中年男人敲了一下手中的锤子，等全场安静下来后，笑着说起了开场词：“感谢各位道友赏脸来参加蓝氏商铺举办的拍卖会，鄙人是王胖子，忝居这次拍卖会的拍卖师。拍卖会的规定想必每一位道友都懂，我就不浪费时间讨嫌了，直接进入主题。这次拍卖会的第一件拍卖品——灵级上品法器青影刀，风属性，耗灵力少，威力又相较于同阶强。请各位道友看这里……” 　　男人招了一招手，一个仪态万千的女修便捧着红匣子走了上来，将手中的法器展现给众人看。 　　法器正如王胖子所言，青影刀刚被取出便散发着森冷的寒意：“这两位手中拿着的是千炼的精钢石，我现在就为大家展示一番这青影刀的威力，且看……”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上前，手中举着用一块用精钢石炼制而成的盾牌，王胖子在法器上灌输了灵力，脚步虚踏，猛然发力，青影刀便如鬼魅般幻化出几道肉眼难以捕捉的残影，“唰唰唰”朝着盾牌而去。 　　几秒钟后，攻击已毕，王胖子笑意盈盈地重新回到了原地，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到了尚且完好无损的盾牌之上。下一秒，“咔嚓咔嚓”，盾牌四分五裂，竟落得一个碎成粉末，尸骨无存，化风而去！那要是落在敌人身上……“嘶”场上有修士倒抽一口冷气。 　　王胖子像是很满意这种效果，这才宣布：“青影刀起拍价五千下品灵石，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百下品灵石，现在起拍！” 　　“五千一百！” 　　“我出五千五百下品灵石！” 　　“六千下品灵石！谁都别和我抢！” 　　…… 　　王胖子的话音刚落，场面上就一片热火朝天的场景。 　　“嗤——”楚梓轩笑了出声，引得楚衍之侧目而视。少年看了楚衍之一眼，懒洋洋地解释，“六十块中品灵石就想买一件看起来还过得去的灵级上品法器，还不如往大街上捡上一件来得更有可能性。” 　　楚衍之抿了抿唇，发现无言以对后，也回了一个笑容。 　　少年还不罢休，指着那青影刀问：“你不要？” 　　“暂时用不上。”楚衍之摸了摸囊中羞涩的储物袋，一脸平静地回答。 　　“啧，是吗？”楚梓轩反问了一句，也没有继续纠缠，“可惜了。”——也不知道可惜在何处。 　　在两人短促的交谈中，拍卖会依旧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第一件法器青影刀也被一个面容枯槁的修士以三百五十块中品灵石的价格拍了下来。接下去，第二件、第三件……终于，黑魂丹被摆上了拍卖台。 　　楚衍之精神一振，抓在椅背的手背上，骨节微微有些泛白。 　　楚梓轩瞟了楚衍之一眼，最终也将视线落在了黑魂丹上。 ☆、第17章 宗门急召 　　“下面要竞拍的是一瓶灵级上品的黑色丹药，并无药香，寄卖者声称发现于千山绝地的边缘。由于从未见过这类丹药，本商铺特地请出鉴定师对其进行鉴定，得出的结论是该丹药对人的魂魄有一定的好处，至于其他功效……很遗憾，本商铺没有能力完全鉴定出，只能有待最终获得者进一步研究了。” 　　一瓶黑色的丹药被陈列在了拍卖台之上，散发着黝黑的神秘光泽。王胖子的声音里充满了可惜，不知是可惜没法狠狠宰一顿，还是可惜临到拍卖还不知道这丹药的具体功效。不过作为一个合格的拍卖师，王胖子只一顿后就很快将所有情绪抛之脑后，笑容满面地看着众修士：“这丹药被本商铺命名为‘黑魄丹’，各位道友可以一探究竟。” 　　王胖子的话音未落，一道道早已蠢蠢欲动起来的神识毫不客气地在丹药上扫视了起来，窃窃私语声渐响。王胖子倒也真是一个人物，在这么多强大的神识冲击下岿然不动，依旧笑容满面，——虽然额角的细密汗珠出卖了他承受的压力。 　　一炷香的时间后，王胖子手中的锤子一敲：“想必各位道友对这黑魄丹已经心中有数。那么我宣布底价一百中品灵石，加价不得少于一块中品灵石，现在开始起拍！” 　　静。 　　诡异的寂静。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与之前的嘈杂声不同，场面上静悄悄一片，所有人似乎都表现出了对黑魄丹的不在乎，——至少是暂时的观望。 　　王胖子额头的汗水更加细密了些，甚至有汗珠顺着肥肉横生的脸上滑落，“滴答”落在地上，听在他耳边却重若锤音。男人有点后悔，后悔自己过于实诚，明知道修真者既惜命又惜财，没有天花乱坠的吹嘘，很难激起这类人心中的贪欲。他看了一眼坐在三楼的管事大人，后者脸上的阴霾清楚可见，王胖子蠕动了一下双唇，似乎想要补充几句什么，说时迟那时快，“五十中品灵石！”场面上响起一个低沉干涩的声音。 　　声音来自三楼的某个贵宾房，想来是某家子弟。 　　王胖子感激地看了那处一眼，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揣测着。他抓住时机趁热打铁：“这位道友出五十下品灵石，还有没有加价的？” 　　“五十一块中品灵石！” 　　大厅的某个偏僻角落里，传来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 　　“五十一块中品灵石！”王胖子几乎是感激涕零了，“来自死亡沼泽的黑魄丹，对魂魄大有裨益，不论您是买去收藏还是服用，五十一块灵石都买不了吃亏，更买不了上当……还有没有更高的价格？” 　　像是被王胖子的说辞打动，二楼很快响起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五十五块中品灵石！” 　　“我出六十块中品灵石！”沙哑的声音似乎略有些恼怒了。 　　“七十！”二楼的加价紧跟而上。 　　沙哑的声音一顿：“这位道友想要和我南山老怪作对吗？” 　　“南山老怪”的名头一出，拍卖行里微微有些活络起来的气氛再次凝重了一下，渐渐地又响起些窃窃私语声。 　　正暗自清点自己家身的楚衍之也瞳孔微缩，口中喃喃出声：“……南山老怪！” 　　“很有名吗？”楚梓轩侧脸问。 　　“你不知道？”尚还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楚衍之下意识反问，问出之后才反应过来对方是楚梓轩，天昇楚梓轩，“呃……据说南山老怪心狠手辣，一旦落在他手里下场极为凄惨，而且经常越级挑战别人……谁也不想被一个实力强横又狠毒的人盯上。” 　　楚梓轩打了个哈欠，兴致缺缺地听完之后，话锋一转神秘兮兮地凑近楚衍之：“告诉衍之一个秘密~” 　　看着对方一脸“快问我啊快问我啊”的样子，楚衍之抚了抚额头，哀叹自己果然是哥哥的命……正襟危坐好，楚衍之装出一副好奇的模样回应：“什么？” 　　“我是瞒着家人偷偷出来的~” 　　“……”楚衍之抽了抽嘴角：这位道友，你不说我也知道成不。还跨越了一个大陆，道友你自豪不？ 　　楚梓轩斜着眼看了楚衍之一眼，“噗嗤”笑了出声，眼波流转，视线再有焦距的时候，已经落在了黑魄丹上。 　　“二百九十五块中品灵石！” 　　“三百块中品灵石！” 　　沙哑男人和二楼年轻男子的竞价已经到了僵持阶段，加价也变成了小幅度，黑魄丹的价格也一路飙升到了二百八十中品灵石，其中也陆续有修士参与进来喊价。而且从两人已经较上劲的架势来看，这价格还会上升许多。 　　楚衍之搭在储物袋上的手紧了一紧：记忆果然又出了岔子。 　　……他的储物袋中，统共只有三百块中品灵石。难道真的要出下策，临时寄拍物品？ 　　与其他拍卖会一样，这次拍卖会的竞拍也接受临时寄拍物品。一旦有参拍者要求寄卖，拍卖师会暂停拍卖，先拍卖该物品直至拍卖出，再进行之前物品的拍卖，这也是拍卖会举办方以竭尽所能敛财的一种方式。 　　楚衍之思索了一番自己手上的东西，零零碎碎的有很多，就是没有能够一下子增值很多的，除了千幻面具。想到这，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心中犹疑不定。这番动作当然一直注视着他的楚梓轩收入眼底，笑意盈盈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五百块中品灵石！” 　　耳边乍然响起的声音打断楚衍之的比较，他有些迷惑地抬头，却发现刚刚叫价的赫然就是楚梓轩。楚衍之脸含惊讶：“梓轩也对这黑魄丹感兴趣？” 　　“对魂魄有好处的丹药倒是少见，更何况还是千山绝地的产物。”楚梓轩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就算没有任何作用，买回去当纪念品也好。” 　　楚衍之：…… 　　论财力，他比不上楚梓轩；论情谊，他能和有救命之恩的、还是弟弟的争吗？ 　　默默放下捏着储物袋的手，楚衍之默默纠结了一番，终于还是熄灭了与楚梓轩竞争的心，紧紧闭上了刚要开口竞价的嘴巴。 　　一下子拉高了的价格引得全场一静，王胖子的声音都颤抖了：“五百中品灵石！还有没有道友想要出价？没有的话黑魄丹就归这位道友了！” 　　没有人回答，无数道神识扫视过来，都被贵宾房外设立的阵法挡了回去。楚梓轩唇角弯起一道弧度，像是在嘲讽又像是根本没有察觉。 　　“五百中品灵石一次！五百中品灵石两次！五百中品灵石三次！” 　　王胖子容光焕发，一锤定音：“恭喜这位道友！” 　　见成功拍得黑魄丹，楚梓轩也放下了略略有些紧张的心，看了眼垂下眼不知在想什么的楚衍之，继续优哉游哉起来。 　　拍卖会还在进行，气氛越来越白热化起来，楚衍之却没有了任何参与的心思。他有些茫然，不知道接下去该去哪里寻找魄障草。虽说是主动放弃竞拍的，楚衍之也知道，以自己的家身实力竞争了与不竞争根本毫无差别。 　　这种眼睁睁地看着别人优越得高高在上，哪怕对方只是无意，也衬得自己渺小卑微如同尘土的感觉，真的是难受到了骨子里。不想看，不想听，却不能不看不听，更无法自欺欺人。清醒到残酷。 　　楚衍之下意识地在衣袖下捏紧了手指，默默地敛下眉眼，维持面部平静淡漠，竭尽所能控制这突然汹涌澎湃起来的无望感。 　　…… 　　“感谢众位道友的支持，此次拍卖会到此圆满结束。” 　　几个时辰之后，拍卖会结束。至始至终，楚衍之没有拍下任何东西，而楚梓轩中间倒是得了几件稀奇东西，纯粹是应一个景。 　　配着楚梓轩领取了拍卖东西后，两人也就顺着众人出了拍卖行。 　　刚出拍卖行，一个灵鸽直愣愣地扑到了楚衍之身上。 　　“……咦？我的？”楚衍之后知后觉地察觉到灵鸽的对象是他。 　　拆开灵鸽，粗粗浏览了一番，这才知道是宗门消息，每一个弟子都有份。至于具体内容……楚衍之凝视着“大比”二字，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宗门大比按例不是三月之后吗？怎么忽然提前到了三天后？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了？”楚梓轩问。 　　“嗯，宗门急召，要举办大比了。”楚衍之回神，微微一笑，“我想我不得不就此告辞了。” 　　楚梓轩先是一怔，随即反问：“宗门？衍之是哪一宗之人？” 　　楚衍之指了指东南方，答：“紫辰宗。” 　　“紫辰宗……吗？”楚梓轩自语一句，复又抬头灿烂一笑，“有空我会去拜访贵宗的。” 　　楚衍之心里一紧，脸上的笑有些勉强起来，只含糊了一句，“到时候再说吧。” 　　楚梓轩没有再接话。楚衍之便也识趣地告辞，朝着宗门的方向而去。 　　耳边寒风凛冽，急速前行的少年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暗自融入风中—— 　　你的救命之恩，我拼却性命，自会相还。两清之后，此生……最好不相见。 ☆、第18章 大比缘由 　　虽然总共才离开短短七天时间，但这一次回来，楚衍之明显感觉到了宗门内气氛大变：哪怕弟子们都同样行色匆匆，但脸上都同样带着笑容，原先的戒备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或期许或平静。 　　可见，宗门与雷落宗的关系有了戏剧般的缓和，应该与这次突然提前的大比有关吧。 　　楚衍之一面在心中揣摩，一面也不停留，去外事房顺利销了假，径直朝着自己位于紫霞峰的住所而去。 　　熟悉的竹屋外，与意料中一样，站着两个人：楚孟郊与楚晓舞。 　　刚刚与楚梓轩告别、快速行进在回宗的路上，楚衍之就收到了楚晓舞的灵鸽，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自然一一做了答复。之后，楚衍之也一直与楚晓舞保持着联系，也被知会了会与楚孟郊一同等在他屋子外，商议大比事宜。 　　说是“商议”，其实用“告知”更合适一些，——这毫无疑问是楚晓舞的委婉说法。 　　远远望见楚衍之，楚晓舞长出了一口气，脸上还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你怎么才回来啊！” 　　“楚师姐”楚梓轩停下脚步，微微笑着冲两人打了一个招呼，“楚师弟。”楚孟郊一听这称呼，脸上的表情僵硬了几分，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比自己天赋还差一等的楚衍之竟已然达到了炼气八层，直逼楚晓舞的炼气九层，比之自己的炼气五层竟甩了不知多远，一时间僵硬的脸更僵硬了。 　　楚晓舞一顿，咬了咬唇没有说话，倒是好一会儿，楚孟郊回神过来，看了楚晓舞一眼，难得地补救似的露出一个笑容，道：“楚师兄。” 　　楚衍之装作没有看见少女的脸上的失落，平静地开了门，平静地请两人进来，又平静地泡制了灵茶递给两人。见两人都接了，这才露出些许笑意：“不是什么好东西，请师姐和师弟不要见怪。” 　　“哪里的话，多谢师兄。”不知道是不是入宗以后经常被打击，楚孟郊很快就摆正了心态，笑着接过灵茶小啜了一口。 　　楚晓舞瞪了楚孟郊一眼：“你怎么还有心思喝茶！” 　　“呃……”少年有些讪讪地放下茶杯。 　　“楚师姐莫急。”楚衍之温言劝解，“大比还没开始，且慢慢道来，好让师弟我也心中有个底。” 　　也不知是因为年少时起就在楚晓舞心中颇有信服力，还是楚衍之身上独特的气场作用，楚衍之的话刚刚落下，楚晓舞便真的镇定了下来，——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这次大比其实是为了秘境做准备的。”楚晓舞顿了顿，一开口就抛出一个震撼性信息。 　　楚衍之刚捧起茶杯的手一顿，再次将茶杯放下：“秘境？” 　　楚晓舞这时完全平静了下来，喝了一口灵茶，这才面带回忆地开口：“事情还要从宗门和雷落宗的比斗约定开始说起……” 　　雷落宗和紫辰宗的比斗之地设定在紫辰宗东南方靠近海域的地方。那片海域两面环海，北接紫辰宗，西临天元宗，但却不属于任何一个宗派，是一个孤立之地。至于为何孤立，年代久远，已经不可考了。 　　比斗如期举行，两宗各有胜负，正斗的旗鼓相当的时候，忽然不远处紫光大作。宝光突现，不是宝物出土就是天兆祥瑞，两宗立刻暂停比斗，朝着紫光散发之处摸索而去，秘境就是这么出乎意料却又情理之中地被发现了。 　　秘境，那可是未被发掘过的秘境啊！ 　　两宗当下就达成协议，不再比斗，秘密探索，将比斗结果换成探索结果。最后折损了一些人，才探索出这秘境已经濒临毁灭，只能容许筑基期以下修士进入，而且就算是筑基期以下，约莫也只能容纳八、九十人，维持一个多月时间。两宗商议决定名额对分，火速派弟子进入，却不料纸包不住火，消息不知何时走漏，一夜之间泾渊大陆所有有头有脸的宗门都知道了。 　　听到这，楚衍之眼角不禁抽了抽。 　　接下去的进程用后脑勺也能猜到，无外乎是各宗门联合起来逼迫两宗，要求分一杯羹。无奈之下，两宗只能妥协，将名额平分。但好歹因为是先发现的，又出了人力物力探索，故而在据理力争之下，两宗分到了十五个名额，其他的五宗各占了十个名额，并约定十天之后，所有宗门再聚集到原地，共同协力开采。 　　既然这次秘密行动已经泄露，紫辰宗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事情做大，把三月之后大比提到现在，面向所有弟子发布了召集令，并制定了新规则：选出十五名参加秘境，按照秘境所得取前十为内门弟子，优秀的甚至可以破格直接成为真传弟子。当然，如果你入了某位师叔的青眼，那自然另当别论。 　　“原来如此。”楚衍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楚晓舞说了这么多，一时间口干舌燥，捧起茶杯也不管好坏一口气喝下半杯。放下茶杯，她满含希冀地看着楚衍之：“你会报名参加吗？” 　　这次的大比，与往常一样，需要弟子自己报名参与。不然紫辰宗这么多弟子，一一比试下来还不得到猴年马月了。而且，这次还限定了筑基期以下……嗯，按限定，他们三人都能报名参加。楚衍之看了对面两人一眼，一个单纯天真，一个神色复杂，只是笑着点头：“当然。” 　　“嗯嗯，衍……”楚晓舞像是想起了什么，看了楚衍之一眼，将未尽之言咽了下去，“楚师弟一定要加油啊。” 　　楚衍之像是没看见少女脸上勉强的笑容，从善如流地应下来：“好。师姐也是。” 　　与上次一样，场面很快冷了下来。 　　楚晓舞提出告辞，楚孟郊自然毫无意见，于是楚衍之将他们送到门口。 　　“楚师姐。”眼见楚晓舞他们就要转身离去，楚衍之叫住少女,“你且等等。” 　　楚晓舞看着他，暗淡的脸上乍然绽放出希冀的光泽，这么亮，亮到令楚衍之不敢直视。楚衍之垂下眉眼，手探进怀中，正欲取出储物袋，忽然神色一动，竟怔在了当场。 　　像是不忍再看到楚晓舞脸上的忐忑之情，一直未发话的楚孟郊喊了一声：“……楚师兄？” 　　“啊，抱歉。”楚衍之抱歉地笑了笑，从怀中取出储物袋，又取出一个玉瓶。 　　“那个，楚师姐，我在前面等你好了。”楚孟郊迟疑了一下，觉得还是识趣点提出先行离开为好。 　　“就是上次师姐固元丹的回礼。”楚衍之笑着阻止了楚孟郊，“我在青州买到的活丹丸，据说配合筑基丹服用能有效增强修士的吸收能力。我想着师姐就快筑基了，就买了下来，还请师姐不要嫌弃。” 　　楚晓舞接了过来，勉强道：“怎么会，多谢师弟。如此师姐便告辞了，师弟大比加油。” 　　说着，少女便转身离去。楚孟郊看了看急速而去的楚晓舞，又看了看含着笑风淡云轻的楚衍之，纠结了一会儿，扔下一句“师兄你且加油”，便追着少女而去了。 　　楚衍之目送着两人离去，脸上平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转身关严实了门，他脸上的笑容这才一点点尽数褪去，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式样的东西。 　　玉瓶是寻常的玉瓶。 　　拔出软木塞，里面的东西却让楚衍之变了神色：两颗黑色的丹药泛着幽冷的光泽，正静静地被存封于瓶中。——这分明就是黑魄丹！楚梓轩什么时候竟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丹药塞进了他的怀里？连被欺进身放了东西也到事后才明白，那是否意味着还有其他事情发生，而自己并未察觉分毫？ 　　楚衍之的脸色变幻莫测，仔细研究了瓶身一会儿，一个透明的、极难察觉的“封”字才印入眼中。他认得分明，这“封”字是天昇楚家的“封字诀”，用于杜绝气息的泄露与重量的感知，难怪他根本就感觉不到怀中多了一样事物！ 　　盯着“封”看了一阵，楚衍之叹了一口气，这才放下瓶子，心中五味陈杂，也不知道最终丹药落在自己身上是好还是坏。 　　……楚梓轩。 ☆、第19章 大比伊始 　　在楚衍之回来后的两天后，大比正式拉开帷幕。 　　当第一缕阳光洒落进紫崇峰时，山腰被辟为比试场地的广场中央已然人山人海，几乎所有在宗的弟子都过来了，想来是不想错过这三年一次的盛会吧。更何况这一次的大比更为隆重，奖品也更加丰厚：凡前十五每人均可获一枚筑基丹和一件灵级法器，至于法器的品级还要按照大比的表现来算。而且据传闻，一旦成功跻身那十五名额之一，就算成不了真传弟子，只要将秘境中的东西折价卖给宗门，还有极高的可能再得筑基丹。 　　筑基丹，是修士突破炼气期成功晋级筑基的必备丹药。虽说筑基丹能增加成功率，但并不意味着一定能突破，也不意味着不靠筑基丹一定无法突破。——传言，一些顶尖的天才修士往往是通过自身真气打通全身经脉，进而筑基的。 　　楚衍之表示他的天赋既不出众也没有任何问鼎天下的可能，所以能尽快增加一分实力是一分。这筑基丹嘛，即便服用越多功效越弱，还是多多益善的。 　　大比分为三关：一是淘汰赛，二是混战赛，三是守擂赛。淘汰赛会淘汰约三分之二的选手，混战赛每擂台选出一个最终胜利者参与守擂赛，只有守住擂台才算最终胜者。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掌门与各位长老、核心人物很快到齐，在管事长老宣布比赛开始后，各位报名了的弟子按照顺序抽了签，依次被分配到不同（共十五个）的擂台。每个擂台上都约有五十多名弟子，楚衍之抽到第五擂台十一号，与三十九号对决。 　　十五号擂台。 　　一号与五十号很快就斗在了一起。 　　这两位的修为极为平均，都在炼气五层徘徊，斗起来也是你来一招我去一招这样，倒也斗得一个旗鼓相当，颇为无趣。最后，还是其中一个水灵根弟子瞅准了一个机会，将法宝重重扫在另一个土灵根弟子身上，直接将后者扫出擂台，看得人只能哑然失笑，摇头不语。接下去的几场比试也相差无几，偶有一场令人眼前一亮的比试，也三下两下就结束了，叫人窥探不出多少虚实。即便如此，楚衍之也看得也算认真，尽量为后面的比赛做准备。 　　一个多时辰后，随着一声“十一号对决三十九号”，比试终于轮到了楚衍之。 　　楚衍之平静地走上前，登上了擂台。另一边，一个身着青衣的少年一式漂亮的俯冲从场外一路前进，再纵身一跃跳到了楚衍之面前，笑容满面地冲楚衍之拱了拱手，道：“还请这位师兄手下留情。” 　　楚衍之冷眼瞅了瞅少年，不过炼气六层的修为。虽行事有些张扬，——不知怎的他又想到了楚梓轩，却正是因为年少，反倒显得活泼起来。念头繁杂，但不过眨眼间的事情，楚衍之也回了一个笑容：“师弟太客气了。” 　　比试开始。 　　少年先挥手给自己加了一个土系的防护罩，思索了一会儿，像是觉得不够，又用法术在皮肤表面凝聚出一层石头，看上去应该是石化术。楚衍之摇摇头，收回按在储物袋、想要取出秋水剑的手，双手飞快地结了一个印，再一引，虚空中便呈现出一道两指粗细的雷电，重重地砸在少年身上。“咔嚓”一声，防护罩应声而碎，连石化的皮肤上露出一道道的焦痕。——区区一个手印，便有如此效果。雷霆之威，如斯可见！ 　　“哇哇，师兄这么厉害！”少年抱头鼠窜大叫了几声，忽然停了下来，严肃郑重地看着楚衍之，“我要认真一搏了。哪怕没有任何胜算。” 　　楚衍之的脸色一整：“师弟请。” 　　少年的身影开始虚幻起来，先是变成如印在水中一般的倒影，然后渐渐连水也透明起来，最后完完全全消失在空气中，没有丝毫痕迹。 　　楚衍之扫视一圈，眼前——甚至连神识之中——已经消失了少年的任何踪影，不禁瞳孔微微凝缩。 　　——有杀气！ 　　正思考间，楚衍之本能地感应到左侧的异样，险之又险地避过了刀锋，几缕发丝掉落在地。 　　这次是在右边！ 　　上边！ 　　…… 　　楚衍之凭借本能，一时间倒也游刃有余。 　　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刀势也越来越迅猛有力起来，再不想出办法说不定真的会被淘汰在第一轮，与秘境失之交臂。——大比规定，第一轮淘汰，再无第二次挑战的机会，包括擂台赛。沉吟一会儿，他不再闪躲，干脆地闭上眼睛，就这么径直将自己暴露在隐藏在暗处的少年的视线之下。 　　刀锋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他听到擂台外有人紧张的抽气声，还有窃窃私语的交谈声。摒弃一切杂念，将自己的心放空，渐渐地神识也变得分外空灵与敏锐起来。一片茫然无物中，有一道刺眼的光亮破开一切，直面楚衍之而来！ 　　左边……不，左上方……就是这里！ 　　楚衍之猛地睁开眼睛，眼底闪过一道锐利的光亮，身体不退反朝着左上方激进，单手重重一划，一道紫光乍然劈裂空无一物的半空，露出面带惊疑之色的少年来！来不及变换刀势，少年就这么直冲冲又傻愣愣地维持着原本的刺穿姿势，楚衍之退后一步，再引一道紫雷，约莫手臂粗细，重重劈向刀锋。只听“当——砰”几声，顶着一头焦黑头发的少年便摔落到地上，直接被宣判失败，并接受了一记灵术治疗。 　　“嘶。”有人吸了一口冷气，看着楚衍之的眼神也不一样了：怪不得都说雷系灵根的攻击力强，怪不得他能以区区四灵根与众多三灵根弟子平起平坐！ 　　更有很多人，暗中比较一番后，心中一凛，将这个年纪不大的新晋弟子列入竞争的强敌之一。 　　“师弟没事吧？”楚衍之蹲在少年身边，一脸担忧地看着对方。 　　“师兄看我是没事的样子吗？”少年翻了一个白眼，很显然之前的治愈很有效，至少他已经恢复了生龙活虎，“不过还是多谢师兄手下留情。” 　　“没事赶紧下去，还要继续比赛呢！”见两人似乎有拉家常的嫌疑，先前给治愈的长老没好气地冲他们吼了一嗓子，“还有，地上的那个，屁大点事都没有，还不块起来！” 　　楚衍之讪讪地笑了一下，赶紧和猛地从地上爬起来的少年灰溜溜地滚下了擂台。 　　“师弟刚刚的隐身术可着实厉害。”楚衍之一面和少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一面继续仔细观摩起比赛来，“要不是我的修为高出那么几层，谁胜谁负怕还是两说。” 　　“嘿嘿，那可是我家的镇族之术，只传给继承人。”提起那隐身术少年显得颇为自豪，但也仅仅维持了一刻，而后话题一转，“对了，我叫姬蒙，师兄怎么称呼？” 　　“姬蒙？”楚衍之一怔，心思从认真揣摩中脱离出来，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少年：姬姓？ 　　楚衍之的反应似乎正在预料之中，姬蒙咧嘴一笑：“嘿嘿，很少见吧。听我老爹说我们这一支是从一个很远的地方迁徙过来的，早年的时候和本宗失去了联络，故而底子薄弱，不然也不会拿这隐身之术作为镇宗之宝了。” 　　“本宗？”楚衍之回过神来，试探性地反问，“令尊有没有提起过为什么失散？那本宗又在何方？” 　　“谁知道呢。大概是迁徙途中走散了吧。”姬蒙奇怪地看了楚衍之一眼，“怎么了？” 　　楚衍之笑笑：“没什么，就是问问。” 　　与本宗失散……分支……姬姓…… 　　楚衍之重新将目光凝聚到了擂台上再次不温不火起来的战斗，神色略显凝重：姬蒙的本宗该不会在天昇大陆吧？失散意味着流放，还是字面意义上的迁徙？如果只是迁徙，抑或有意来到泾渊大陆，那么目的是什么？楚梓轩、司徒蓝、姬蒙，身边天昇大陆的人出现得越来越频繁，总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比赛依旧在进行，淘汰赛第一轮的结果很快揭晓。获胜的二十五位弟子再度打乱顺序抽签，以进行淘汰赛的第二轮，其中抽到十三号的弟子运气好，直接轮空，进入下一关混战。楚衍之抽到了七号，与十九号对战。 　　这一次的比斗没有任何悬念，虽然对手有炼气七层的修为，但是在场上的表现甚至还不如炼气六层的姬蒙来得优秀，楚衍之自然没有花费多少工夫就再度顺利晋级。同时，因为第二轮比赛总体上较第一轮精彩了不少，楚衍之也获得了一些有用的情报，暗自在心中留意了几个可能对他造成威胁的人，打算再琢磨琢磨对策。 　　两轮淘汰赛选出了共十三位选手进入第二关，其他擂台也是同样的状况。 　　等十五个擂台两轮淘汰赛比完后，日头已经高高在上。长老们商议一番后，决定休息一个时辰，下午再进行第二轮的混战赛。 　　计较了一下来去用时，最终楚衍之决定原地休息，养精蓄锐静待混战赛的到来。 ☆、第20章 波折再起 　　一个时辰之后，混战赛开始。 　　十五号擂台上，在长老一声令下之后，本就严阵以待的弟子们变得更为警戒，甚至连空气似乎都凝结在了一起。终于，一个弟子像是忍受不了这种氛围，怪吼一声，取出法器，朝着附近一个炼气七层、看似实力最弱的弟子劈了过去。 　　混战，就被这名弟子的一劈给点燃了。 　　场面上大部分弟子都动了，生怕落后一步就会遭到攻击似的。倒也有三两个弟子打算以不动制万动，却被身旁的弟子盯上，当成了软柿子揉捏，当下也只得放弃观望，投身进了战斗之中，包括楚衍之。 　　不，楚衍之的情况更危急。 　　刚刚挡下左边弟子的侧劈，右边那名猴腮脸弟子又指挥着法器重重地砸向他的肩膀，因之前的撞击之力而略微有些歪斜的楚衍之，此时看上去就像拿肩膀主动凑上前一样。仓促之下，楚衍之抽出秋水剑，朝着法器猛地一切，“叮”，法器的趋势被缓了缓，抓住这个机会，他的身体往后退了一步，堪堪躲过这一局，这才得空打量起将他当做软柿子的两人：左边的有炼气八层，右边的则是炼气九层。 　　“寒冰术。”正思量间，左边的弟子念念有词，“去！”字一出，大朵大朵的雪花从天而降，落在地上瞬间凝结成冰，将楚衍之围困个正着！前者脸色一松，以为已经轻松将楚衍之拿下，很快将视线放到了距离自己不远处的一个炼气八层的弟子身上，正欲行动，耳边忽然响起一阵阵“咔嚓、咔嚓”的细碎之声，他转过头，惊愕地发现已然被冰封的少年挣脱了冰块而出！ 　　猴腮脸一见不妙，双手一拍，低吼“火焰术！”，一簇簇火焰无声无息地窜了出来，灼烧着楚衍之的脚底，很快蔓延至全身，将少年变成了一个火球。冰与火双重考验叠加起来远甚于单单的冰加上火，很快楚衍之的毛发都散发出焦脆的味道，——焦的是火，脆的是冰。 　　说也奇怪，即便如此，位于或冰火正中央的楚衍之并未受到致命伤害，他将灵力灌注到秋水剑上，朝着火焰密集处重重一劈，“刺啦”一声，火焰竟被劈出一个口子，秋水剑口更冒出有如青色火焰状的流水，一点点将猴腮脸的火焰侵蚀得干干净净。 　　“不好！”左右两个弟子面面相觑，最后像是没了主意一样，齐齐看向不远处另一个面色凝重的男子。后者意会地点了点头，一拍储物袋，从中取出一个豆大的东西，那豆大的东西竟见风而长，眨眼间便呼呼地长到了山峰那么大。 　　“千山压顶！”男子单手一指，那山峰便狠狠当着楚衍之的头而下！ 　　此时，天空中的云彩翻滚着飞速聚集到山峰之上，又如同煮沸了的开水一般蒸腾了起来，最后竟孕育出紫色的雷电来，不断游走期间，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下方，山峰看上去虽重，却丝毫不减灵活，眼见得就要将楚衍之压扁，说时迟那时快，足有半人粗的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重地劈在了山峰上！ 　　“轰隆轰隆”，山峰中石头滚滚而下，直欲再次将楚衍之掩埋。后者剑花一挽，轻点几下，身影飞快地游窜在飞岩之间，再落地的时候，大部分石块碎裂成粉末，再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三人面面相觑一会儿，都从其他两人的眼中看出了一样的意思，一声低吼后，齐齐地使出看家本领。数件法宝如同天女散花一样，从各个角度刁钻地攻击过来，楚衍之神色一凝，强行运起剩余的真气一一应对，——之前的那一番作势已经让他体内的真气耗费得七七八八了。 　　“林师兄，怎么办？”左边的弟子一脸担忧，一面操纵法器一面问，“我们的消耗也不小。” 　　猴腮脸弟子看了看楚衍之面对众多法宝似乎还有余力的样子，一咬牙，狠声说：“干了！” 　　话音未落，这位被称为“林师兄”的弟子脚底忽的生出火焰。这火焰颇有些奇怪，并没有灼烧他，反而隐隐将他托在半空中，猴腮脸再一跺脚，整个人便如同飞箭一般窜了出去，很快与楚衍之擦肩而过，再一个回旋，险之又险地落在了擂台赛的边缘。 　　“噗——” 　　楚衍之只感觉猴腮脸滑过时，自己的身体犹如被棍棒乱击一样，翻江倒海到四肢无力，狼狈地倒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体。——不好！自己距离擂台边缘太近了！才刚刚意识到这一点，左前方半空中与自己的雷电对峙的山峰忽然脱离了战场，竟像是有灵一般，猝然缩小了形体，变得与一块四四方方的印章无异，径直加速朝着楚衍之俯冲而来，最后巧之又巧地撞击在他之前翻江倒海的地方！ 　　在千斤巨力作用下，楚衍之闷哼一声，脚步虚浮，身体不可遏制地向后仰去，最后重重地栽倒在了擂台之外！ 　　长老适时地出现在少年面前，扬手给他一个治疗灵术的同时，宣判了他的出局。 　　“哎，我说楚师兄，你没事吧？” 　　楚衍之一抬头，发现姬蒙正担忧地看着自己，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没事。” 　　他忍下身体的不适，故作若无其事地搭着姬蒙的手臂从地面上爬起来，按例道了一声谢，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看了一眼隐匿进其他弟子群中混战的三人，完全没有联合攻击自己时的那份默契，脸上不禁露出沉吟之色：若说三人只是巧合地拿他当做软柿子，似乎太过默契了一点，而且连怎么配合都有一个章法，完全就是不把他打出擂台誓不罢休的架势……这样一来，就只剩下“人为”这一种可能了。 　　想到这，楚衍之神色平静地四处打量起四周来，不一会儿，眼底便出现一个穿着代表内门弟子的蓝衣的、略有些眼熟的身影。他的瞳孔微微凝缩了一下，又很快恢复正常，状若无视地扫过那处，一圈之后又落在了擂台之上。 　　没有人看见，楚衍之的手在宽松衣袖下紧握成拳：白川西，阻人成道，无异于杀人夺命！阻我成道，哪怕你为命运，我亦要逆天而上，与你生死轮道一番！千里追杀至青州城、阻止我进入内门……等着吧，这一桩桩，我迟早都会一一找你来算！ 　　平复了一下心情，知道再不疗伤百害无一利，楚衍之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瓶丹药，吞下一粒，复又闭上眼睛努力恢复起真气来。——第三轮擂台赛就在决出胜负后两个时辰内举行，他要做最后一搏。 　　打坐一个时辰后，体内真气终于恢复了个十成十，伤口处的不适也暂时压了下去，楚衍之缓缓睁开眼睛，看见姬蒙正百无聊赖地守在一旁，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楚衍之的眼睛正好对上姬蒙的眼，四目相对，倒是姬蒙不好意思地率先挪开视线，尴尬地摸了摸头，干笑了几声：“楚师兄你真气恢复了？” 　　“嗯，多谢师弟护法。”楚衍之笑着道谢。 　　“呃，师兄太客气了。”姬蒙涨红了面皮，连连摆手。顿了一下，又试探性地询问，“师兄还要参加第三关吗？” 　　楚衍之起身，抚弄了一下弄皱的衣衫，语气平静：“参加。为什么不参加？”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明是那么平静若水的话语，姬蒙却从中听出了刀剑出鞘的铿锵，一时间只讷讷地应了一声。他侧着脸去看才认识半天的少年，只见清风拂动少年随意束起的长发来回摆动，就着宽大的青衣袖口，颇有种衣袂翩跹之感。而那目光……姬蒙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看到的，只觉得那双眸子里有令他震撼到失色的东西。 　　他垂下头，敛去眼底闪过的些许阴影。 　　第三轮擂台赛就在这只言片语的交谈后正式开始。 　　十五个擂台大部分都是炼气九层，其中只有一个炼气八层的，据姬蒙介绍是第七擂台的混战第一。楚衍之看了看第十五擂台，上面站着一个约莫十几岁的少年，炼气九层的修为，背着一把大刀，全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孤高之息。“他叫谷易兰。”姬蒙顺着楚衍之的目光看去，“你光顾着调息了不知道，这人可是生猛得很，面对七八个人围攻还能立于不败之地，最后好像是通过使用什么秘术战胜的，也不知道恢复了没有。” 　　楚衍之点点头，没有发话，视线又看向别的擂台，姬蒙又一一为他做介绍。 　　正交谈间，第一位挑战者上台了，挑战的是那个炼气八层。——大概以为修为低就好欺负吧，楚衍之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果不其然，没有几下挑战者就被打了下来。第二位挑战者挑战的是谷易兰，真是勇气可嘉，楚衍之默默地在心中为这位挑战者节哀了一下。至于结果……楚衍之的节哀还未结束，只见刀光一片后，那位挑战者以一个狗啃屎的姿势跌落在了擂台之下。 　　楚衍之默默地看了跌落在他前面的挑战者一眼，默默地拉了对方一把，又默默地继续将视线放在了擂台之上。 　　擂台赛渐渐进入了高|潮。 　　各个擂台也多多少少都迎来过一些挑战者，令楚衍之心下有了定论，他环视一圈后，视线落在了第三擂台上。 　　第三擂台已经换过一个擂台主，现在是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壮汉，手持一对灵风锤，每次隔空敲击一下，都会形成一道道龙卷风，威力不弱。 　　姬蒙注意到楚衍之的视线，看了一眼壮汉：“楚师兄打算挑战第三擂台？” 　　楚衍之点了点头，算作回答。 　　“什么时候挑战？”姬蒙追问。 　　“现在。”楚衍之侧脸冲姬蒙笑了笑，就朝着第三擂台的方向走去。 　　他能感受得到，随着自己的动作，一直关注这边的白川西的视线一下子落在自己身上。 　　唇角弯了弯，楚衍之神态自若地走上第三擂台，拱了拱手：“衍之不才，想挑战师兄。” 　　比赛，开始。 ☆、第21章 大比落定 　　壮汉并没有因为楚衍之只有炼气八层而有所轻视。事实上，他自己就是以弱胜强。擂台赛到了现在，还能自信地站在擂台上的无疑都有过人之处，——或者自信有过人之处。不论是哪一点，他都想尽快结束挑战。几乎没有任何观望，他将灵风锤重重一甩，两股龙卷风自锤间出现，朝着楚衍之而去，直欲将后者囫囵吞掉。 　　楚衍之也不敢大意，当下取出一道符咒，一捏，薄薄的光色光芒便将他笼罩。 　　这符咒是凡级上品的防御灵符，还是他在回宗门之后特意在宗门坊市上购买的，一张要价一块中品灵石。除了这防御灵符，他还添置了一些诸如疾风术、加速灵符、石化术等符咒，以备不时之需。 　　用了防御灵符之后，那两道龙卷风已离他不足一寸，楚衍之身形一晃，出现在擂台的另一侧，险之又险地避开这攻势。 　　壮汉微微颔首，对于楚衍之能避开毫不惊讶，——要是连这都不能避开那才该令人怀疑对方的修为是不是丹药堆砌而成的。他口中念念有词，那两道撞到擂台防护罩上的龙卷风不仅没有就此消失，反而更加粗壮了几分。紧接着，壮汉的双手朝着楚衍之一指，凭空变大了的龙卷风仿佛有了灵性，灵活地绕了一个弯，再次径直朝着楚衍之而来。 　　楚衍之利用身法再度避开。 　　这次，没等壮汉施法念词，龙卷风自行追了上来。楚衍之皱了皱眉，心下有了一个隐约模糊的念头。为了验证这一念头的真假，他的身形连点，虚影晃动，随机停落在擂台上。亏得那龙卷风还能如影随形，一直跟着他满地乱晃。 　　果然如他所料么…… 　　心中的念头已经被证实，楚衍之也不再浪费真气，当即就停在了原地。 　　“雷咒！”手臂粗细的雷电从天空而下，却只阻挡了龙卷风一阵，又如蛆附骨地跟了上来。 　　——真是难缠！果然能占得一方擂台的，随手一击也不是他能轻易糊弄过的。 　　楚衍之收起法术，从储物袋中取出秋水剑。剑一握在手，楚衍之浑身的气势猝然一变，如出鞘的刀锋一般，凛冽而锋芒毕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不再有任何停顿，稍稍起了一个势，同时借势扶摇而起，再剑锋斜指，有如俯冲的鹰一般，冲着离他最近的那道龙卷风刺去！ 　　这过程说起来复杂，其实只一个呼吸的事情。一个呼吸之后，楚衍之与剑一同穿过两道龙卷风，到了擂台的另一侧。再看那龙卷风，在他身后一寸寸悄无声息地碎裂，很快消散进风中。 　　壮汉的脸色凝重了起来。 　　他的眼神落到了楚衍之的剑上，沉吟了一下，知道用剑的人绝对不会轻易被打发，更何况对方还没使出任何剑招，当下收起灵风锤。一拍储物袋，手上便捏了一支笔。 　　楚衍之看了一眼那支笔，棕色的笔杆，雪白的笔毛，笔头上还缀着鲜红的一根丝线，似乎与平常的毛笔无异。但楚衍之清楚，若是这笔没有任何稀奇之处，根本就不会在此刻被壮汉取出对敌。——换句话说，这灵笔自有不俗之处，必须小心应对！ 　　想到这，他便动了，一式“黄河之水天上来”顺势而出。 　　面对楚衍之的咄咄逼人，壮汉却不闻不问，只是捏着袖子，用灵力激活了灵笔，伸手就着虚空写起字来！ 　　以灵气为墨，灵笔舞动之间，半空中真的出现字来：一撇之后是一捺，接着一横…… 　　随着字的慢慢成型，以那灵字为中心，竟汇聚起一股不小的风暴，硬生生化解了楚衍之的那一招剑势。 　　两点过后，是一撇，接着一提…… 　　——这分明就是一个“剑”字！以剑化剑，无疑以力打力，借剑势化解剑势，继而反攻！ 　　“第二式，天门中断楚江开！”楚衍之神色一凝，也不敢再观望，秋水剑一挽，当即剑招再出。剑势滔滔而来，再写下去就要身首异处，壮汉不得已停下了书写的动作，直接让半边的字攻击向楚衍之。 　　“咚！” 　　剑势与剑势剧烈碰撞在一起，激起大片大片的火花，瞬间又湮灭无声，仿佛被黑暗吞噬一样。 　　比斗到现在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阶段，真气的消耗也急剧增加。知道这不是一个办法，大比又明确规定不能服用任何丹药，楚衍之一咬牙，也等不及从空气中缓慢汲取灵气，当下就使出了第三式——千江有水千江月！ 　　剑招一出，壮汉就觉得楚衍之整个人似乎与手上的剑融为了一体，凌厉地直指自己。剑锋所指，所向披靡。“……人剑合一？”壮汉喃喃自语了一句，此刻他已经来不及再书写一个灵字，更来不及取出其他法器抵挡，只能一咬舌尖，强提起体内所剩无几的真气，堪堪避开要害，却还是被划伤了手臂。鲜血顺着伤口滑落，火辣辣的疼。 　　楚衍之猛地用剑锋朝天一划，拇指粗细的雷电自天而降，缠绕上秋水剑。脚尖虚点，他挽出一个剑花，就欲趁胜追击。 　　秋水剑上，紫光游走，“噼啪”作响，破开一切混沌气势汹汹劈来，似乎不取他性命就誓不罢休。壮汉一见这阵势，顿时软了几分，慌忙道：“我认输！我认输！” 　　话音一落，秋水剑停了下来，就在距离他的脖颈两三寸的地方，复又收了回去。 　　壮汉擦了擦冷汗，也不等长老宣判，匆匆下了擂台，消失在了人群中。 　　长老很快宣布楚衍之取代壮汉，成为了第三擂台的擂主，接受其他被第二关淘汰的修士的挑战。 　　站在高处，凭借楚衍之的眼力，能清楚地看见白川西一下子变色了的脸。后者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开始游走于人群之中，似乎想要游说其他修士挑战楚衍之。但这说起来容易，找起来又何其容易。首先只能在第二关被淘汰，其次修为至少要在炼气八层以上，或者有什么过人之处，最后还要有得罪一个大有前途的弟子的觉悟。 　　寻来找去，白川西也没有成功找到几人，最后竟破罐子破摔找了一个炼气七层的。毫无疑问，楚衍之三下两下就击败了挑战者，而对方也在众人的嘲讽中灰溜溜地下擂台了。 　　第二个挑战者，依旧是一个炼气七层的修士。楚衍之挑了挑眉，让挑战者二号赴了挑战者一号的后尘。 　　紧接着，还是炼气七层。随即，炼气六层、炼气六层…… 　　这么四五个过后，楚衍之再迟钝也明白了白川西的打算：用车轮战消耗他的真气，一举将他打下擂台，绝了这次他成为内门弟子的可能。 　　正想着，又一个炼气六层的年轻修士上台，语气极为嚣张，扬言要将他打下擂台。楚衍之既不作色，也不理睬对方，只看了一眼点在中央的巨大的灵香，大约还有三分之一。 　　……还有半个时辰吗？楚衍之思忖着以自己只有十分之一的真气，还真得节省点，想个办法撑过去。 　　年轻修士见楚衍之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就知道对方没有将自己放在心上，当下就气歪了鼻子，不管不顾操纵着法宝冲了过来。楚衍之一剑劈过去，那法宝便擦着他的肩而过，将楚衍之惊出一身冷汗，当下收敛起所有的思量，认真应对起眼前的局面。 　　年轻修士很快落败下台。 　　下一个依旧是炼气六层的，围观的人忍不住嘘声大起。 　　楚衍之眉头紧皱，按照这趋势，他的真气怕是再坚持两三轮真气就要告罄。神识在储物袋中搜索了片刻，他的眼前忽然一亮：有了！ 　　取出一叠符咒，连续捏碎，一道道光芒闪过，他身上便被加了好几个防御灵符。看着手上一堆失去灵力的符咒，楚衍之可惜地摇摇头：哎，怎么就用完了呢。 　　没错，他打的主意就是——只防御不还击！ 　　简言之，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硬生生扛过剩下的时间。 　　这位挑战者是一位面色阴冷的男子，使的法器是凡级中阶的狼牙棒，极为普通。 　　在连续几击都被楚衍之闪躲过、并没有如之前的那些雷霆之击后，男子也很快就明白了楚衍之打的是什么主意，不禁脸色更加阴沉了。不过，这也间接证明了白川西话的正确性，眼前这半大的小屁孩真的多少真气支撑了。要是自己抓住机会把这小子打下擂台……想到白川西许诺下的报酬，男子眼底的贪婪之光更为明显起来，加重了手上的攻势。 　　防御光罩越来越微弱，体内的真气也渐渐稀薄起来。 　　楚衍之看了一眼灵香，只剩下最后一截了，心头的焦急稍缓。 　　顺着楚衍之的目光，男子也明白时间不多，手上的攻击也更迅猛了几分，几乎是豁出去不要命地打法，令不断耗费真气闪躲的楚衍之心头暗恨。 　　“时间——” 　　咬牙坚持了好一会儿，身上也被男子的法器击中了好几次，楚衍之终于等到了这一刻。当下，瞅准机会，他运起身上最后一点故意积存的真气结出一个手印，引出手指粗细的雷电重重劈在男人不慎暴露的腰际，借力将对方扫出擂台。 　　“——到！”这时，长老的声音才完全落下。 　　“第三擂台，楚衍之胜！” ☆、第22章 五日之后 　　大比尘埃落定。 　　长老将十五人召集到一起，当着所有修士的面，代替掌门各人分发了一个储物袋，里面装的自然是奖励——筑基丹与灵级法器。没有当面奖励，也有怕十五人互生嫌隙，影响到秘境的探索之意吧。 　　见各位弟子都收好了奖励，掌门咳嗽了一声，象征性地勉励了几句，要求十五人于五日后早晨聚集于此，一同出发前往秘境。掌门简短的训话完成后，便挥挥手要求众人都散了。 　　回到住所后，楚衍之打开储物袋，从里面取出一个玉瓶和一把剑来。 　　楚衍之拔出软木塞，玉瓶里躺着一颗圆滚滚的黑色丹药，丹香扑鼻，毫无疑问就是宗门许诺的筑基丹。收好玉瓶，楚衍之的视线落在了那把剑上。区别于秋水剑的灵动，这把不知名的剑倒是多了几分古朴厚重之感。将真气灌输其上，一层灰蒙蒙的气息浮现，衬得剑更加沉稳起来。沉吟了半晌，楚衍之神念一动，身形凭空消失在了屋内，下一秒出现在逍遥界之中。 　　在树林里随意捡了一处开阔地，楚衍之开始施展起《九式剑诀》的前三式来。 　　不知道是因为修为的不断提升，还是剑招的不断熟练导致，楚衍之现在的真气刚好能一气呵成施展完三招，对敌也算有了几分自保能力。 　　第一式，黄河之水天上来。 　　“咦？” 　　楚衍之的动作停了下来，皱着眉头看着手中的剑。剑倒是好剑，灵级中品，用作奖励也算是难得了，就是明显属于土属性的。虽说他是主雷四灵根，雷系法器难寻自然不提，也能运用土系的法器，但土在他的四灵根中含量最少，只占11。 　　换言之，土系法器于他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不管有意无意，已经到手的奖励也不会平白地被收回再重赐一个。楚衍之面色平静地收起手中的剑，视线落在眼前的世界中。 　　经过这么几个月的改造，除了正中央的逍遥殿依旧气派辉煌，逍遥界与刚刚获得时也大不相同：东面灵田里的几株木系灵草正蓬勃生长，一旁的灵池里孕育着几滴灵液；西北角的灵脉正慢慢成长，相信几年之后就能形成一条初具规模的微型灵脉；南面的树林被开垦出一片，种上了几株灵树，一时间长得也葱葱郁郁；东南部被开辟出的海洋一望无际，碧蓝澄清的海水在海风作用下，时而卷起无数浪花，拍在沙滩上，激起千堆雪。 　　逍遥殿旁的石碑清楚地记载着，逍遥界世界状态为“初具规模”，目前等级3，距离下一级还需479点。 　　“可惜了，手上的剑不是木属性的。”楚衍之想起刚刚被收起的土属性灵剑，自语了一句，“只能临出发前去坊市看看能兑换什么了。” 　　距离出发前往秘境还有五天时间，除去坊市必要的淘换、布置等，至少还有四天半的时间可供修炼。未被开发的秘境，也不知道这么久未曾见光，里面蕴藏了多少可怖的凶兽杀机。——必须要增强修为，才能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有取得收获的可能！ 　　再一次意识到修为的不足、时间的紧迫，主意一定后，楚衍之就朝着东南部的大海走去，争分夺秒修炼起剑招来。 　　…… 　　“第四式，日出江花红胜火！” 　　随着一声低喝，楚衍之的身形快速在原地隐去，随即虚影飞快地闪动，在不同的地方出现。由于速度极快，这处的剑花还未完全隐去，那处又出现了剑花，如此反复，最后剑招完成的时候，竟真的如剑招名所说的那样，开出一朵又一朵的花来。花朵层层叠叠，艳丽中带着森然的杀机。若是此刻再配上些许敌人的鲜血，那就真是“红胜火”了。 　　楚衍之稍事休息之后，又从从头开始演练起来。 　　第一式到第三式，流畅且连贯，等到了第四式，颇有些生疏，甚至承接上还出现了些许僵硬之处。 　　“只能这样了。”四式过后，楚衍之叹息着收起秋水剑。虽然大比之前，他就处于第三式通往第四式的门槛之上，大比又令他在用剑上感悟颇多，让他一下子就一往无前地使出了第四式，但五天时间，能练到剑招与剑招之间没有明显的断裂感，也算极为不容易了。 　　都说修炼无岁月，更何况区区五天时间。楚衍之看了一眼天日，天色已然微微泛白，距离约定前往秘境的时间只有半个多时辰了，当下也不停留，出了逍遥界，稍事整顿一番后，就径直前往紫崇峰。 　　这五天，除了修炼，按计划，楚衍之还去了一趟宗门坊市，那作为奖励的土属性剑也被他卖给了珍宝阁。由于品相极佳，这剑卖出了一个好价格，被楚衍之换取了五千点贡献点和三百五十块中品灵石。出了珍宝阁，楚衍之又在自由摆摊区购买了几叠各阶灵符、几十瓶凡级的丹药与一些小东西，暗器机关傀儡各有几样。——法器他暂且不缺。更何况，想要购置一件比秋水剑更好的、或者雷系的相关法器，他现在的家身可是远远不够。 　　这样想着，脚下也不敢停留，一盏茶功夫后就到了紫崇峰。 　　等楚衍之站定之后才发现，十五个弟子，除了掌门长老之外，均已到齐。见得楚衍之姗姗来迟，当中有弟子不满地看了他好几眼，像是在责怪他的晚来一般。楚衍之面皮不免有些发紧，却也只是微微一笑，快步走进了队伍，并未言语。那弟子见得他这般作态，不禁轻哼了一声，也扭过头去，像是懒得理他一般。 　　沉默地站在队伍之中，楚衍之不由地打量起其他弟子来。忽然，他的眼底出现一个穿着外围弟子特制灰衣的少年身影，而且眼熟得紧。楚衍之一愣，不由地多看了少年几眼，这才猛地记起眼前这个眼熟的少年就是与他同时入宗的司徒蓝，天昇司徒家家主的私生子。只是楚衍之分明记得，五天前的十五名弟子中根本就没有司徒蓝啊，怎么现在……？他的眉眼间有了些许凝重。 　　司徒蓝感应到楚衍之的目光，抬头冲楚衍之笑了笑，道一句：“敢问师兄有何见教？” 　　“只是觉得师弟有些面善。”楚衍之登时回神，脸上的凝重瞬间消失。知道自己失礼，他歉然一笑道，“想来我们应该是同期入宗的，只是不知师弟是其中哪位，故而有些失神，还请见谅。” 　　“啊，这么一说，我也有印象了。”司徒蓝一脸恍然，“师兄是外门弟子那一批的吧。我叫司徒蓝，因资质差，只入选了外围弟子。” 　　楚衍之颔首：“原来是司徒师弟。” 　　两人正交谈寒暄之间，几位长老并一位少年模样的人化光而来，落在众人面前，却不见掌门。众人心神一振，都将视线落在领头的长老身上。 　　这领头的长老姓方，元婴巅峰修为，乃是紫辰宗第三大高手，平时最是刚正不阿，眼里揉不得沙子，现在作为领队长老，带领众弟子前去秘境探索，最为合适不过。 　　“我是这次的领队长老方域南，相信各位多多少少也听过我的名头。” 　　方长老清了一下嗓子，便开*代了起来：“别的宗门我不管，至少本宗之内，我不希望在秘境中出现同门相争的事情。尔等需相互扶持，共为宗门效力，宗门自然不会亏待于你们，听清楚了吗？” 　　见得众位弟子纷纷点头，方长老满意地露出一个笑容，神识一动，手上出现了十五块玉简，一一分发给在场的弟子。“这块玉简上记载了一些修真界常见的天材地宝，这也是宗门怕你们错过一些珍宝而特意为你们准备的。若是你们在秘境中发现了什么不认识的东西，仔细对照这玉简，说不定能有所收获。”方长老继续补充，“当然，秘境中除了要小心来自秘境的危险之外，还要千万提防来自其他门派的弟子。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嘿嘿，一个字，杀！” 　　在吐出最后一个“杀”字的时候，方域南气势节节攀升，全身上下都是一股肃杀。众位弟子心中一凛，纷纷点头，暗自将长老的话记在心中。 　　与其他人不同，楚衍之像是根本没有听进方长老的话，视线一直死死地钉在方长老的身后。 　　交代完各项注意事项，方域南像是注意到了楚衍之的目光，侧身让了让，露出一个挑眉轻笑的少年来。方域南疑惑地看了看他，随即面带微笑地冲众位弟子说：“哦，对了，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楚梓轩楚师侄，接下来要与你们一同探索秘境。” 　　“哗”！所有弟子都窃窃私语了起来。 　　凭空出现一个人与他们争夺资源，更何况对方还没有经过层层选拔，就算有方长老保驾护航，也无怪在场弟子看着楚梓轩的目光越发不善起来。 　　……怎么会是他？ 　　楚衍之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一时间失去了往常的镇定。 　　很快，他想起之前楚梓轩的话：紫辰宗吗？有空我会去拜访贵宗的。 ☆、第23章 玄紫秘境 　　方长老看了一圈众弟子的反应，冷哼了一声。 　　随即，他的视线落在楚梓轩身上，略带征求似地冲后者道：“楚师侄，我们出发吧？”楚梓轩看了一眼楚衍之，不甚在意地点点头。见楚梓轩同意，方长老也不管众弟子的反应，大袖一挥，天边便出现一艘云舟。 　　方域南至始至终都没有征求过众位弟子的同意，只邀请了楚梓轩一同登舟。 　　楚衍之心下明白，他们这些连筑基期都没有到的外门弟子，——外围弟子就更别提了，对宗门而言根本就不算什么，自然也不会过于在乎他们心中所想。若是换做都是筑基期的内门弟子，就算方长老地位高修为强，也免不了照顾一下众人的情绪。 　　众位弟子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都跟着纷纷登上了云舟。 　　待到所有弟子都上舟之后，方长老一捏手上的操纵牌，云舟便一阵震荡，下一秒拔地而起，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紫崇峰峰顶。 　　云舟不愧是灵级上阶的飞行法器，又快又稳，坐在其中一点也感受不到震荡。 　　看了一会儿风景，楚衍之有些厌了，捡了一个位置，盘腿坐在其上，视线落在了一直站在方域南身边的楚梓轩身上。 　　那人还是如十天前在青州城见到的那样，一袭月白色的长袍，棱角分明，唇角上扬，挂着有些邪异的笑容。只是修为……楚衍之皱了皱眉，眼底浮现一丝不解：怎么变成炼气八层了？他记得青州城的时候，胖掌柜一语道破楚梓轩的修为，分明就是金丹后期…… 　　“衍之。” 　　正想得入神，楚衍之感觉到眼前一暗，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称呼他。他叹了口气抬头，果不其然看见了楚梓轩：“梓轩兄，你怎么——” 　　还未等楚衍之说完，楚梓轩便“嗤”地笑了出来，一连串的话从口中冒出，截断了楚衍之的话：“我怎么忽然会出现在紫辰宗的试炼弟子队伍中？还是我怎么会跟在方域南的后面？抑或别的什么？” 　　楚衍之张了张嘴，又闭上，暗自摇头苦笑：不用猜了，眼前这位绝对是如假包换的楚梓轩。 　　收拾好复杂的心境，楚衍之的脸上挂上习惯性的笑容：“那么，梓轩兄可以告诉我吗？” 　　“我说过，我会拜访贵宗的啊。”楚梓轩露出灿烂的笑容，打算用一句话含糊打发了楚衍之。后者倒是哑然了一会儿，知道如果不追问，楚梓轩就这么敷衍而过，无奈之下，只得继续追问：“你也说了拜访，怎么就想着参加秘境试炼了呢？”——以楚梓轩的身份来历，楚衍之也不怀疑，对方有能力轻而易举说服各宗各派，换取一个试炼的名额。说不定一开始紫辰宗就有十六个名额，也不可知呢。 　　……“想着”，而不是“能够”吗？ 　　楚梓轩心下一动，面上倒也不显山露水：“衍之不是参加了么？我一个人，多无趣。”——换句话说，专门为寻自己而来的？楚衍之噎了片刻，才问：“那你的修为怎么？” 　　“哦，被一个小玩意儿封印了。” 　　楚衍之：…… 　　“怎么，衍之是怪我事先没通知你？”楚梓轩拿眼觑了楚衍之一阵，见得那人纠结了一阵，很快撇头兀自看风景觑了，不由地笑道。 　　“去哪里是梓轩兄的自由。”楚衍之被楚梓轩的话弄得一愣，这才惊醒自己的表现似乎有些反常。他下意识地捏了捏手指，缓了一缓，勉强笑道，“那么秘境中，还请梓轩兄多多关照了。” 　　楚梓轩不着痕迹地看了看楚衍之的袖口，口吻依旧漫不经心：“那是自然。” 　　…… 　　云舟飞行速度极快，一个多时辰后就来到了目的地。 　　此刻，除了雷落宗，其他几宗均已等在了那里。见得紫辰宗到来，纷纷上前来寒暄了一阵。 　　“咦，我说方域南，你们紫辰宗的人数好像不对啊。”一个身量略瘦的老者一数人数，面上闪过一丝犹疑，再出声的时候已然带上了质问。 　　“是天元宗的王长老。”一个女声传来，楚衍之应声抬头，发现出声者正是楚晓舞。他冲少女打了一个招呼：“楚师姐，你也来了。” 　　楚晓舞点点头，看了一眼楚衍之身边的楚梓轩，不知怎的竟莫名地觉得后者脸上的笑容有些刺眼。 　　虽然没有参加大比，但楚晓舞也是秘境探索的预定人员之一。 　　原来，早在紫辰宗、雷落宗与其他宗派约定探索名额时，就把两宗当时在场的弟子除去，规定这些弟子另行享有进入权，——当然只限定炼气期修为，且必须为本人。至于那些炼气期之上的，宗门按例另行补偿，却没有进入的资格了。当时，紫辰宗炼气期修为的只有楚晓舞一人，目的是为了增长她的见识；雷落宗也有一个，似乎也是新收的弟子。 　　这么一算，雷落宗和紫辰宗最多各有十六名弟子，可眼下紫辰宗一方炼气期弟子竟多达十七名，也无怪乎各宗质问了。 　　“这位身份有些特殊。” 　　知道肯定要被诘难，方域南早就准备好了说辞。他嗡动了几下双唇，显然实在传音。过了一会儿，方域南嘴唇不动了，而各宗领队的都脸色大变，目光来来回回扫视过楚梓轩，一副想仔细打量又碍于什么不得行的样子。 　　“方长老，此言当真？”一个宫装打扮的女子面色阴晴不定了一阵，即便知道方域南敢这么肯定地说出来，一定经过某种特殊手段验证，但她还是出声询问。 　　方域南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与其被责难，还不如坦诚相待，他对众人说的就是楚梓轩来自天昇大陆某一神秘势力的身份。 　　至于哪一神秘势力，不知是掌门没有说，还是身后那个华服少年未曾言及，他也不甚清楚，只是被交代好生看护，送入秘境。 　　得了方域南的肯定，各宗一时沉默不语，心中不住思量，更有甚者已经拿起了灵鸽往宗门内部传讯。而就在此时，雷落宗的一众人也姗姗来迟，降落到了他们身边。 　　见得雷落宗到场，一向与他们不对付的紫辰宗哪有出面讽刺几声的理？当下，方长老冷哼一声，道：“雷落宗倒是好大的架势，让所有宗门等着！” 　　“噗嗤——” 　　楚衍之抽了抽嘴角，他不用循声望去也知道是谁在忍俊不禁……除了他那不按常理出牌的弟弟楚梓轩，还有哪位站在紫辰宗圈子里，明晃晃嘲笑紫辰宗的长老的？好在这笑声不重，虽然以修真者的耳目已经足够听得清楚，但大家——包括方域南——也都装作没听见。 　　“呵呵，方域南，不知哪位是楚贤侄？”雷落宗带队的是一位眉宇宽阔的男人，倒也没有在意方域南的嘲讽，只是似笑非笑地将目光觑了一圈方域南的身后，最终落在刚刚失笑出声的楚梓轩身上。 　　他已经确定了哪位是天昇大陆之人。 　　“藤三，你不是一早就知道了么，事到如今就不必拿话挤兑老夫了。”方域南也平静了下来，看了男人一眼，“楚贤侄的名额，想必现在诸位都不会反对。我建议还是尽早进入秘境，尽早探索为上，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宫装女子沉吟半晌，不由地点头赞同：“是极，我们还是尽早进入秘境，免得夜长梦多。”其他领队之人也纷纷赞同，仿佛之前根本未曾质疑过楚梓轩的身份问题似的。 　　“那就开始吧。楚贤侄认为这个先后顺序该怎么定？”毕竟楚梓轩是以紫辰宗的名义过来，便由方域南出面询问，颇有些谨慎。被问的人倒是一脸不在乎，挥挥手：“顺序什么的随意，我就和衍之一起进去好了。” 　　“衍之是……？” 　　“他。”楚梓轩指了指身边一脸平静的楚衍之，笑着补充，“楚衍之。” 　　他的话一出，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楚衍之身上，什么样的都有。楚衍之的眼角抽搐了几下，心中对楚梓轩咬牙切齿一番，却又不得不摆出一副风淡云轻的模样。而且，如果他的眼力没有退化，楚梓轩脸上分明就是“对，我就是要把你拖下水，独乐了不如众乐乐”！ 　　“咳咳。”方域南咳嗽了几声，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既然楚贤侄这么说，那就按照原先的顺序来吧。不过轮到我宗那位弟子的时候，楚贤侄和他一起进入，各位没有意见吧？” 　　“就这么办吧。”此话一出，各宗领队人纷纷松了一口气，自然点头赞同。 　　按照原先规定，为了公平起见，每次各宗各出一个人，按顺序进入。至于顺序，则是雷落宗、紫辰宗、天元宗、天羽宗、幻剑宗、玄月宗、星罗宗。如此一圈，再进行第二轮。 　　“既然如此，黄嘉，你第一个进去吧。”藤三道。 　　一个年轻弟子应声出列，当下小心翼翼地朝着眼前那个洞口走去，很快身形没入其中。 　　随着年轻弟子的进入，山洞像是活了过来一般，泛出耀眼灿烂的紫魅之光。众人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再度睁开后紫光已经又褪去，洞口上凭空出现了一个牌匾样的东西，上书：玄紫秘境。 ☆、第24章 火纹蚁群 　　除了牌匾变化，那山洞也轰然发生巨变。 　　洞外出现了两根柱子，柱子上一左一右各有两只狮子，其身的材质似玉非玉、似石非石，一眼看去隐隐流光溢彩，甚是不凡。那狮子怒目而视众人，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会活过来一般。再看那黑黢黢的洞内，一下子变得亮堂了起来，盈盈闪动着光亮，吸引众人前去探索。 　　“方域南，接下去轮到你们紫辰宗了。”藤三见得这变化，嘿嘿一笑，也不管之前进去的那个弟子的死活，只冷眼瞧在他的言语相激之下，方域南会做出何种选择。 　　“既然这样……”方域南沉吟了一会，看了看周围的弟子，目光落在其中一个灰衣弟子身上，“就你先去。” 　　灰衣弟子，赫然就是司徒蓝。 　　楚衍之看向司徒蓝，司徒蓝是目前整个紫辰宗队伍中修为最低的一个，方域南选择他倒也无可厚非。而正是这一选择，让楚衍之清楚地认识到，刚正不阿不代表公平公正。至少在弱肉强食的修真界，根本就没有公平可言，只是多少是自己认识的人，一下子被抽中作为炮灰心里总归有些不舒服。 　　看出楚衍之心下的担忧与不忍，司徒蓝冲他露出一个笑容，一脸平静地朝着山洞走去。——身为一个外围弟子，司徒蓝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对于这样称不上公平的结果，也知道该怎么做。司徒蓝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来到了山洞前，然后毫不犹豫地迈了进去。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司徒蓝身上。 　　后者的身影没入山洞。除了光华一闪，与第一个进入山洞的人没有任何区别，这才俱又松了一口气，按顺序安排弟子进入。 　　一圈过后，很快又轮到了紫辰宗。 　　方域南看了一眼那山洞，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山洞里的莹亮之光似乎少了一些。莫非人进得越多，要消耗那不知名的光？而最开始一个弟子类似于祭品？越想越有可能，方域南心下有了定论，回头对楚衍之道：“楚衍之，你和楚贤侄一起进去吧。” 　　“是。”楚衍之应了一声，侧脸看见楚梓轩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无奈地询问，“梓轩兄？” 　　楚梓轩挑眉：“走呗。” 　　两人很快就来到山洞口，一同朝里走去。 　　身体刚接触到那些光亮，楚衍之只觉得仿佛有无数东西挤压在自己身上，像是光粒，又像是光束，等想要细细感受，一阵晕眩袭来，紧接着神识一阵绞痛，便失去了对周围的感应。一瞬间，还是一盏茶的功夫？双脚终于触碰到实地，楚衍之的神识也恢复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青绿色的草原，一望无际。微风拂来，青草微微下俯，露出些许颜色鲜嫩的野花。 　　他迷惑地眨了眨眼睛，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一看。四周空荡荡的，除了他再无他人。 　　那些光把他和楚梓轩分开了？ 　　楚衍之一愣，心下一松。——与楚梓轩在一起，不知怎么地有种既压抑又期待的情绪。这种感情在心底，犹如石子投入，激得道心微微颤动。 　　环视了一圈四周，一派风平浪静的样子。心境一松，理智谨慎便占据了上风。楚衍之沉吟半晌，从储物袋中取出四只傀儡，朝着不同的方向而去。 　　由于祭炼过，这些傀儡与他的心神相通。换句话说，他的神念能够附着在傀儡之上。一旦傀儡被损坏或毁灭，他能够第一时间得知相关情况，运气好的话，还能知道是在哪一段发生的。不过这类傀儡说到底品阶太低，缺陷也极为明显，就是不能视物，无法看清攻击的究竟是生物还是人为的机关陷阱。 　　傀儡沿着不同方向四散开去。 　　“嗯？”楚衍之脸色一凝，目光看向东南处：几乎是刚刚派出的同一时间，那处的傀儡便破碎了，附在其上的神念也被绞得粉碎。 　　接着，北方、西方、东北方等各处的傀儡均碎裂，只剩下正东方的傀儡还依旧完整，直到一盏茶的功夫才损坏。这时候，楚衍之的神色已经可以用沉重来形容了：这未开发的秘境，果然杀机四伏！幸亏用了傀儡，不然就这么大刺刺地走上去，就算不落得个身死道消，措不及防下有所创伤也是很正常的。受伤倒不要紧，就怕血腥味引来别的凶兽…… 　　思虑半晌，楚衍之取出秋水剑防身，舌下压上一枚回灵丹，已备不时之需。做好准备后，他毅然走向了正东边。 　　小心戒备地走了大约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楚衍之停了下来，心神更为警戒了：如果没有感应错，这里就是傀儡出事的地方了。 　　“嗖嗖嗖”。 　　前方传来细碎的声音，楚衍之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秋水剑，死死地盯着前方，准备在那事物露面的时候就来一个致命一击。像是明白了楚衍之的打算，前方细碎的声音渐渐隐去。还未等他松一口气，声音再度响起，这次却不止前方，而是来自四面八方！ 　　——遭了！ 　　事情到了这般境界，楚衍之哪还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遇到群居性妖兽了！ 　　在修真界，撇去修为比自己高的妖兽，修士最怕遇到两种情况，一是属性与自己相克的妖兽，二是群居性妖兽。前者自然不必多言，后者之所以可怕，是因为惹了一个就出动一窝，灭了一窝还会涌上来一群。虽然其中个体普遍修为低下，但整体的力量不容小觑，累也能把你累个半死。往往一个金丹初期的修士都不敢惹一群炼气期五六层的妖兽，就是这个道理。 　　很快，这群妖兽显现出了真面目。 　　这是一群类似于蚂蚁的妖兽，浑身通红若血，外壳坚硬无比，一条条像极了花朵的黑色纹路诡异地贯穿全身。它们长着两只类似于钳子般的前足，嘴巴尖尖的，叫唤的时候露出两排尖锐的牙齿，一股股火焰顺势喷涌而出。这群蚂蚁的行走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只距离楚衍之三五步远了。 　　“火纹蚁！”几乎是在妖兽出现的同时，楚衍之就忍不住瞳孔凝缩，低呼出声。 　　火纹蚁是群居类生物中比较有代表性的一类，普通火纹蚁修为在炼气一、二层徘徊，修为高的则有炼气三、四层，擅长火攻、咬啮等。每一群火纹蚁中必然有一个蚁后，起辅助蚁群、生育子女的作用，在蚁群中有着至关重要的地位。说也奇怪，明明蚁后起修为不高，只有炼气一层，但一旦被消灭，火纹蚁群必然大乱。这也成为了修士们遇到火纹蚁群，唯一可以突破的办法。至于不战而退……被擅长速度的火纹蚁群包围，你以为还有撤退的机会？要知道，就算是飞行法器，也需要花时间激活操纵牌啊。 　　——看来想要突破这火纹蚁群，不得不先找出蚁后了。 　　此时，最外围的火纹蚁们已经攻击了上来。楚衍之一剑劈开前面几只，忙不迭地运用神识四下搜索起来。可惜火纹蚁数量太多，蚁后与寻常的火纹蚁又没有太大区别，楚衍之粗粗扫了一遍，没有发现蚁后不说，围着他的几只火纹蚁的攻击越发犀利起来。他被迫收回神识，将心神放在应对眼前的火纹蚁们上。只见他一个横侧，以自身为圆心，秋水剑为半径横扫一圈，最外围的那一圈火纹蚁便纷纷倒地，原地被清出一片。下一刻，后面的火纹蚁没有任何犹豫，填补了前面的空缺，不怕死地继续涌了上来。 　　见得眼前的场景，楚衍之的额头不禁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楚衍之边打边退，神识放弃寻找蚁后，转而搜寻起储物袋中有什么可以用得上的东西了。 　　“咦？”不找不知道，一找还真有。下一刻，一颗地雷出现在楚衍之的手中，赫然就是之前她在神秘商人手中购买的两颗冥雷球之一！ 　　顾不及肉疼大材小用，眼见得更加密集的火纹蚁欺近身，楚衍之挥舞手中的剑又将它们逼退了几分后，一咬牙就拉响冥雷球，将它狠狠地扔向了火纹蚁群！ 　　冥雷球一落地，瞬间爆发出惊天巨响，又升起一朵蘑菇云，引得火纹蚁群一阵大乱，大有溃败之势。 　　楚衍之正欲借此机会施展步法脱离蚁群。说时迟那时快，一阵尖锐的声音传来，蚁群瞬间镇定了下来。 　　——是蚁后！ 　　知道蚁群镇定之后，再无机会逃脱，楚衍之立刻定位了声音传来的方向，毫不迟疑就朝着那处掠去。 ☆、第25章 风起云涌 　　蚁后被里三圈外三圈严密保护着，而且最贴身的都是炼气四层，接着炼气三层、二层，依次递减。想要突破这层层防线欺近蚁后，顺利斩杀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天下之道，唯快不破。 　　当下，楚衍之身形连续轻点几下，没处落脚就踩在火纹蚁上，清一圈火纹蚁再继续往前冲。 　　然而他清一圈，火纹蚁便自动补一圈，仿佛不知疲倦。 　　好在他的神识已经牢牢锁定了蚁后，只是为了借势前行，也不怕在火纹蚁群的密集攻势下，蚁后会逃出自己的神识掌控。 　　可饶是如此，等楚衍之来到冲到距离蚁后一丈远的地方就再也不能依靠剑势冲过去了，——眼前密密麻麻的都是炼气四层的火纹蚁，而蚁后就被团团保护在这些火纹蚁当中！ 　　看来是时候硬碰硬，靠实力冲过去了。 　　楚衍之一咬含在舌下的回灵丹，丹药当即化开，一股药流冲入心肺，真气以神识可见的速度快速恢复起来，仅仅一个呼吸时间就补充了小半，足够施展《九式剑诀》中的剑招了。也不敢停留，他将雷灵真气灌输在秋水剑上，施展起剑招。 　　雷灵真气，是他在秘境探索前五天内在逍遥界达成的另一成就。所谓“雷灵真气”，——这个称呼是楚衍之自行冠名的，就是将真气中的其他元素剥离，形成一股纯净的单由雷元素组成的真气流。说起来简单，可做起来相当不易，楚衍之花了两天时间不眠不休才成功提炼出一小股，甚至还差点影响到《九式剑诀》的修炼。当然一旦成功，之后想要再提取就顺畅多了，这是后话。 　　秋水剑不知是什么材质，明明是水属性的，却能承载雷属性的灵力。而且灌输了雷灵之气之后，秋水剑的剑势明显变得凌厉起来，挥舞之间还有雷电隐约可见。 　　第一招，灭杀三只炼气三层的火纹蚁，距离蚁后还有三步之遥！ 　　第二招，灭杀两只炼气四层的火纹蚁，距离蚁后还有两步之隔！ 　　第三招，灭杀四只炼气四层的火纹蚁，成功欺身靠近蚁后，近到挥剑即可斩之！ 　　见得层层防线被楚衍之突破，附近的火纹蚁急得“吱吱吱”乱叫起来，忙不迭地扑上来，试图用数量攻势再将楚衍之打压下去。 　　“怎么会让你们如愿！”眼见得即将成功，变故再生，楚衍之大喝出声，雷灵真气更是不要钱似地灌输进了秋水剑之中。只见秋水剑上镀着一层蒙昧的紫光，莹莹闪亮，舞动间锋芒毕露，威势更增。灵剑起落，那些炼气二三层的火纹蚁纷纷被一股无形之气震开，无法前进！ 　　回灵丹的药力源源不断地补充着体内流失的真气，勉强能跟得上楚衍之的消耗。他的身体扭曲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从火纹蚁的包围中寻出一条缝隙，秋水剑沿着缝隙刺出。很快，剑锋划过，那一道缝隙越来越大，秋水剑直指蚁后！ 　　“斩！”第四式剑起，舞动间带起一小片殷红殷红的血液，交织出一朵朵血红艳丽的花。秋水剑落下的时候，蚁后的头也跟着落下，砸在地上，不激起半点尘土，甚至以楚衍之的耳力都只能听到极其细微的一声响动。 　　静。 　　诡异到令人不安的静。 　　沸腾喧闹的火纹蚁群在失去蚁后的一瞬间，忽然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就像被上了机关发卡一样，所有动作都僵滞在原地。半个呼吸之后，又像是机关被触动激活，它们又动了起来，大部分从愤怒变成了惶然无措，四下溃散。当然，也有一些变得更为狂暴了起来，且敌我不分，朝着四周的同伴下起了手。一时间，鲜血乱飞，就着火纹蚁临死前吱吱的惨叫，场面极为混乱。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楚衍之也不顾周围几只凶残数倍的火纹蚁给自己造成的伤害，当即再强提起一口真气，挥舞着手中的秋水剑突破出一条血路，杀出重围，朝着前方急走而去。 　　…… 　　另一侧，一个穿着月白色华服的少年飞快地穿行在荒漠之中。 　　“嗯？”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猛地停下了脚步，面色犹疑地看了看西南方，口中发出一声惊疑之声。 　　那隐约召唤他的气息似乎变得更强烈了。 　　来自血脉深处的悸动。 　　少年正是楚梓轩。 　　他迟疑了一阵，一拍储物袋，一张羊皮纸飞了出来。 　　楚梓轩抓住那羊皮纸，顺势展开，细细比对了起来。树林、荒漠、河流……那羊皮纸中，竟清楚明白地标注了这玄紫秘境的内部环境和各大宝物出产地！ 　　——这分明就是玄紫秘境的地图！可那些泾渊大陆的各宗各派却异口同声说这是未被探索过的秘境，又是怎么回事？ 　　“西南方……一片大草原？”楚梓轩颇为迷惑地找出感应所在的地方，“那里有什么契合我的东西？”他的目光又落在了羊皮卷上：“可是，能让我补全血脉的，家族密卷中记载的东西分明就在玄紫神殿深处啊。” 　　他口中的玄紫神殿，位于羊皮卷的正中央，只要穿过他所在的荒漠，就能直抵那处。 　　自出身以来，楚梓轩就被告知自己的血脉有问题，或者说“残缺”更合适些。只有不断融合与自身气息相符合的东西，才能一点点补全血脉。至于残缺的原因，暂时不详，有说是父母遗传下来的疾病，有说是因为先天不足。还有一种说法，是他听五长老无意间说漏嘴的。其实他有一个哥哥，为了救他，当年早早就死了，他的血脉就是因为融合了他哥哥的血脉而变得残缺不全。 　　这几年，家族倒是也想尽办法为他奔波寻找，血脉中的残缺也被弥补了一部分。只是，即便楚家在天昇大陆算得上一方霸主，有些地方也不能伸手干预，更别说从别人口中夺食了。 　　这一次，家族大能用秘术卜算到了泾渊大陆有秘境开启，又交给他一张绘制好的羊皮卷，明确言及那宝物就在秘境中的玄紫神殿中。 　　两个大陆之间有传送阵相通，这在两个大陆的上层之间算是公开了的秘密。虽然对羊皮纸的质地和上面绘制的线条是否真出自近期持有怀疑，楚梓轩还是很快就通过传送阵，来到了泾渊大陆，又成功通过紫辰宗获得了探索秘境的名额。 　　至于楚衍之…… 　　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晦涩，很快就将想到的那个人抛到脑后，思索起关键问题来：怎么选择？去大草原还是玄紫神殿？ 　　思忖片刻，楚梓轩决定先去玄紫神殿一探究竟。若是不成，再前往大草原。 　　主意一定，他不再迟疑，运转真气在脚下，当即沿着羊皮纸上绘制的路线，抄小路逼近玄紫神殿。 　　…… 　　秘境之外。 　　山洞内的光华已经暗淡得接近虚无，只偶尔闪过一丝两丝的光泽，不用神识锁定仔细搜寻，很难发现。因为各宗各派的弟子均已进入，约定好一个月后再共同接人，揭晓结果，各位带头人便纷纷告辞回了宗门，原地空落落的一片。 　　只有“玄紫秘境”的牌匾，孤零零地悬在原地，见证着曾经的人声鼎沸。 　　不知过了多久，山洞外忽然出现了一个少年：白衣黑发，乍看之下温润如玉，细看却又隐约带点邪异之气。 　　他看了看眼山洞内即将隐没的光泽，没有任何犹豫，当即就大步走了进去。 　　在他进去之后，那接近于无的光芒忽然爆发出一阵刺眼的光亮。一个呼吸过后，那光猝然又消失不见。山洞内的最后一点光芒也被消耗殆尽。 　　“咔咔咔”，伴随着一阵尖锐的声响，先是两头狮子仿佛活了一般，身手矫健地隐没进两根石柱中。紧接着，石柱消失不见，“玄紫秘境”的牌匾也悄然隐匿。 　　山洞又变成了最初的模样，黑黢黢的，没有半分秘境的风采。 　　不一会儿，山洞那头，少年出现在一片大草原上。 　　清风微微拂过他的发丝，带来远处的气息。他凭空摄来几缕“气”，放在鼻翼之下嗅了嗅。像是明白了什么，他轻笑出声：“原来师弟你在那里。” 　　放开手中抓取的几缕“气”，他双脚一蹬，朝着大草原的西北方激掠而去，空气中还隐隐约约着他的未尽之言—— 　　“不过正事要紧，量师弟也不会……” 　　仔细一看，少年行进的方向，赫然就是那玄紫神殿的所在之地！ ☆、第26章 风光霁月 　　楚衍之是在第二天下午才见到除他外的其他人的。 　　说是“见到”,严格来论，应该是远远见识了一面。 　　那些人穿着雷落宗的服饰。由于雷落宗的弟子服是明黄色的,在一片绿色之中极为醒目，楚衍之一眼就分辨了出来。 　　迟疑了一下,觉得雷落宗对紫辰宗弟子应该不会友善地相互寒暄并称“道友”,再加上对方人多,相较他孤身一人，更不可能通力协作,——没有谋财害命就算是他命大了,楚衍之决定偷偷走暗路过去。说白了，就是潜伏过去,先看一下情况再计较。 　　等稍微近点的时候,楚衍之才发现这个决定有多失误。 　　——雷落宗的三名弟子正在一头黑爪魔狮的攻击下苦苦支撑。 　　黑爪魔狮的个头很大,浑身皮毛油光发亮，只重重一跺，便产生了地动山摇之感。从它的攻势来看，修为肯定突破了筑基期，甚至极有可能是筑基中期修为。黑爪魔狮有一下没一下地发动跺地攻势，时不时地还伴随着音攻，显然以戏弄玩乐心思为主，却让三位明显只有炼气九层的弟子苦不堪言。 　　一盏茶之后，黑爪魔狮似乎是玩腻了，它低啸一声，攻击猛地变得凌厉起来。 　　“程师兄，此时不用师尊赐下的宝符，难道要等我们没命的时候再用吗！”眼见眼前这妖兽势不可挡，生命岌岌可危，左边那个弟子冲中间的弟子大喊，似乎他们还有什么未用的底牌。 　　……宝符？雷落宗的这几位弟子居然有宝符？ 　　楚衍之刚刚准备离去的身影顿了顿，又悄悄蛰伏在了原地。 　　所谓宝符，既能被归为灵符的一种，也能被归为法器的一种。宝符也分为上中下三品，一般由金丹期以上的修士将“灵”封印在符中，按照“灵”的品质好坏以及威力大小划分品级。万物有灵，“灵”就是用灵笔沾取特殊的灵源力绘成的有生命的东西，一般是妖兽。当然如果法力高深，绘“灵”能力突出，也能绘制传说中的其他种族。 　　普遍而言，金丹期修士做成的宝符能发挥出筑基期的威力，元婴期修士做成的发挥金丹期的威力，以此类推。但因为宝符每次绘制要伤及修士的修道本源，必须修养几年才能恢复，故而宝符极为罕见。 　　饶是以楚衍之九世的经历，也没有见过宝符。 　　而眼前就有见到传说中的宝符的机会……楚衍之看了看黑爪魔狮，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后者的铜铃大眼中似乎也流露出兴趣。心一横，他决定再次静观事变，——箭在弦上，怎么着也要先该瞧瞧宝符的风采！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么做了。”只见中间那个被叫做“程师兄”的弟子一咬牙，狠狠点了点头，一面指挥着法器给黑爪魔狮一个重击，一面急匆匆地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灵符，“柳师弟、叶师弟，替我争取三秒钟，我得激活这张宝符！” 　　左右两位弟子自然答应不提，就连黑爪魔狮的攻击也放缓了许多，像是在等这位程师兄施展宝符一般。 　　程师兄将宝符放在手心，大拇指交叉，双手叠合，食指紧扣小拇指，做出一个奇怪的结印，随即口中念念有词。宝符很快无风自动起来，一个呼吸过后，程师兄如扔掉烫手山芋一样，将宝符扔向黑爪魔狮，大喝一声“去”！ 　　下一瞬，宝符自燃殆尽，一只九点花斑豹出现在众人面前，低低咆哮着就朝黑爪魔狮扑去。后者双蹄一跺地，地面上瞬间出现了大大小小的裂缝，一直衍伸到九点花斑豹那处。九点花斑豹轻盈地跳跃在这些裂缝和突起上，竟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黑爪魔狮对面。 　　“冲啊，快，把那头狮子踩扁！” 　　“看你的了，九点花斑豹！” 　　看见局势渐渐往自己的方向倾斜，左右两名弟子忍不住高声为“灵”喝彩加油起来。就连中间那看似比较沉稳的程师兄，也忍不住捏了捏拳头，脸上全是期待：“一定可以的！” 　　“嗷——”黑爪魔狮觉得自己受到威胁，愤怒地高声吼叫起来。它放弃了守势，开始进攻起来，头一低，脚下猛地发力，就将已经欺身近前的九点花斑豹撞飞。接着三下两下来到九点花斑豹倒地的地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蹄子重重地踏上，再一跺，那九点花斑豹便被冒出来的大片土刺刺了个透心凉，只来得及呜咽一声，便化光消失了。 　　这就……没了……？ 　　楚衍之有些不信地揉了揉眼睛，这才相信那九点花斑豹真的被黑爪魔狮一个踩踏加土刺给消灭了。脑子忽然一凛，他也不管余下结果了，立刻头也不回地拣了一个方向逃也似地掠去：连“灵”都不是黑爪魔狮的一合之敌，——虽然那宝符极有可能是半成品，雷落宗那三名弟子自然是保不住了，说不定还会祸及他。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然而，楚衍之的反应还是迟了。 　　黑爪魔狮已经怒了，自然不会多与那三名弟子墨迹，一人赏了一蹄子，连惨叫都没有就悄无声新地结束了战斗。很快，它将视线对准了已经掠出一段距离的、慌不择路逃脱的楚衍之，当即就追了过来。 　　…… 　　“吼！吼！吼！” 　　随着巨爪拍动地面的声音，楚衍之如同利剑一般穿梭在树林间。秋水剑在前开路，一路上枝叶纷飞。他的身后更是一片鸡飞狗跳，妖兽口中喷出的一阵阵火焰将青葱茂密的林木弄得焦黑一片，好几次都差点喷到楚衍之身上。好在楚衍之见势不妙，果断往口中塞了一颗丹药，这才避免了因为灵力不够支撑步法而造成的悲剧下场。 　　一追一逃，已经持续了一炷香的功夫，他与黑爪魔狮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用神识感应了一□后，楚衍之搭在储物袋上的手又紧了一分：那里，还有一个冥雷球。只是用在这里，多少有些不甘心。一旦用掉，若是前面遇到什么更加不可知的危险了，又该怎么办？ 　　天无绝人之路，正纠结着，耳边忽然传来细微的“哗哗”声，像是水流。 　　楚衍之的眼睛一亮。“赌了！”他一咬牙，猛地转了个弯，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更努力地逃去。 　　近了，近了，眼前果然出现了一道河流！这时候，黑爪魔狮也距离他只有一尺之隔了。 　　楚衍之猝然停下脚步，对着黑爪魔狮使出了第四式剑诀，成功地阻了阻黑爪魔狮的脚步，为自己争取了两三秒。 　　“噗通！”就在黑爪魔狮摆脱剑势的影响时，楚衍之跳进了河中，并朝着对岸飞快地游了过去，剩下前者在河岸边更为愤怒地咆哮，却因为不敢沾染河水，只能干瞪了一会儿眼，无奈地离去。 　　这时，楚衍之才松了一口气。 　　“嗯？”下一刻，他脸上的轻松换成了凝重：体内的真气似乎耗费得比刚刚的狂奔还多！ 　　——怎么回事？ 　　楚衍之下意识地分出一缕神识朝四周摸索去，风平浪静，甚至没有半点危险。直到向下接触到河水时，神识忽然一阵绞痛，瞬间他就失去了与那缕神识之间的联系。 　　也就是说，危险在这河水之中？楚衍之的脸色变得更为凝重起来：以眼下真气的消耗速度，怕是不到一个呼吸就能告罄！ 　　他试着往上飞，却不料在河中能够自由移动，脱离河水却千难万难。河水仿佛幻化做了千万只巨手，将他牢牢禁锢在水中，半点也脱离不得！当下，楚衍之再也无法维持惯常的平静，他再看一眼河对岸，没有半个时辰根本无法到达。至于储物袋中的丹药，原本回灵丹就因为稀缺，只购入了三瓶，现在只余下两瓶。难道要尽数都用在这条诡异的河水之中？想到这，楚衍之心下大急，却一时半会也想不出办法来，只能先吞服一颗，尽力朝着河岸游去。 　　……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 　　储物袋中的回灵丹只剩下最后一瓶，而他距离河岸还有一半路程！这一瓶丹药根本就支撑不了这么远！ 　　难道第九世他要死在这条河上？楚衍之松开紧皱的眉峰，淡淡地垂下眉眼，遮去眼底浮现的晦涩与无奈：虽然没有看到十五岁之后的天地，这次好歹也算打破了诅咒…… 　　“哟，衍之~” 　　耳边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楚衍之的心底冒出一个念头，有点不敢相信地抬头，却发现那个“不敢相信”正赫然站在小型云舟上看着他。月白色长袍，懒散随意的额发，熟悉的眉眼，以及轻佻上扬的唇角，——“楚梓轩！”楚衍之有些失态地喊出眼前少年的名字。 　　“怎么？见到我很吃惊？”少年也不救他，只是挑了眉，戏谑地趴在云舟边上看着楚衍之受困于河水，真气一点点被耗尽。 　　楚衍之平静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虽然心下急得要命，依旧习惯性地笑道：“的确很吃惊。梓轩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唔，因为感应到衍之需要我。”楚梓轩笑得一脸暧昧，“难道不是吗？我的感应可从来没有出错过哟。” 　　楚衍之：…… 　　“是，我的确需要你的帮助。”楚衍之努力维持着镇定，“烦请梓轩兄看在我们曾相交一场，救我一命。日后，我定当涌泉相报。” 　　“怎么个‘涌泉相报’法？”楚梓轩顺口接道，“不如以身相许？” 　　闻言，楚衍之一怔，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楚梓轩。 　　少年眉眼含笑，唇瓣殷红，面容如玉，更兼长长的额发垂落在肩上，黑与白的对比惊心动魄，说不出的风光霁月。 　　日头正好，楚衍之禁不住微微眯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亲们的支持，么么哒。 　　跪求收专栏，渣作者很软的！地址： ☆、第27章 前世真相 　　“怎么不说话？莫非被我的以身相许感动坏了？” 　　楚梓轩斜着头看楚衍之,难得见到少年这副微微呆怔又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表情，不由地吃吃笑出声。 　　楚衍之被他的话惊醒,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袖口下手指微动,语气平静地说：“梓轩兄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等玩笑话还是快些收起来吧。” 　　“嗤——”闻言,楚梓轩反而笑得更灿烂了,“你怎么又知道我在说玩笑话？” 　　楚衍之没有搭理少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默默地计量着体内的真气还能支撑多少时间。直到再也拖延不下去,不得已才抬了头看向依旧没有半点搭救准备的楚梓轩：“难道这次梓轩兄是来看我怎么身死道消的吗？” 　　“可是生气了？”楚梓轩一挑眉，抚掌大笑,“衍之且缓缓再生气,我这就来救你。” 　　说着,只见他改趴为站，双手一震，之前的嬉皮笑脸顿时烟消云散，一股金丹真人的气势油然而生，——哪怕修为被封印，气势这种东西不到这个境界绝不可能凭空生出。月白色的衣衫无风自动，一股柔和的真气从楚梓轩的身上散发出，随即幻化做一只紫色的巨手，往河水中一个倒腾，抓住楚衍之猛地一提，下一瞬后者便出现在了云舟之上。 　　河水张牙舞爪了一阵，见够不上云舟，也只能悻悻地放弃，重归于寂静。 　　“你刚刚……？”楚衍之的面上海残留着惊异。 　　“在把衍之捞上来的时候，稍稍解了一点封印。”楚梓轩心不在焉地回道，“不用担心，很快又封上了，秘境决计是觉察不到的。” 　　楚衍之抿了抿唇，并不打算解释之前他惊疑的是楚梓轩的真气与他的竟是别无二致，莫非……他敛下眉眼，只点点头表示理解。 　　楚梓轩倒也没有看出楚衍之的敷衍，刚刚真气与楚衍之接触时产生的亲切与悸动，就足以令他揣摩深思了：之前感应到的能引起血脉共鸣的东西，竟是在楚衍之身上吗？那为何在青州城的时候没有半分感应？ 　　一时间，同舟的两人心思各异。 　　默契地几乎同一时间醒来，却又默契地没有交谈。楚梓轩操纵着云舟，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河对岸。 　　“我建议你恢复一□力。”收起云舟，楚梓轩笑道。楚衍之暗自叹了口气，到口的感激之词被少年的言谈搅得再也无法出口。只得抿紧唇，决定无视对方脸上显而易见的捉狭：“麻烦你替我护法。” 　　有了金丹后期真人的护法，楚衍之回复起真气来的方法非常简单粗暴：直接寻了一颗粗壮浓密的绿树，盘腿坐在其下，闭眼开始恢复起真气来。 　　半个时辰后，丹田内的真气终于恢复完全。楚衍之长长出了一口气，下一刻神识被盘踞在丹田附近的沙漏吸引：沙漏的瓶体闪动着光泽，其中有几颗沙子莹亮如玉，吸引他前去探索。 　　当下，楚衍之分出一缕，进入沙漏之中。逍遥界并没有多少变化，硬要说不同的就是灵田旁的那汪灵泉。他走到灵泉旁，用手掬起一捧，正准备细细观察，巨变倏然而起：手中的那捧河水猛然幻化做一只只小手，意图将楚衍之的神识化身拖拽入灵泉内！ 　　楚衍之大惊，连忙将泉水甩开，这才堪堪摆脱了那种束缚，免遭了神识化身遭受毁灭打击。 　　可饶是如此，神识还是遭受了重创，不得不退出沙漏，回归本体。“噗——”随着神识归位，一口淤血猛地吐出！ 　　见得楚衍之先是脸色惨白，继而猛地吐血，楚梓轩皱了皱眉：“受了很重的伤？” 　　“好像伤及了神识。”楚衍之半真半假地道，“想来是刚刚河水的副作用。还好波及不大，不碍事的。” 　　是的，他怀疑那灵泉之中的，就是河水。——属性一样，连颜色也一样，不是河水又是什么？现在要考虑的是为什么那河水会在逍遥界，是沙漏主动吸入，还是河水自行进入？ 　　“接着！” 　　一个黑色的小瓶被抛向自己，楚衍之下意识地伸手接住，等接住后才发现小瓶来自楚梓轩。他略带疑惑：“是什么？” 　　“疗神丹。对神识有一定的治疗效果。”楚梓轩示意他服下，“你不是神识受创吗？正好……” 　　少年的话未落下，楚衍之便坚定地准备将药瓶抛还给对方：“我不能要。” 　　“理由？” 　　“自我们结识，哪一次不是你帮的我？” 　　“所以？” 　　“两次救命之恩、黑魄丹、秘境之外……”楚衍之看着楚梓轩，一字一顿，神色决绝，“我怕我舍去这一条命，都还不清。” 　　楚梓轩撇嘴一笑，像是强调似的反问：“还不清？” 　　楚衍之点点头，前者也不管他的反应，又自顾自说下去：“既然还不清，又何必计较欠下多少？”楚梓轩瞥了一眼楚衍之，知道对方想要分辨，唇角的莫名弧度又上扬了几分，再次截断那人口中的话：“左右再怎么还也还不清。” 　　楚衍之抿紧了唇，手指在宽大的袖口下捏紧、再捏紧，泛出病态的白色骨络来。 　　“还是……”楚梓轩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他的袖口，“其实你不想欠的，只有我这一个？” 　　阳光从林木青郁的叶片间倾泻下来，泛起斑斑点点的光晕。 　　不知道是光线的原因，还是神识创伤加剧，随着轻飘飘的话语落下，楚衍之的脸色倏然更加苍白了。 　　手下意识捏得更紧了，真气仿佛在这一瞬也统统撤去。略有些长的指甲戳进手心，生疼生疼的。 　　心底被防护得严严实实的伤口似乎被什么不可抗力粗暴地撕裂，径直戳入柔软的血肉中，滴滴答答淌出殷红的鲜血。 　　是了，他想起来了，他不喜欢欠别人，最初就是因为厌恶欠楚梓轩人情。明明就是那人夺走了他的生命，明明是他所谓的“弟弟”从他身上取走了他所有的未来，那人却只轻轻巧巧地用一次次人情、一次次救命之恩，将他所有悲愤与苦楚统统抹去！让他再也没有立场去追问，去反诘，去……迁怒！ 　　是了，这真相被尘封得太久远，久远到连自己都忘记了。 　　“怎么会。”楚衍之合上眼睛，几乎可以用“惨白若纸”来形容的脸上闪过大片大片的怆然，“梓轩兄想多了，我是生来就是这性子。说好听点是恩怨分明，说难听点就是薄情凉性。” 　　“是么？”楚梓轩脸上的笑容不见，神色有些冷了下来，“既然这疗神丹你不要，我也没有别的用处，祭河好了。”说着，手中的黑瓶被他顺势一抛，直直地竟往河内坠去！ 　　楚衍之不禁心下大急，恨恨又无奈地瞪了楚梓轩一眼：这败家子！就算天昇楚家有再大的家业也不够他这么败的啊！ 　　疗神丹，楚衍之并没有听说过。但根据修真界——至少是泾渊大陆——的约定俗成，修复神识的丹药炼制工序相对比较复杂，价值自然也比普通的丹药高上不少。更何况，以楚梓轩被惯坏的性子来说，可能拿出那些烂大街的货色吗？这黑瓶中的疗神丹，怕是他散尽家财，都换不来几颗吧。 　　认命地叹了一口气，楚衍之一跃而起，险之又险地接住即将掉入河中的黑瓶，这才放下心来，语带斥责地看向楚梓轩：“你怎么能……”他的话没能继续下去，只见楚梓轩的冷脸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心满意足的笑脸，此刻正戏谑地看着自己。 　　“你拿了就是你的了。”楚梓轩的眉眼弯弯的。 　　克制自己脸上的镇定不破功，楚衍之取出其中一颗。丹药是深紫色的，泛着幽深的光泽，闻之忘俗。一口吞入，灵力的冲击令他来不及说什么，只能再次盘腿，用功炼化药力。而楚梓轩在一旁笑意盈盈，只是眼底幽深若泽，落在盘腿打坐的楚衍之身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盏茶的功夫，楚衍之睁开眼睛，神识已经修复完全，甚至连体内的雷灵素也增加了不少。既能治疗神识，又能增加修为，想来这疗神丹，并不只是“对神识有一定的治疗效果”这么简单。 　　“谢谢，这么贵重的——” 　　“有效果就好。” 　　暗自叹了一口气，楚衍之将所有念头压下，挑起另一个困惑他的问题：“嗯。梓轩兄是刚好来到这附近吗？” 　　“对呀。本来我们就是一起进入的，被传送的地方就算有所偏差，也不会差距多少。”楚梓轩眨了眨眼，神色无辜，“可能我被落在你身后了。可是衍之你也知道，我的速度比较快，听到黑爪魔狮的吼声，本想着来凑个热闹，结果巧之又巧地在河水这边赶上你了。” 　　定律一，楚梓轩会说谎。 　　在前几世，楚衍之早就清楚地明白了这一定律。而且就像他一旦纠结就会捏手指一样，楚梓轩每当说谎就会表现得特别无辜，每每令人不忍心戳穿。 　　每个人都有面具，他更是如此。楚衍之顿了顿，笑得一脸温和：“那还真是……巧啊。” 　　“恢复了吗？”楚梓轩问，“看脸色，应该差不多了。” 　　“不知梓轩兄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楚衍之侧脸看他，“……往前走？” 　　“好。”楚梓轩点了点头，目光悠长，落在前方。 　　按照两人的速度计算，大约再行进一天半天，就能再次抵达那处了。 ☆、第28章 三日之约 　　那处,指的是玄紫神殿。 　　一日前，楚梓轩顺着羊皮卷地图来到了玄紫神殿,家族大能口中有与他血脉契合之物的地方。 　　中途也遭遇到了些许妖兽，但都慑于他金丹后期的修为,纷纷退散了。是的,金丹后期的修为。他根本就未曾将自己的修为遮掩掉,至于之所以会对外显示出炼气九层的修为，这全都得益于一个“敛息坠”的小配饰。这敛息坠,还是在青州城的时候,偶尔逛坊市淘换到的，比之家族给他准备的“敛息灵符”好上不知几倍。卖主有眼不识宝物,竟将它当做了一块小小的、只能加速静心的玉佩,只收了他五十块中品灵石,还乐呵呵地以为自己宰了楚梓轩一刀，他自然也不会好心提醒对方的失误。 　　敛息坠欺骗了众人，也欺骗了秘境。 　　更确切点说，是欺骗了秘境外的入口，那些带有检测功能的光芒与两头石狮。一旦进入秘境之内，楚衍之自然有更多的方法隐匿。 　　玄紫神殿气势非常恢弘，几乎与楚梓轩见过的天昇大陆皇室的宫殿有些不相上下。 　　来不及欣赏，当下他就朝正门而去，意图直接走入其中。结果，还未走近几步，他便被一道无形的光膜挡住了。再往前，别说半步，就连动弹也不得行；至于退后，说也奇怪，心中一生这念头，身体便能自如行动了，——当然只能退后。 　　“绝断禁制！”楚梓轩的瞳孔微微一凝缩，很快就认出了这光膜的来历。 　　但凡知道绝断禁制的都知道，一旦设立该禁制，禁制内外自成一界。若是两方没有传送阵，传送阵内没有特殊的界能，那么两界永远无法相通。 　　问题是：这玄紫秘境分明是一个秘境，正中央的玄紫神殿又为何要被人为地另设一界？那一界内，又是怎样一个光景？与他血脉契合之物，是否是脱离这一界存在的东西？他又该如何进入，进而获取到？ 　　……还是，机缘未到？ 　　楚梓轩想起老祖宗一直挂在口中的“机缘”，不由地一拳狠狠打在光膜上。这次，光膜被他的拳势所袭，猛地陷了下去。他心中一喜，正欲顺势往前，说时迟那时快，从拳头与光膜的交接处反噬一阵巨力，猝然通过手臂，重重袭在他身上。楚梓轩喷出一口血，倒飞出去，退了好几丈远才落地。 　　知道这是绝断禁制在警告他，而他绝无进入的可能，——至少是现在绝无可能，楚梓轩当下就放弃了进入这一界的想法。在原地调息至巅峰后，深深地看了眼这玄紫神殿，他才双脚一跺，朝着东南方的大草原疾驰而去。 　　他倒要去看看，那大草原中有什么能与他血脉共鸣的东西！ 　　结果…… 　　楚梓轩侧脸看了看走在自己身边的楚衍之，脸上露出些许晦涩莫辩的神情。 　　感应到楚梓轩的目光，楚衍之回头，黑色的眸子里盛满疑问：“怎么了？” 　　“没。只是觉得这样看来，衍之长得很好看。”楚梓轩挑了挑眉，被抓个现行也不惊慌，反倒笑开了。 　　“……多谢夸奖。”憋了半天，楚衍之终于回了一句。——天知道，摘下面具，他与楚梓轩的容貌几乎一模一样！这算是在变相地夸奖那人自己吗？ 　　楚梓轩眉眼弯弯：“不客气。” 　　…… 　　两人一路往前走，一路洗劫天材地宝。 　　不得不说，除去灵草矿石旁往往有妖兽看护这一点，这玄紫秘境真的可以称得上修真者的天堂，许多楚衍之见过但买不起的灵草随处可见。 　　当然，洗劫的只有楚衍之一人，楚梓轩则负责灭杀前者打不过的妖兽。——以楚梓轩的家身，还看不上这些随处可见的灵草。只偶尔遇到罕见的天材地宝，才会动手收取一些。 　　如此一段路后，楚衍之终于提出了分道扬镳。 　　“理由？”楚梓轩收敛笑容，平静地问。 　　“梓轩兄在身边，我达不成历练的目的。”楚衍之垂下眉眼，不去看一下子变得气势凛冽起来的少年，“而且，我会拖累梓轩兄的。” 　　楚梓轩不屑地看了看楚衍之手中的七星黑雀草：“你应该知道，这点东西我还看不上眼。” 　　“是，你不介意。”楚衍之平静地笑了笑，“但我介意。” 　　“你介意？”第一次，楚梓轩的脸上露出了惊愕：怎么会有人像楚衍之那样，甘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一次次地推掉别人送到手的好处！ 　　楚衍之的神色无比郑重：“是的。” 　　“嗤——”楚梓轩动了动唇，刚想驳斥什么，下一刻神色一动，竟生生改了口风，“既然如此，那我便与衍之你在此分开罢。”说着，他停顿了一下，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玉简，交到楚衍之手中：“这玉简被我祭炼过，与我心神相通。若是衍之遇到什么危险，捏碎它，我在周围自会赶过来。” 　　楚衍之捏紧了手中的玉简：“多谢。” 　　楚梓轩看了他一眼，一语未发，一个纵身，便消失在了西北方。 　　原地，只剩下楚衍之垂眉敛目，手中紧捏着那块玉简。半晌，他收起玉简，就像能就此收拾好心情。看了看西北方与东北方，犹豫了片刻，他终于还是沿着楚梓轩走过的路，朝着西北方缓步而去。 　　…… 　　另一侧，楚梓轩身形几个起落，速度加快了何止一倍。 　　他的眼前，赫然有一个白衣黑发的少年，正急速朝着远处掠去，试图想摆脱楚梓轩的跟踪。却不料后者的速度比他印象中快了不知几何，怎么甩脱也摆脱不了。既然脱离不了，只能坦然面对，少年停下脚步，转过身正面楚梓轩。 　　“罗天成，果然是你！”楚梓轩也停下脚步，见得少年的真面目，不由地轻呼出声。 　　罗天成耸了耸肩，知道面对楚家继承人，再怎么否认也是无济于事：“楚梓轩，死亡沼泽一别，风采依旧。”他口中的死亡沼泽，位于天昇大陆最南端，也是与楚家封地相接的南荒之地。 　　“你罗天成也依旧是这么碍眼的存在。”楚梓轩毫无风度地翻了一个白眼，“老远就被你膈应到。” 　　罗天成针锋相对：“彼此彼此，我说怎么都摆脱不了尾随之人，原来是你。” 　　“啧啧，不要这么严肃嘛~”楚梓轩的换脸功夫堪称一绝，转眼冰冷的脸就笑意盈盈起来，眸若秋水，“你不好好在罗家呆着，做你的继承人，跑到泾渊大陆来什么。来来来，说说看你来玄紫秘境的目的~” 　　罗天成不为所动，——在过去的几年里，他早就见识过了这副换脸功夫的威力。 　　在天昇大陆，众所周知，楚家和罗家虽毗邻而居，却各自不对付。到了这一代两家的继承人，形式似乎变得更水火不容起来，每次一遇到不拆对方的台就不舒服。哪怕偶尔一次利益共同，也少不得相互刺两句。 　　也习惯了罗天成的反应，楚梓轩嘟哝了一句：“真是无趣得紧~” 　　已经证实结论，且心知肚明从对方口中撬不出多少信息来，楚梓轩已然打算转身离去。 　　正在此时，罗天成忽然开口，所提的问题成功地阻止了楚梓轩的脚步：“你此行的目的，是玄紫神殿吧？” 　　瞳孔猝然凝缩，楚梓轩冷声否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以罗天成对楚梓轩的认识，哪还会不知道对方这种表现代表着什么。他的唇角弯了弯，露出一个惯常的邪异笑容：“不用否认，因为我也是为这玄紫神殿而来。” 　　“哦？”既然否认不了，自然无需掩盖，“那么你也发现那绝断禁制了？” 　　“自然。”罗天成点点头，脸上全是凝重，“目前谁也不知道禁制外的另一个世界是什么模样。”他的目光在楚梓轩身上流转一圈，忽然咧嘴一笑：“不过我有一个好提议。” 　　“说。” 　　“联手。” 　　楚梓轩半眯起眼睛，上上下下打量起罗天成来，像是他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人一样：“你说联手？哈，有生之年我居然能听到罗家继承人罗天成对我说这句话！这可真真是我听到的最好笑过的一句话了！” 　　“废话少说，一句话，要不要联手？” 　　不知道是不是楚梓轩的错觉，罗天成的耐性似乎比起之前也少了很多。——莫非来到泾渊大陆，还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格？不过这世界万千人，他楚梓轩最不会关心的就是罗天成！ 　　“送上门来的买卖，为什么要拒绝？” 　　楚梓轩轻笑一声，拨弄着不知道何时滑落下来的额发，漫不经心地补充：“不过，凭我们两个人的力量想打开绝断禁制，也无异于痴人说梦。” 　　“两人不够，那么所有参加秘境的人加起来，够不够？” 　　“莫非你早就打着这个主意？”楚梓轩心下一惊：罗家那位大能，竟已达到了能清楚预知一切，并让继承人提早布局完全的境地吗？ 　　罗天成并没有回答。 　　他自顾自地接了下去，敲定了结论：“那就这么定了。三天后，玄紫神殿，我们聚集所有人之势，共开绝断禁制。” 　　说完，罗天成身形一动，也不给楚梓轩任何驳斥的机会，竟这么凭空消失不见了！ 　　寒风，一下子迅猛了起来。 　　看着空荡荡的原地，只有凛冽的风卷起满地尘埃，楚梓轩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罗天成，是什么令你这么不惜一切代价甚至求助于死对头，也要获得？ 　　补全血脉之物、罗家迫切所需……绝断禁制的那头，玄紫神殿内，又究竟蕴藏了怎样的一方世界？ ☆、第29章 如你所愿 　　心满意足地用灵铲将鬼王草小心翼翼地连根拔起,神识裹覆传进逍遥殿，种植在灵田上后,楚衍之这才得空,将视线移到一旁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的鬼王犬身上。 　　虽说鬼王犬是为守护鬼王草而存在的，但并非鬼王草就比鬼王犬更珍贵。相反,鬼王犬若是毛色黝黑,体内便会产生一种名叫“鬼王晶”的东西，配合鬼王草，号称能解百毒……至于传闻是否为真，这百毒的程度到底是多少，就有待检验了。 　　小心翼翼地用刀剖开鬼王犬,伸手往正中一摸,摸到一个坚硬的东西。取出一看，只见那物是六面晶体，被阳光一照，闪烁着灼灼的耀眼光泽。见得此番场景，楚衍之的脸上一喜：果然有鬼王晶！ 　　刚刚收好鬼王晶，准备取一些鬼王犬身上有用的材料，一阵“隆隆”之声忽然响彻天地。紧接着，还未等楚衍之反应过来，一阵阵地动山摇从脚底传来，他猝不及防之下抱紧了一旁的参天古树，才没有随之摔倒。 　　震动的源头在西北方。 　　不要问他是怎么发现的，那冲天而起的光柱想让人忽视都难。 　　一个呼吸之后，地动山摇停了下来，整个秘境又恢复了之前的风平浪静。如果不是那冲天的光柱明明白白地立在那处，楚衍之差点以为一切都是假的。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低头一看，原本放置着鬼王犬的地方也空无一物，想来是刚刚震动的时候滚到不知何处去了吧。 　　摸摸了怀中的鬼王晶，楚衍之松了一口气，还好最重要的东西都在。 　　这三天，楚梓轩真如他所言那样，消失在了楚衍之的视线里，至少是在神识感应不到的地方。开始还有一些失落纠结，——人大抵都是这样，被缠着跟着的时候觉得无所谓，一旦离开，心中难免落差。修真者也是人。 　　楚衍之做了些心理建设，左右是内心期望的，也就慢慢地放开了。 　　一路探索一路往前，也不知道是运气使然，还是沾染了楚梓轩的金丹之威，他的收获颇丰，刚刚还获得了鬼王晶。单后者，无论是折价买给宗门还是自用，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除了这些，他最大的收获还是成功升到了炼气九层，在与一条快筑基的狂风狼争夺一株草药的时候，置于死地而后生突破的。 　　……怎么办？是继续前行探索，还是去西北方的光柱所在地？ 　　楚衍之下意思地看了一眼手上的鬼王晶，又看了看那光柱，当下就有了绝断：无论如何，先去光柱那里一探究竟！ 　　主意一定，他便朝着西北方而去。 　　看上去不远的距离，却足足用了他小半天的时间才到达，还是在一路顺畅的情况下。 　　那冲天的光柱早在一个时辰前就已经消失，楚衍之是循着老远可见的恢弘宫殿摸索而来的。所以，等这宫殿呈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第一个反应不是震惊反而是愕然，随即心中涌现出古怪：琉璃的砖瓦、高翘的屋檐、狰狞的石狮、威严的宫殿……除去大小规模与高高悬在殿堂上的“玄紫神殿”牌匾外，眼前这气势恢宏的殿堂，分明与他的逍遥殿别无二致！ 　　百思不得其解，他只得暂且压下心中的疑惑，将视线移到了宫殿前的空地上。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面前一众修士，让楚衍之禁不住怀疑是否所有还幸存的修士都在这了。再转念一想，大约都是与他抱着同样的心情，也就释然了。 　　他的到来显然并没有引起很多人的注意力，楚衍之也乐得其成，摸了摸鼻子，面色平静地走进人群中，听着周围人攀谈，企图获取一些有用的情报。 　　“也不知道这光膜究竟是什么禁制，也不伤人，只阻止我们进入。” 　　“会不会这玄紫神殿的保护阵法？” 　　“不，分明就是禁制。如果是保护阵法，对于我们这些入侵者，肯定不会这么温和。按我说，这玄紫神殿里面肯定有什么厉害事物，还不得见血光。要么就是设立这个禁制的人不希望见到杀戮，希望我们知难而退……” 　　其中，雷落宗的一位弟子正大声争辩着什么，笃定的模样让围在他身边的修士频频点头，像是已经结成了一个小团队。 　　…… 　　通过周围修士的争论，楚衍之总算理顺了一些前因后果：好像先是星罗宗的某位弟子发现了这处宫殿，试着走近去的时候，却被光膜所困，不能前进，只能后退。发现宝库而无法进入怎能甘心，这位弟子咬了咬牙发动了攻击，结果宫殿中轰然而起一阵光柱，紧接着便是整个秘境都地动山摇。如此动荡，说不是宝物也大有过来一探究竟的修士，这座“玄紫神殿”就这么出现在了众人的眼中。最后，一传十十传百，几乎所有的修士都来到了这里，企图在神殿开启之时分一杯羹。 　　“楚师弟。” 　　正在楚衍之听得专注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女声响起。楚衍之抬头一看，果然是楚晓舞：“楚师姐，你也来了？” 　　“这时候，只要还是幸存着的，怕没有人不过来吧。”楚晓舞笑了笑，四下看了一眼，“怎么，那位不在？” 　　楚衍之知道少女说的“那位”是谁，只笑了笑：“在进入秘境的时候就分开了。不过想来，在这光柱下，很快也会赶过来的吧。” 　　楚晓舞顺着楚衍之的视线看向神殿，神色有些凝重：“也不知这光膜也不知道是什么禁制，发出那道光柱，又展现了这威势，分明就是想引人过来。” 　　“吸引人过来？”楚衍之这么一想，发现少女的话还真没错，“现在如它所愿，几乎所有人都到场了，可似乎也没有什么变化？” 　　“还差一个引子。” 　　楚衍之闻声望去，发现楚梓轩不知何时竟应了他刚刚的话，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旁，看着眼前的玄紫神殿面色凝重。用力捏了捏怀中微微有些发烫的玉简，下意识地反问：“什么引子？” 　　楚梓轩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笑非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复又看向神殿：“鲜血。” 　　鲜血？ 　　楚衍之一字一字地在心中咀嚼这个词，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如此反复两遍后，猝然醒悟：莫非——？ 　　下一瞬，身体猛地一个趔趄，阵阵地动山摇再次传来。楚衍之下意识地抓住了楚梓轩，以期借助对方的力量稳住身体。楚梓轩看了看楚衍之抓住他手臂的手，挑了挑眉，伸手施展了一个防御罩，将楚衍之笼罩了进来。出乎后者的意料，在这不知等级的防御罩的保护下，他真的在震动中站稳，不受冲击波的影响了。 　　“啊——！” 　　“救命啊——！” 　　“救——啊——！” 　　楚衍之刚想道谢，却被耳边接二连三响起的惨叫声拉走了心神。定睛一看，瞳孔禁不住凝缩起来：只见神殿中光柱再起冲天而起，祥和平静的光芒却有如沸腾的水一样剧烈起来，像是想要挣脱光柱的束缚。其中一些游离在边缘的光芒猛地刺入被震动带到光柱周围的修士体内，修士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鼓胀起来，最后身体承受不住这吹气球一般的速度，竟轰然炸裂，血肉四散！光柱一阵耸动，那些血肉竟像是被什么引导着一样，纷纷朝着光柱飞去，最后隐没进光柱！——他的“莫非”成了真。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震动停了下来，修士们也都稳住了身体，看着场地上残留的几滴鲜血沉默不语。 　　不知道是不是楚衍之的错觉，那光柱中竟发出“咯吱咯吱”的令人牙酸的声音。并且声音越来越响，提醒他一切并不是错觉。再联想到之前血肉飞入光柱的场景，他哪还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楚衍之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不好看起来了。 　　“呕——” 　　场面上，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呕吐声，大多都是没见过这般惨烈光景的女修；男修们的心理素质好一点，基本脸色凝重，退后几步警惕地看着光柱，却也不肯退得过分远，生怕一旦危险杰出，被别人抢了前头。 　　“楚师姐，你还好吧？”楚衍之颇有些担忧地看着吐得厉害的楚晓舞。听得楚衍之的声音，楚梓轩也分了些注意力在少女身上，唇角弯弯，不知是在嘲讽还是在感叹什么。 　　“不碍事的。”闻言，楚晓舞笑了笑，刚说了一句，又禁不住弯下腰呕了一阵，直到再也吐出什么东西，才挥手施展了一个灵水诀，将秽物冲刷干净。 　　见得楚晓舞总算稳定了下来，楚衍之才放下心来，将心神再次投注到那光柱上。 　　哪知就在这时，巨变再起！ 　　光柱轰然溃散，无数光芒从光柱中游离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没入根本预料不到会有这般变化的场上众位修士中！ 　　“啊——！” 　　惨叫声再次响起，将这平静祥和的秘境沦落成修罗地狱。 　　“衍哥哥，救——！”身边，有尖锐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声音分明就是楚晓舞！ 　　楚衍之猛地回头，只见楚晓舞的身体迅速膨胀起来，肚子已经鼓胀得就像凡间十月怀胎的妇女一样了！这膨胀的趋势再不停下来，只怕少女也会成为那光柱的粮食！大惊之下，楚衍之就想冲出去帮助楚晓舞。身体刚动，手臂却猛地被楚梓轩拉住，再也动不了半分！ 　　“楚梓轩，你这是什么意思？！”眼见楚晓舞的身体越来越鼓，楚衍之怒声叱问！ 　　楚梓轩一脸冷漠：“你一旦出了这防御罩，也会变成她那样子。” 　　“就算这样，我也不能见小舞就这样死在我面前！”楚衍之的语气冰冷异常，“放开我！” 　　“她真的那么重要？” 　　“是！” 　　楚梓轩深深地看了楚衍之一眼。 　　下一刻，他放开他：“那么，如你所愿。” ☆、第30章 神殿池水 　“如你所愿。” 　　尾音还有些青涩的声音,干脆利落地传入楚衍之的耳朵。楚衍之看了楚梓轩一眼，转身朝着楚晓舞的方向而去。 　　虽说瞬间出了防护罩,来到楚晓舞身边。可面对着身体越来越膨胀的楚少女,楚衍之有种束手无策之感。想了想，他从储物袋中“哗啦”倒出一些瓶瓶罐罐,试图从中找到任何可以救人性命、缓解这诡异征兆的良药,生怕漏了什么。 　　“回灵丹、固元丹、活气丹……”楚衍之一眼扫去，竟没有任何派得上用场的东西，不由地心下大急。 　　正在焦急之间，身边的灵气一个震荡，从狂暴变为了温顺。 　　楚衍之下意识地看向楚晓舞,那鼓胀的身体中逼出一根针样的光芒,迅速化光融入了光柱之中。没几个呼吸之后，少女又变成了之前的体态，叮嘤一声睁开眼，怔怔地看着有些一改常态的楚衍之：“楚师弟？” 　　“楚师姐恢复了？”楚衍之退后几步，脸上的表情恢复成了惯有的平静，看着少女微微含笑。半晌才回头看楚梓轩，走近低声说：“谢谢。” 　　楚梓轩轻哼一声，算作回答，一言不发地将视线移到光柱那处。楚衍之眼尖地看见少年额上细密的汗水，想来维持三个人在防御罩内所耗甚多，——怪不得最初楚梓轩不愿意救助楚晓舞呢。想来对他而言，不至于为一个不认识的人消耗巨大，谁知道那玄紫神殿里有什么呢。 　　想到这，看着少年脸上故作不耐的表情，楚衍之叹了一口气：即便再怎么带着世家弟子惯有的冷心冷情，果然还只是一个孩子啊。 　　令人牙酸的咀嚼声再度响起，楚衍之垂下了眉眼，不忍心看见眼前这一幕。 　　“咔嚓。”牙酸的声音终于消退，传来细微的碎裂的声音。 　　楚梓轩吩咐了一声：“做好准备。” 　　……准备？ 　　楚衍之抬头一看，只见那声音来自光膜，细碎了一阵后纷纷碎裂，落到地上后渗入泥土。再环视一眼四周，平地上干干净净，毫无半点痕迹，若非场内所余人数十不存二，楚衍之还以为自己错觉得厉害。 　　“我们进去。” 　　“进去？”楚衍之有些迟疑。 　　楚梓轩斜睨了他一眼：“怎么，怕了？” 　　“倒不是怕。”楚衍之笑笑，看向楚晓舞，迟疑得更为明显了些，“楚师姐，你呢？” 　　楚晓舞咬咬牙，勉强恢复了一点红润的脸色又泛出苍白：“去！” 　　想到危险已过的不仅仅是楚梓轩一人。剩下的寥寥十几人，虽然神色各异，却也都聚集到了神殿之外，唯独不敢做第一人，生怕又遇到什么不可预知的危险。毕竟这群人，最多不过一只脚摸到筑基期的门槛。 　　楚梓轩笑了一声，收起防护罩，径直朝着玄紫神殿走去。 　　楚衍之和楚晓舞忙不迭地跟了上去。就在此刻，一道白色的身影飞快地掠过他们，冲进了神殿之中。 　　“该死，被那家伙抢了先！”楚梓轩低声咒骂一句，也加快速度，转瞬就进了神殿内。 　　三人所处位置距离神殿很近，也就成了继白衣人后第一队进入的。 　　神殿内，映入眼底的是满目的白……这神殿，竟是用千年寒冰玉铺成的。千年寒冰玉，具有镇定、平静心神的作用，多佩戴还能让修士凝神静气，有助于修为的提高，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全部都是千年寒冰玉，好大的手笔！楚衍之倒吸了一口冷气，脚下也不停顿，朝着其中一个房间冲去。——毫无疑问，这房间中的宝物自然也不会落了下乘！ 　　房间的摆设又与大厅不尽相同。 　　除去惯例的桌椅茶几，更为醒目的是一排排货架以及中间的那个巨大丹炉。货架上摆着一瓶瓶的丹药，楚衍之拿起其中一瓶，打开软木塞，里面的丹药不是普通的黑色，泛着幽蓝的光泽。楚衍之刚想取出一颗来辨认，却不料仅仅半个呼吸之间，那些丹药纷纷化作粉末，散进了风中。 　　楚衍之的手一顿，又取出第二瓶。同样变成了粉末。 　　第三瓶、第四瓶…… 　　楚衍之能想到冲入一个房间，其他修士自然也不会想不到。他看了看身后，有一个修士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见他回头，红着眼试图用暴力突破进入，却始终不得而入，只能恶狠狠地用动作威胁他。紧接着，楚衍之的视线落在了因修士的大幅动作而变得有些激荡的入口，似有粼粼光波，略一思索，心下忽然明了：是这光波阻止了修士进入，并隔绝了任何声音。 　　那么……，楚衍之冲修士满怀恶意地笑了笑：我就不客气地慢慢挑拣了！ 　　外边的修士无奈了一阵后，只得离去。半个时辰后，楚衍之终于挑拣出了三瓶暂且还未风化的丹药，虽然不认识，但还是尽数收入储物袋中，等待日后辨识。然后，他将视线放到了中央的丹炉上面。 　　丹炉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的，明明用神识观察到的是金属，摸上去却有种千年寒玉的质感。楚衍之试图祭炼它，丹炉却纹丝不动，神识在炉身上打转了一圈，却根本无法入内，就如同之前在门外不得入的修士一样。 　　楚衍之犹豫了一下，最后索性破罐子破摔打算抱起丹炉看看炉底会不会有什么玄机。丹炉纹丝不动，炉顶倒是有了些微的松动。“咦？”楚衍之顺着炉顶的缝隙往里看，里面白莹莹一片。于是用了真元使劲将炉顶推开，这才看清楚。 　　炉内是一片白色，香气扑鼻。 　　正迟疑着是否要进入一探究竟，丹田内自获得后就一直安安静静的沙漏竟自行脱离丹田，朝着炉中的那片白色飞去！楚衍之大惊之下伸手去抓，却不料本在边缘的身体因受力不均，猛地扑腾进了炉中。 　　进入了其中，楚衍之才知道，上层是液体，下层是固体，想来是沉淀下来的精华。就这一思虑的时间，那些液体像是找到了一个出口，争相涌入他的身体，体内的真元迅速沸腾了起来，汇聚了进入的液体，如同涨水般的小溪一样沿着经脉奔走。——是不知什么时候的药液？楚衍之大喜，赶忙盘腿坐下，主动大口大口吸收起液体来。他没有看见，在他身旁，沙漏中的沙子越发晶莹起来，最后隐隐有了通透之意。那沙漏见到楚衍之的琼吞之势，人性化地歪了歪头，觉得自己抢不过他，最后竟一化光，又钻进了楚衍之的体内，打算近水楼台。 　　楚衍之并不管沙漏，只顾匆忙将药液转换成真气，最后那些真气竟汇成汪洋大海，一路轰隆作响，目标直指丹田。 　　炼气大圆满！ 　　突破筑基期！ 　　筑基初期！ 　　…… 　　修为节节而上，一举突破并成功保持在了筑基初期，甚至都没有用上大比奖励的筑基丹。楚衍之在惊喜之余也产生了怀疑：这与逍遥界相似的玄紫神殿，这平白来的好处，怎么看都透着浓重的诡异……如果是人为，又是谁费尽心机想要给根本毫无用处的他下套？ 　　百思不得其解，也只能压下心头的疑惑，继续巩固修为，以免修为突增造成境界不稳。一个时辰后，最后一滴药液也被吸收干净，楚衍之睁开眼睛，见得偌大的丹炉空空如也，这才出了丹炉。 　　这时，大殿中的声音也小了很多，一切似乎静悄悄的。 　　楚衍之不舍地看了看丹炉，决定既然拿不了，还是不要再纠结，反正已经收获颇多。想到这，他便往大殿中走去，却不料他这一动，原本用尽气力也挪不动半丝半毫的丹炉竟自行腾空而起，倏然没入了他的体内，与那沙漏并排共享丹田上方的有限空间。 　　楚衍之愕然了一会儿，不知道这丹炉唱的是哪一出戏，最后只能无奈地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大殿内空空如也，楚衍之皱了皱眉，只得一间房一间房寻找过去，最后在神殿的最东面的房间里找到了众修士。 　　“楚师弟，这里！”楚衍之刚一现身，楚晓舞便眼尖地发现了他，伸手冲他打招呼。 　　少女的身边是楚梓轩，此刻冲他微微点头。不知道两人怎么会呆在一起，明明之前还是水火不容的模样，楚衍之也只得摇摇头，很快来到两人身边，探听起情况来。 　　与他所进的房间一样，除了眼下这间房，其他房间都只能进一个人。 　　进入神殿的有十几个人，神殿内的房间却统共只有七八间，剩下近半数的人小眼瞪大眼。最后不知是谁发现了这一件房，不限于一个人，都蜂拥了进来，却除了一池枯萎的莲花外，其余空空如也。也有修士尝试用剑取来那枯萎的莲花，定睛一看发现与外面的莲花并无差异。若说硬要寻出不同，也就是品种不一样，以及内部含有的灵气不同罢了。 　　“换句话说，所有玄机都在这池塘里？”楚衍之反问。 　　楚晓舞接过话：“不出意外。” 　　“梓轩，你认为呢？”自他来到后，楚梓轩根本没有吭过一声，楚衍之不免有些惴惴。 　　楚梓轩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凝视着池水，一脸凝重地喃喃自语：“这绝断禁制内的世界不应该……” 　　话音未落，异变突起！ 　　一道白色的光芒破开虚空，以连筑基期的眼力都很难捕捉的速度飞快地朝他们的方向激射而来！——不，不是他们，明明白白就锁定了楚梓轩！ 　　楚梓轩像是傻了一样，只顾着看那池水，皱眉思索，仿佛根本没有觉察到那森然的杀机！ 　　“该死！”楚衍之猛地撞开了还站在原地的楚梓轩。又想要躲避开飞芒，结果一个不慎，猛地掉入池水中。下一瞬，光芒大作，他的全身气力包括修为尽数丧失，只会沉沉往下堕，根本无法向前，更别说挣脱这池水了！ 　　——这池水，果然有古怪！ 　　——也罢，一命还一命，也算还了你的救命之恩了。 　　很快，他沉沉往池水的最深处堕去。 　　微光中，似乎看到有一抹月白色朝他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雾云缭绕姑娘的地雷，么么么哒~ ☆、第31章 玄紫城池 　　这是一片郁郁葱葱的丛林。 　　树与树之间并不繁茂,中间有一块还算空旷的平地,一个少年闭着眼睛平躺在那里。阳光很温暖和煦,自蔚蓝如洗的天空中倾泻下来，照在他的脸上，连细微的毛发都泛着微光,如画卷般美好。 　　半晌,少年像是梦到了什么,眉峰微微蹙起，脸上的平静也被打破，变得有些纠结了起来。 　　…… 　　楚梓轩醒来,见得的就是这样一番场景。 　　他皱了皱眉，像是极为不满那人紧皱的眉头,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去抚平。等到手快要碰到少年时，这才倏然醒悟，看着自己的手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些：他这是……想要干什么？ 　　楚梓轩轻嗤一声后，正欲收回右手，“咦？”眼底的余光却像是发现了什么。 　　右手中途改道，直接落在了少年下巴某处不起眼的小褶皱上。指腹摩挲间，那褶皱竟有松动的趋势。他稍稍一用力，一张精致的人皮面具的一角便拉扯着展现在了他眼前。 　　“这是……”饶是以楚梓轩的心境道行，也不由地微微有些颤抖起来。就像那一夜，他偷偷溜进家族禁地，只为见证那个流言是否有依据一样，颤栗着期待着，却又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人皮面具？” 　　楚梓轩撕扯地颇为小心，生怕楚衍之中途醒来解释不清。——哪怕他又施了一个咒术在少年身上，确保万无一失。 　　一盏茶的光景过后，一个全新的、陌生又熟悉的楚衍之出现在楚梓轩面前。 　　怎么会不熟悉！那张脸、那张脸分明就是……！ 　　楚梓轩感觉捏着人皮面具的手颤抖的有些厉害。他阖了阖眸子，再睁开的时候，颤抖与震惊尽数消失，他又细致地将人皮面具在少年脸上贴好。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怔怔地看了楚衍之良久，这才收敛心神，将注意力转移到四周上来。 　　周围很平静。 　　除了鸟鸣与溪水流动声，别无他音。 　　楚梓轩看了眼依旧沉睡的楚衍之，想了想，分出一缕神念在他身上，随即朝着水声流动的方向掠去。 　　…… 　　楚衍之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接近正午的光景了。 　　他环视了一眼四周，见得处于一片森林之中，恍惚之色更重：他不是被池水吞没了吗？这又是在哪里？ 　　“你醒了。” 　　楚衍之闻声回头，有个少年站在阳光中看着他，他微微眯了眯眼睛，这才认清眼前这个神色复杂的少年是楚梓轩。“这是哪里？我们怎么会在这里？还有，我明明记得之前掉进池里了，现在怎么会和你在一起？” 　　“我们是通过池水过来的。也就是说，这玄紫神殿，不，甚至玄紫秘境都不过是一个载体。”楚梓轩盯着浩淼高远的天空，“哈，谁又能料到，池水中竟另有天地！绝断禁制，好一个绝断禁制啊！” 　　“等等。”楚衍之打断楚梓轩的滔滔不绝，“通过池水？你……”楚衍之猛地住了口，他想起微光中自己看到的那抹月白色的身影，再结合眼前的状况，心中哪有什么不明白。楚衍之看见楚梓轩挑了眉看他，示意他继续。他顿了顿，故作平静地笑了出来：“没什么。刚刚你说的是绝断禁制？”——是他理解的、将整个泾渊大陆囚禁在牢笼中的那个绝断禁制吗？ 　　楚梓轩微微有些诧异于楚衍之的反应：“怎么？你也知道绝断禁制？” 　　楚衍之斟酌了一下用词：“略有耳闻。据说泾渊大陆外包裹着一层禁制……” 　　“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辛秘。”楚梓轩的眼底闪过一道奇异的光泽，放在楚衍之身上的视线越发令人捉摸不清起来，可惜后者还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终归，并为觉察到这一瞬的变化，“但的确有。而且，玄紫神殿外包裹的那层光膜就是绝断禁制。虽然是缩小版的，威力却也不容小觑。” 　　“打开绝断禁制，就算是缩小版的，方法也……”楚衍之总觉得自己摸索到了真相，“那些被吞吃的修士……” 　　“血祭。有人发动了血祭。”干脆利落的声音。 　　楚衍之的喉咙仿佛被什么攫住一般，声音又干又涩：“……是谁？”真相近在咫尺。 　　“既然你知道泾渊大陆外是绝断禁制，那么必不陌生天昇大陆。”楚梓轩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所以，天昇大陆罗家的继承人。” 　　“目的？” 　　“暂且不明。” 　　“我们在哪个大陆？” 　　“暂且不明。” 　　…… 　　在楚衍之醒来之前，楚梓轩倒是探查过周围，不过也就周围的一片地。 　　唯一的收获是一条清澈的河流，以及诸多并没有修为的兽类。至于究竟是整个森林的个例，还是这片大陆本就如此，还有待考究。目前可下定论的，空气中依旧灵气充沛，可供修士修炼。 　　总不能一直受困于此，于是两人决定顺着森林往外摸索。 　　森林的尽头，是一条人工修葺的、略显粗制滥造的小路。 　　沿着小路再往前走，不消半个时辰，一座城池便出现在两人面前。对于见惯修真界气势恢宏的城池来说，眼前的城池实在有些寒碜：城墙低矮，上面稀稀落落站着几个士兵，朱红色的城门则大肆开着，供来往路人通行。 　　“梓轩兄，你猜得果真没错。”楚衍之站着城门不远处，目光落在城墙正中的“玄紫城”牌匾上，“我们果然还在玄紫秘境中。至少，是在与玄紫秘境相连的另一片大陆中。” 　　“而且，我们恐怕来到了一个凡人的世界。” 　　顺着人流慢慢地往前，顺利进城，玄紫城的面貌便展现在两人面前—— 　　这是一个繁华的城。主道上低矮的房屋依次井然，店铺沿街而设，青石板路一直通向前方。走街串巷的担货郎高声叫卖，沿街叫卖的商贩热情地招呼着来往行人。普通路人神色轻松舒适，步履矫健。其中，更有带刀的侠客匆匆而过，一路消失在青石板路的尽头…… 　　看着看着，楚衍之忽然闻到空气中传来的香味。 　　他循香望去，香味来自一家卖面的商铺，歪斜地插在店门口的锦旗上写了“阳春面”三个大字。 　　“闻上去倒是很香，要不要进去尝尝看？”楚衍之看向神色一直维持着晦涩的楚梓轩，——不知为何，从醒来之后，少年的表情再未出现他熟悉的轻佻笑容过。 　　……期间，发生了什么？ 　　楚梓轩抿了抿唇：“既然衍之想尝尝，进去试试也好。” 　　店家生意很好，几乎座无虚席，他们等了一会儿才有空余的桌子。 　　上面的速度倒是很快，不一会儿两人的面前就各自放上了一碗撒了香葱的阳春面。 　　香气四溢，勾得人食指大动。楚衍之忍不住拿过筷子，当先吃了起来。 　　只是吃着吃着，楚衍之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他搁下筷子，神情之间还弥留着震惊：“梓轩兄，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你也发现了？”楚梓轩用筷子挑起一根面条细细嚼着，闻言放下筷子，擦拭了一下嘴唇，“自从进入这个地方后，我们体内的真气就在莫名其妙地慢慢消失。不仅是真气……现在我的修为已经跌到金丹初期了。想来明天的这个时候，我大概就会变成一个毫无气感的普通人了。” 　　“……什么？！”楚衍之一惊，这才想到去探查修为。果然如楚梓轩所言，他的修为也跌落到炼气五层，——怪不得会觉得这阳春面格外香甜！半晌，他才面色凝重道：“这玄紫秘境隔绝的，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也许，只有抵达皇都界城才能得知了。” 　　皇都界城，是他们从店小二口中得知的这片土地最终的权力集中地，传言有“神仙”出没。神仙，以他们的见识自然明白，那些只是凡人对修真者的称呼。只是界城相距玄紫城甚远，快马加鞭都需一个月行程。 　　——也就是说，他要和楚梓轩以凡人之躯相处最少半月？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骨姬姑娘的地雷一枚，么么么哒~ ☆、第32章 谜团丛生 　　吃完面之后,楚衍之才想起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他的身上并没有银两！ 　　这……在凡人之间,用餐花哨都是要用银两的吧？ 　　他把视线转移到楚梓轩身上,后者倒是干脆利落得很,传音道：“你以为一个金丹后期修士会随身携带凡人才使的钱物？” 　　楚衍之哑然,也知道楚梓轩说的不假,——修士到底是修士，哪怕只有炼气一二层修为，怕也是不屑于携带凡人之物的。但也不能平白吃霸王餐,就算不怕传出去丢人,也总该为眼前两人正逐步变成凡人、初来乍到还需在这座城里修整的境况做打算吧…… 　　“两位客官可是没有银两？”见他们迟迟不肯付账,店小二哪还会不知发生了什么,当下变脸道，“没钱还来吃什么面！” 　　“我们一是出门匆忙,忘了带银两。”楚梓轩也不在意店小二的勃然作色，只慢条斯理地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放在桌上，“不知这玉佩价值几何？” 　　玉佩是上好的紫玉做成的，灵气倒是不多。上面龙飞凤舞着的一个“楚”字却让楚衍之大惊失色，——这分明就是天昇楚家族人随身携带的身份标志！“不行，这是你的……”楚衍之的话戛然而止，他看到对面的少年挑起好看的眉，颇有深意地问他：“我的……什么？你似乎对我很了解？” 　　“咳咳！”店小二咳嗽几声，神色间有了些谄媚，“不知道这位小公子与界城楚家有何关系？” 　　……怎么，这里也有一个楚家？ 　　楚衍之的眉头深深皱起，却听得楚梓轩大言不惭：“不错，我正是界城楚家之人。” 　　“那这块玉佩小人更不能收了。”店小二略微一怔，很快反应过来，“不知公子身上有没有其他事物？” 　　“界城楚家？刚刚那少年说的是界城楚家？” 　　“不错。我有幸看到过界城楚家嫡系的玉佩，与那少年手中玉佩并无差别。” 　　“可是今年并未说过界城楚家这一代的嫡系行走江湖啊，莫非……” 　　…… 　　楚衍之看了一眼四周，这边的动静已经引起店内其他人注意，有些人已然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他在桌子底下踢了楚梓轩一脚，手上飞快地收起那紫色玉佩，对店小二招了招手，压低声音道：“不知贵店的掌柜可在？” 　　“二位请随我来。”店小二可惜地看着楚衍之的手，随即笑眯眯地将两人引导到布帘子后的一间房内。 　　明明外头日头尚存，房间却狭窄而昏暗，点着一盏豆大的煤油灯。 　　火光掩映间，火苗倒映在墙上，竟生生多出了几分鬼魅气息。 　　掌柜的是一个老头，穿着邋遢的、满是油渍的衣服，手肘支撑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瞌睡。如果不是店小二将两人引到老头面前，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掌柜的”，两人也不会想到眼前这个老头就是这家店面的掌柜。 　　店小二在老头耳边低语了几声，后者睁开眼睛，抬头眯眼打量起眼前的两位少年。就在老者抬头的一刹那，楚衍之脸色一变：这老头分明就是李氏铁铺中的那个老者！连耳边银白色的鬓发、左眼旁的两点黑斑，甚至脸上的表情都一模一样！ 　　“这位小公子可是不舒服？”掌柜的目光灼灼看着楚衍之，声音暗哑。 　　“就是有点头晕。”楚衍之衣袖微动，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那就好。”老者点点头，“不知两位小公子找我所为何事？鄙店小商小铺，哪怕是楚家小公子，也概不接受赊账。” 　　楚衍之顿了顿，还是取出一块灵气流失大半的无属性灵石，放在了桌面上：“不知掌柜的可曾见过这事物？” 　　老者瞟了一眼：“下品灵石。可惜没有多少灵气。” 　　楚衍之与楚梓轩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些许凝重。 　　“那么，不知这饭钱……？” 　　“自然是绰绰有余。”掌柜的笑了笑，露出一口黄色的牙，“如果小公子们还能提供其他灵石，我指灵力充沛的灵石，还可以从我这里兑换取银两。——想必来自远方的你们，一定需要些许银两花哨吧。” 　　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理解，楚衍之都觉得眼前这老者的话意味深长：灵力充沛？他怎么就认定他们身上有灵石？还有远方？究竟是指界城，还是……？ 　　尽管如此，楚衍之也不得不承认老者说得对，他们的确需要银两，更何况已经暴露在对方面前，也不必遮遮掩掩，——用玉佩换还不如在现有风险上再增加一些。想到这，他便准备摸向储物袋，却被楚梓轩一个眼神阻止。 　　“灵石换银两，你可是打得好算盘。”楚梓轩在一旁拣了一个座位坐下，并示意楚衍之也坐下。随即，他才轻笑着对老者说，“不觉得有些倚老卖老？真当界城楚家的嫡系是好欺负的么。” 　　界城楚家……即便熟悉的笑容与口吻令他有些怀念，楚衍之的眉头还是狠狠跳了跳：楚梓轩还真敢冒充！也不怕被拆穿！ 　　当然，他也不会傻得去拆穿，眼下最合适的不若静观其变。 　　老者愣了愣，也笑道：“……那您以为？” 　　“想要用银两换灵石？”楚梓轩道，“可以，反正我们缺银两多灵石。不过怎么着，买卖买卖，你也得拿出点诚意来。” 　　“不知道小公子想要什么诚意？”掌柜的面无表情地反问。 　　“情报、珍奇、天材地宝皆可。”楚梓轩倒是一脸笑意盈盈，“想必以掌柜的见识阅历，怎么也不会拿不出这区区诚意吧？至于灵石方面，你倒是大可放心，我还不会砸了界城楚家的招牌。” 　　此话一出，老者的瞳孔登时一凝：这少年好生厉害！竟不知不觉被牵了鼻子走，三下两下就绕进了对方的话里头！“小公子不愧是楚家之人。”老者咳嗽了一声，从桌兜里取出一个木盒子，缓步来到两人面前，“这可是老夫的全部珍藏，要不是老夫缺少灵石冲击魔……咳，两位小公子看看，可否有中意的？” 　　木盒被打开。 　　里面有几块玉简，一叠灵血符咒，几张羊皮卷，以及一个灰不溜秋的罗盘样的东西，一块黑色木牌。 　　“玉简老夫就不介绍了。灵血符咒，功效不一，两位小公子且自行查看。羊皮卷每一张都是在江湖中卷起风浪的藏宝图，至于真假，老夫没有探测过，倒也不知。”掌柜的指着木盒中的东西一一介绍来，但介绍到最后两样时，面上明显带出了困惑，“这罗盘，名唤‘界灵罗盘’，传言是界城皇宫中的东西，功效是穿梭在‘界’中。而木牌唤作‘界灵牌’，则是‘界’中的身份标识，也出自皇宫。至于这界是什么，老夫孤陋寡闻，一辈子都未曾参透过。想来以老夫半截身子进了黄土的情形，急需灵石，不然哪还会便宜了你们。” 　　界？界灵牌？界灵罗盘？莫非……？ 　　再一想到玄紫神殿的规格，楚衍之的心底隐隐约约冒出了一个猜想，只是这猜想大胆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 　　“接着！” 　　就在他晃神的光景，楚梓轩已经与老者进行了交易，用三千块上品灵石将全数东西都换了过来，连带着几捧金银叶子。随即，楚梓轩竟看也不看木盒子里的东西，直接盖上扔给了楚衍之。“梓轩兄这是何意？”楚衍之忙不迭地接住，眉宇间略有些恼意。 　　“暂且交与衍之保管。”楚梓轩淡淡地回答，转向目光越发带着深意的老者，“既然交易完成，我和衍之便告辞了。” 　　“两位小公子慢走。”老者笑眯眯应道，“想来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楚梓轩脚下顿了顿，之后拉着楚衍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家店铺。 　　等走出了足够远，楚梓轩停下脚步：“衍之以为如何？” 　　“那家店铺绝对有问题。”楚衍之摩挲着手中的木盒子，面色凝重，“我想趁着我们还有修为，少不得得做些打算，比如易容乔装。” 　　话音未落，楚衍之感应到对方的目光径自落在自己的脸上，直勾勾的不知是什么意思，心下没有来地一慌：“怎么了？……是我说的有不对之处？” 　　“不是。衍之说得很有道理。”楚梓轩收回视线，看了看天色，只见光线略微有些暗沉下来，“天色已晚，再出城恐另有变数，不如收拾变换好，找一家客栈住上一晚，明日再做打算。”他的视线落到楚衍之怀中的黑盒子上：“至于这盒子，时间不多，你且好生收好，我们稍后再行探讨。” 　　楚衍之点点头，眼下应以稳妥为重：“好，你往东，我往西。一个时辰后在此地碰面。” 　　“事不宜迟。”主意既定，两人便兵分两路疾走而去，趁着修为还未完全丧失之前购置必须事物。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最近几天一直在加班/(ㄒoㄒ)/~~ ☆、第33章 入住客栈 　　一个时辰后,两人成功在原地碰面，不过一个是穿着青衣的蜡黄脸少年,另一个则是黑色缎子衫、身形瘦削的青年。 　　毫无疑问,两人是易容过的。前者是楚衍之,后者是楚梓轩。 　　至于后者是如何变幻了身量,则是对方的秘密，——很有可能还是天昇楚家的秘密，楚衍之虽极度好奇，却也不会大刺刺地反了忌讳。 　　为了以防万一,两人还约定闭口不谈姓氏,只言名字。 　　玄紫城中最大的客栈名叫“玄紫客栈”，简单明了。 　　客栈的房间分为天地人三类,分别要价五贯铜钱、一两银子、二两银子。 　　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选了“人”字院落。——价钱与服务等勾，更何况他们刚从阳春面掌柜的手中换取来大把大把的金银叶子，根本无需省银子。 　　二两银子果真物有所值。 　　“人”字院落是一个独立的小院，坐落于客栈的最右侧，看上去独立而隐秘，楚梓轩点点头，极为满意。他当先迈入小院内，并在楚衍之也进入后，飞快地用灵力凭空勾画了几个灵符，手指一指，便隔空朝着院落四个角落飞去。 　　光华一闪，灵符便没入墙角，再也不见踪影。 　　“这是……？”楚衍之问。 　　楚梓轩脸色略显苍白，用袖口抹去额上的汗水，显然有些脱力：“警报符咒。虽修为骤降，只能布下凡级，但在这里也算用得其所了。” 　　灵力的丧失，令楚梓轩颇有些不适，他将视线落在后方的屋子上。 　　院落里的房间错落有致。 　　楚梓轩拣了一间距离主道最近的屋子，——看上去像是主屋，当下走了进去。随即，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古朴的金属盘子，搁在桌上。又捏了捏储物袋，勉强从中取出一支灵笔和一叠朱红的灵血，用笔沾着血液在金属盘上飞快地写着些什么。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楚梓轩才放下手中的笔。 　　“这是什么？”楚衍之好奇地问。 　　“阵盘的一种。”楚梓轩往阵盘上灌输灵气，分五次才灌满，“这金属盘还是我在一家杂货店淘到的，亏得凡人的世界还能寻找到能承受灵力的金属。虽然有点勉强，但还能凑活着用。”他灵力全是“有了这个，以后我们在这个世界中的安危也算有了保证。” 　　经过灵气和灵血的浸润，金属盘逐渐呈现出妖异的红色。起先是不起眼的一团，渐渐地那红色越来越大、越来越明显，最后竟覆盖了整个盘面，端的有些诡异。 　　“去！”一声轻喝，那阵盘便滴溜溜地转着，隐进了屋子中央的地上。 　　楚衍之感应到房屋之外，凭空出现了一张圆拱形的透明光膜，随即倏然隐没于无形。 　　阵法始成。 　　见得阵法运作完善，楚衍之悬着的一颗心也略微松了松。 　　一切既定，两人便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购置的东西一一摊放在不知名沉香木做成的桌子上。 　　楚梓轩倒了一杯茶给自己，开口便道：“城东商贸不甚繁华。” 　　他喝了一口茶，皱了皱眉，像是不满这茶水质量一样，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正欲再饮，如有所感，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楚衍之，楚梓轩放下手中的茶杯，为楚衍之也倒上一杯。“只有杂货铺和集市有些看头。前者，我倒是淘了些宝，备置了可能会用到的东西，羊皮纸、地图……哦，那金属盘便是其中之一。后者可以为我们提供马匹、干粮。” 　　楚衍之有些错愕于递到面前的茶杯，半晌才接过来。 　　“我先去了药铺，购置了一些可能会用到的草药，诸如止血草、解毒丸等。”他垂下眉眼，面色淡淡的，只手指不住地摩挲着茶杯，像是在探索杯口的纹理似的，“至于铁匠铺，除了一些飞镖飞刀作为暗器外，我定制了两把上好的千炼之剑，明早去取。西面还有一些商铺，柴米油盐布庄脂粉店什么的，倒是林林总总买了一些生活必须品，怕只怕不好携带。” 　　说到这，楚衍之顿了顿，扫了一眼楚梓轩的身上，——无法改变身高的他只能仰视楚梓轩：“我还购置了几套衣衫。不过现在你这身量，我为你准备的衣衫倒是白准备了。” 　　“嗤——”楚梓轩的唇边露出一个笑容，放下茶杯伸手道，“拿来。” 　　楚衍之微微有些转不过弯来：“嗯？什么？” 　　“你为我准备的衣衫啊。” 　　“你现在不是用不上……？” 　　“你也说了，现在用不上。”楚梓轩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回去了不就能用上了？” 　　“……”楚衍之无奈地摇了摇头，有些摸不准对方突如其来的耍赖究竟是为了耍赖而耍赖，还是心血来潮逗弄他？ 　　桌子上还剩下那个木盒子，面铺掌柜的用以兑换的盒子。 　　界灵罗盘和界灵牌安静地躺在其中，闪动着幽静神秘的暗色光泽。 　　楚衍之拿起界灵罗盘，拨弄了一下，发现无论怎么拨弄，指针滴溜溜地转，颇为无序。 　　“坏了？”他皱眉。 　　楚梓轩接过罗盘看了看。随即，手掌蕴了一丝真气，贴在罗盘上，感受了一番之后，才慢慢道：“不像是坏掉的样子。应该是封印。” 　　“……封印？” 　　“也许。或者需要其他因素？”楚梓轩捏着罗盘沉吟，“其他未知名的力量？倒也不是不可能。” 　　楚衍之苦笑了一番，也只能摇头不提。 　　“也许到了界城会有答案。”——他隐约有种预感。界城之行，也许将会成为一次盛宴的开端。 　　至于这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盛宴”究竟是何物，只有真正揭开面纱，才能一探究竟了。 　　“那你先收起来吧。”楚梓轩将界灵罗盘交换给楚衍之，后者自行收起不提。 　　收拾完一切后，天色已然暗沉下来。 　　连房间里，从楚衍之这个角度看去，都能清楚地看见些微尘埃起起落落。有一些停驻在楚梓轩的脸上，一如寻常般俊朗，——楚衍之甚至怀疑对方只是将光阴加诸在了身上，从少年变成了青年。尚带青涩的脸庞沾染了那些灰色，变得模糊而明灭起来。一瞬间，他有些恍惚。 　　楚梓轩将楚衍之的表情收入眼底：“怎么了？” 　　“没什么。”楚衍之略有些狼狈地回神，胡乱地敷衍了过去，“只是想到了一些事。”就在他恍惚的这么会儿，天色已然越发暗沉了。他含笑道：“天色已晚，那么今天便先这样吧。我去休息了，你也不要太晚，明日还要赶早出发。” 　　说罢，楚衍之便转身离去。就在右手碰到门扉的瞬间，楚梓轩平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用去别屋，与我一同睡吧。” 　　随着两人的灵力逐渐消退，凡人的诸多需求便堂而皇之的占据了主位，比如食欲，比如睡眠。 　　楚衍之的手顿了又顿，背着楚梓轩的脸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半晌，他才回过头，笑容平静一如初见：“什么？” 　　“为什么要去别屋？”楚梓轩显得很平静，“床铺够大，又设了阵法，安全得很，凡事还有个照应。最重要的是，这个屋子地理位置最优越，一旦有情况可以迅速离开。” 　　楚衍之咬了咬下唇，下一瞬敛下眉眼：“你说得对。” 　　…… 　　屋子的窗棂是用实木做的，此时半开半掩着。 　　月光如水，静静地洒落进来。轻柔的晚风抚弄着外边的古树沙沙作响，偶尔也会惊起栖息在窗台上的不知名鸟类，扑簌簌地飞向天空。 　　……真是一个宁静的夜晚啊。 　　枕着竹枕，楚衍之的视线越过楚梓轩落在窗外，没有来地在心中感叹了一句。 　　“月光有什么好看？”楚梓轩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那处，嗤嗤笑了一声，低声道，“亏得衍之还是一个筑基期的修真者呢。” 　　“修真者就不能赏月？”楚衍之的思绪被打断，下意识没好气地反驳道，“正因为是修真者，才更体会不到凡人的乐……”他的视线转了一圈落在楚梓轩的脸上，然后发现自己的话再也继续不下去了。 　　青年的眉宇浸润了月光，泛着一种泠泠的异样的美。棱角分明的脸庞也因为光线的关系，竟柔和了许多，带起翩翩公子的温润如玉感来。 　　“怎么了？”楚梓轩皱了眉，不明白身边之人的心绪变化，尽管他察觉到了变化。 　　闻言，楚衍之紧了紧手指，指尖的些微疼痛在平白寂静的夜里——或许还是心里——被放大了几倍，令他生生地醒了过来。他移开视线，抚平有些波澜的心境，这才笑着说：“没什么，只是觉得难得看到梓轩这般面貌。”——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褪去修为的楚梓轩竟会温雅有如谪仙。 　　“这般面貌？”楚梓轩越发好奇了，“到底是什么面貌？不妨说来听听？” 　　楚衍之抿了抿唇，最终吐出两个字：“像仙。” 　　楚梓轩听了，也不评价，只是吃吃地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因为戳到天朝H点，大*的*忙着改版，也不知道出路在哪里。 　　累感不爱，但是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定。 　　PS.感谢骨姬姑娘的两枚地雷，么么么哒，你们的支持是我前进的动力O(∩_∩)O~ ☆、第34章 皇都界城 　　月光如银霜,静静地栖息在床头，泛着幽深的光亮。 　　楚梓轩略带疑惑地伸手碰触了一下，很快又缩了回来：“我说衍之。” 　　“什么？” 　　“你的小时候是怎样的？”少年笑了一下，“是不是也天天忙着修炼呢？我是说，大山里的日子有什么不同？——听说你之前住在楚家村。” 　　楚衍之侧脸看着楚梓轩,泠泠的月光洒落在少年的脸上，勾勒出一圈淡淡的弧度,心下不免微微一动，叹息一声：作为天昇楚家继承人的日子，想来也不是那么欢愉的。可自己，又何尝真正安逸过？ 　　“父母早亡，哪怕是大山里，也不能无忧无虑呢。”他的语气很平静,“总要挣扎着活下去。” 　　楚衍之说，总要挣扎着活下去。 　　明明是那么平静——甚至平静到有些淡漠——的话语，短短几个字却令楚梓轩心脏一紧，条件反射性地看向楚衍之：对方的面容根本无懈可击。他一愣，很快回过神来，垂下眉眼：怎么忘了，那人的脸上带着面具，自然无懈可击。 　　……也不知相识这么几天，身边的少年究竟戴着面具平静地伪装了多少次？一想到这，楚梓轩不禁越发难受了起来。 　　“以后有我。”这句话，就这么冲口而出了。 　　楚衍之颇为冷淡地看了楚梓轩一眼，大抵将刚刚听到的话当做对方惯常的调戏或者无心之语了。 　　“我只是说说……”楚梓轩勉强笑了笑，像是在伪装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 　　话音未落，迎来楚衍之果不其然的释然眼神，不知怎的，他忽然觉得有些心累。“早些休息吧。”觉得交谈颇为无趣，楚梓轩恹恹地别过脸，绝了与身侧之人交谈的心。 　　“嗯。”良久，黑暗中，楚衍之轻声应了一句。 　　…… 　　一夜无梦，第二天两人便退了房，前往铁匠铺取了千炼之剑，又从集市中选购了两匹骏马。 　　随即，两人一鼓作气出了城门，沿着地图上标示的方向绝尘而去。 　　另一侧，斜挂有阳春面的店铺里。 　　店小二匆匆进了店铺后的屋子，对着有一下没一下打瞌睡的掌柜的耳语了几句。 　　“你亲眼所见？”掌柜的猝然睁开眼睛，眼底一道精光隐没。 　　店小二拍了拍胸脯，一脸自得：“小的昨晚蹲了一夜，今天早上亲眼所见，保管消息千真万确。” 　　“做得很好。”掌柜的摸出一块灵石，抛向了店小二，“你可以下去了。” 　　“是。”店小二脸色一喜，躬了躬身，识趣地退了下去。 　　掌柜的又眯起眼打盹，等感应到店小二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房间里，这才复又睁开眼睛。 　　他从桌子里取出一个长条方块状的东西，拨弄了几下，口中念念有词了几声，忽然“嘀——嘟”之声过后，一个少年的影像出现在了半空之中：白衣黑发，好一个谦谦君子。掌柜的的表情却极为诚惶诚恐，躬身问候：“主上。” 　　“什么事？”少年开口，声音冷清，面容一改谦和，变得不怒自威起来。 　　“上次您交代要着重注意的两个人，昨天出现在了玄紫城。”掌柜的也不敢拖拖拉拉，当下就拣了重点一一道来，——这位“主上”的脾气可是和能力成正比的，“住了一晚后，刚刚买了骏马，出城去了。目标预计是皇都界城，依照所骑马匹，大约一月后能抵达。” 　　“皇都界城……吗？”少年沉吟了半晌，“知道了。” 　　影像很快消失。掌柜的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知道少年已经明了且还算满意，这才继续用手肘支撑着桌子，打起了盹。 　　不一会儿，房间里又恢复了沉默，就像交谈从未发生。 　　…… 　　一个月后。 　　开阔笔直的官道上，两匹骏马飞驰而来，一前一后的分明就是楚梓轩和楚衍之。 　　不远处，气势恢宏的城墙上，“界城”的题字隐约可见。 　　——皇都界城，近在眼前！ 　　“驾！”楚梓轩拍了一下马匹，一骑当先。 　　见得目的地将近，楚衍之也不由地露出一个笑容，急忙跟上。 　　这一个月来，两人以凡人之姿，风餐露宿，着实吃了不少苦头。要不是楚梓轩以秘法改变了身量，想必中间的波折更多。想到这，他不由地有些庆幸于对方的先见之明。 　　界城不愧是皇都，进程还需索取进城费，也不能骑马，须得步行。 　　所以现在摆在两人面前的一个问题：把马匹卖掉，还是寄放在城外的马厩？ 　　这两匹马用了一个月也熟悉了，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楚梓轩选择了寄放，——哪怕寄放也要花费不少银两。 　　进入城内，站在笔直的官道上，楚衍之略一打量，只见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至于其他，也不过秩序井然些，城池大些，商铺多一些罢了。 　　“现在怎么办？”他看向楚梓轩，“先修整一番，还是……？”——直接去皇宫？但是什么准备都未做，也不曾了解情况，就直愣愣地冲进皇宫，怕不太好吧。这句话含在楚衍之的嘴里，才起了一个头便被咽下。因为这时候的楚梓轩，已经径直朝着左侧行去了。 　　抬头一看，“玄紫客栈”四字清晰可见。 　　“我说你什么时候才能完完整整听完一句话？” 　　“快跟上啊。”楚梓轩行出一段距离，见得楚衍之还在原地，免不了皱眉高声招呼他。 　　楚衍之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正无奈地准备跟上去，忽然感觉到体内有什么蠢蠢欲动，与东北方遥相呼应。 　　他迈出的右脚僵滞在原地，最后又收了回来。再细细一体会，应该是丹田上方的位置。 　　……丹田上方？果然界城与逍遥界有所关联吗？ 　　“怎么了？” 　　楚衍之一抬头，发现自己思索得过于投入，竟连楚梓轩什么时候来到他身边都不知道。 　　阳光很好，和暖的光线直直地照射下来。他眯了眯眼睛，视线从楚梓轩身上移到了东北方，喃喃自语道：“没什么，只是忽然对皇宫之行特别期待。” 　　楚梓轩顺着楚衍之视线的方向看去。 　　东北方，朱红色围墙圈禁起来的宫殿异常恢弘。阳光洒落在琉璃色的瓦片上，闪耀着灼灼的金色光芒。 　　作者有话要说：卡……卡……卡死了……QUQ 　　一个好消息：据可靠消息说，月底前纯爱会开站…… ☆、第35章 神秘歌声 　　“他们来了？” 　　“是的,来了。” 　　“那么，把他们召唤进来吧。” 　　“召唤吧。” 　　“咦，似乎有两位？” 　　“的确有两位。” 　　“仙与魔？” 　　“仙与魔。” 　　“这倒有趣。需不需要分开？” 　　“分开为妙。” 　　“还是一个个召唤吧。” 　　“如此甚好。” 　　“那么，开始吧。” 　　“无名，万物之始也；有名,万物之母也。故恒无欲也……” 　　幽暗中,渐渐有轻渺的歌声响起。 　　…… 　　界城的客栈也是玄紫客栈。 　　这一路下来几乎每座城池的店铺名称都大同小异，不知道是皇室下达的命令,还是来自皇都的分铺，总之楚衍之两人早就见怪不怪了，熟门熟路地要了“人”字房。不一会儿，他们就坐在新房间的椅子上喝起了小二刚送上来的茶水。 　　当然,也不是什么都是雷同，至少每经历一城，茶水的质量还是不同的，手上的品级想来就是能享受到的最高等级了吧，——据说还是刚从地里采上来的头次新茶。楚衍之摩挲着手中的杯子，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不过，他很快收敛唇边的笑容，将思绪再次转移到了客栈前内心突如其来的悸动上来，那种来自内心深处的爱 书 楼 发 布深沉召唤。 　　……从皇宫那处传来的召唤分明就与神秘沙漏中的逍遥界遥相呼应。 　　皇宫之行势在必行。那么，现在的问题很简单：什么时候偷偷溜进皇宫？又该怎么溜进去，同时顺利找到召唤他的那物？ 　　楚梓轩看着一脸魂不守舍的楚衍之，光线落在少年的脸上，晕出圈圈浅色的暗光，就像是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衍之在想什么？”他忍不住皱了皱眉：眼前这人自进了这界城后就一直心不在焉的，要说真没在暗自思虑什么，才不对劲呢。 　　哪怕是易了容，楚梓轩也能想象得到，那张与他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上会有怎样的表情…… 　　——该死！放在桌子上的手猝然收紧。 　　“啊？”楚衍之被楚梓轩的动作惊醒，茫然地抬头看向对方，一脸状况外的表情，“发生什么事了？” 　　楚梓轩抿了抿唇，只觉得心底的暴躁被轻易地挑了起来：“我说——” 　　——莫非，一个修士失去修为，连心境也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了吗？ 　　屋子外，隐隐约约传来微弱且飘渺的歌声，瞬间吸引了楚衍之的心神：“故恒无欲也，以观其眇；恒有欲也，以观其所徼……” 　　“等等。”楚衍之将食指放在唇前，“嘘”的一声让楚梓轩即将冲口而出的话猛地含进了口中。 　　“以观其所徼，两者同出…… ” 　　歌声似乎越来越清晰，最后的最后竟像是晴天霹雳，直直地炸响在楚衍之的耳朵旁。 　　几乎是同一时刻，楚梓轩的耐心被耗尽：“我说你到底是怎么了？” 　　楚衍之奇怪地看了楚梓轩一眼，开口反问：“歌声啊。这么响亮的歌声，难道梓轩兄没听到吗？” 　　“哪有歌声？”楚梓轩侧耳倾听了一阵，根本就没有发现少年口中所谓的歌声。 　　“没有？”楚衍之心下一惊，耳边的歌声反倒越发响亮起来，而楚梓轩的脸上的认真却又不像是作假的样子。他的神色不由地一凝，试探性地询问，“‘两者同出，异名同谓’……你没听到？”他顿了一顿，补充道：“啊，现在是‘玄之又玄’了。” 　　见得少年郑重的神色，楚梓轩又听了一阵，却丝毫没有听到对方口中的哪怕一词一句，便再次坚定地摇了摇头：“一个字都没听到。” 　　楚衍之怔怔地看着楚梓轩，正想说些什么。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耳边的歌声似乎到了尽头。 　　下一呼吸，意识渐渐恍惚，楚衍之还未来得及吐出一个音节，便已伏在桌上，沉沉陷入了黑暗。 　　一盏茶时间？一个时辰？还是更久远？ 　　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楚衍之发现自己所处的环境赫然已经变了一个样：这是一个大厅，满目都是暗银色的墙面。除了四根巨大的暗金色、雕饰有奇怪纹样的柱子作支撑，大厅里只剩下棕褐色的祭台，以及祭台上团团围坐的一圈黑衣人夺人眼球。 　　楚衍之禁不住将视线移到黑衣人身上，打量一圈，试图从他们身上找到来到这里的原因。 　　说是黑衣人，其实用黑袍人来称呼更合适一些，——那些黑袍甚至将他们的头脸尽数遮住，可以说整个人都隐没进黑色之中，分辨不出一丝一毫。 　　因而他只看了一眼，便放弃了探究。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又是谁？” 　　见黑袍人并没有任何开口的意思，楚衍之只能打破平静，尽力维持语调的平静冷淡：“还有，你们为什么要用歌声将我带到这里？” 　　是的，歌声。毫无疑问。 　　判断的理由有二：一是楚梓轩并未来到这里；二是只有他一个人听到歌声。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大殿之中又响起隐约而细碎的歌声—— 　　“无名，万物之始也……众妙之门。” 　　一句紧接着一句，直至声音全数消失，一个轮回至此结束。 　　“尊敬的界主，日安。”声音消失不到一个呼吸，坐在正中央的那名黑袍人抬起头，目光直直地落在楚衍之身上，并开口道。 　　——这声音……！ 　　楚衍之一怔，随即看到那黑袍人的面容，瞳孔禁不住一阵凝缩，猝然咬住了下唇：这面容，何等的熟悉！分明就是那神秘商人艾米！ 　　“你是……艾米？” 　　“承蒙您还记得我。” 　　黑袍人笑了笑，索性摘下帽子：“请允许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修真者的记忆是何等的惊人，只惊鸿一瞥，楚衍之心下便清楚，眼前这人正是自己记忆中在逍遥界与自己做过交易的艾米。 　　与逍遥界结构类似的玄紫神殿、真气全无的玄紫界（这是楚衍之为这个世界自取的名字）、与神秘沙漏遥相呼应的皇宫……隐藏在水面的某些关联，呼之欲出。 　　“请允许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艾米一面说，一面笑着越过其他黑袍人，走下祭台，来到楚衍之面前，“我是艾米，界之管理者。” 　　“界之管理者？”楚衍之疑惑地念叨着这个第一次接触到的名词，“什么是界？你不是自称位面商人吗？”说着说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追问：“你称呼我为‘界主’，这两者是否有什么关联？” 　　艾米依旧笑意盈盈：“您怎么还不知道什么是‘界’呢？‘界’就是位面。而您的逍遥界，就是一界啊。” 　　“逍遥界就是一界……”楚衍之喃喃自语，不由地眼前一亮，“那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我所处的世界也是一界？这玄紫界也是一个‘界’？” 　　“是的。至于‘界之管理者’，顾名思义，就是众多世界的管理者，拥有穿梭各个‘界’的能力。”艾米道。 　　听到这话，楚衍之不由地心下大骇：“我记得你曾说过，你只能穿行、对话和做买卖，并不会也不能对位面造成任何影响。怎么现在……？” 　　“既然有无数个‘界’存在，必然有其相应的管理法则。”艾米摇了摇头，笑着解释道，“我们界之管理者就是这些法则的监督者。一旦某个‘界’超出法则，就需要我们出手干预了。”他看了楚衍之一眼：“当然，除了买卖交易，原则上我们无法对‘界’进行干预的……毕竟我们也要受法则干扰的。” 　　闻言，楚衍之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还有，为什么我会独自出现在这里？我的同伴呢？”终于，犹豫了好一会儿，哪怕清楚楚梓轩不受歌声影响，应该也不会被卷了进来。楚衍之还是问出了梗在心头的那个问题，“我是说，之前与我在一起的那一位少……青年呢，是否还在原地？” 　　他口中的“原地”，指的是他们在玄紫客栈新借宿的屋子，他消失前一秒所在的地方。 　　“自然。”艾米若有所指地笑了笑，“尊敬的界主您大可放心。” 　　“那么——”楚衍之目光灼灼地看着艾米：“你们兴师动众地用歌声把我从客栈弄过来，究竟又所为何事？” 　　密不透风的房间里不知从何处卷来一阵风，吹得艾米的黑袍来回摆动。艾米笑了笑，将被风吹乱的发丝理顺，一双眸子黑若漩涡。 　　那风又吹到楚衍之身上，吹得后者一个激灵。楚衍之勉强定神理了理自己的青衫，却听到这时，耳边艾米的声音飘忽不定，轻轻地掩藏进空气中。上升、旋转、落地—— 　　“尊敬的界主，您想不想拥有穿梭‘界’的能力？” 　　一时间，大厅里歌声再次大作。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玄之又玄……” 　　一句又一句，一遍复一遍，辗转反复，宛若他那找不到出路的轮回。 　　作者有话要说：再次感谢骨姬姑娘的地雷，么么么哒=3= ☆、第36章 穿梭能力 　　等楚衍之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日暮西沉了。 　　他依旧在原位上,也就是趴在桌子上，由沉睡变为茫然醒来。 　　“你醒了。” 　　陈述句，并非疑问的语气,令楚衍之的神智更为清楚了些,他揉了揉头痛欲裂的脑袋：“什么时辰了？” 　　“酉时了。”楚梓轩道，“我已经用过些许饭菜，见你依旧昏睡，便没有为你要,怕凉了。” 　　“已经酉时了？”楚衍之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看着窗外不再言语。 　　随着他的话语,橘黄色的光芒恍若抖动了两下,一点点收敛,最终归于沉寂。 　　“要用点饭菜么？” 　　不知道是不是楚衍之痛楚下的错觉，楚梓轩的声音仿佛从另一端传来。他诧异地抬头，却看到楚梓轩的脸，就着这渐渐昏暗了下来的房间内的光线，朦朦胧胧宛若罩着一层灰暗，看不甚真切。 　　“没有胃口。”他勉强笑了一下，又顺势拿起茶杯，灌了一大口。 　　冰凉的劣质茶水顺着喉咙一路向下滑进身心，楚衍之一个激灵，头痛欲裂的感觉倒是褪了许多。 　　“好点了？” 　　“嗯。”楚衍之倦怠地笑了笑，猛地像是想起了什么，看着楚梓轩问，“你有没有遇到什么？” 　　“遇到什么……”楚梓轩的目光一下子攫住楚衍之，“是什么？我并未昏睡，并且一直在这个房间。还是你遇到了一些什么？对了，你似乎说过有歌声……”他的眸子灼灼，穿透上下沉浮的黑暗，径自落在楚衍之身上。 　　楚衍之垂了眉，笑了笑：“一直昏睡到现在，一觉无梦……还能遇到什么？难不成有谁入我梦来？抑或我通过梦入了谁的梦？”袖口的手指倏然收紧，却凭借着黑暗与对方亦是凡人之姿而肆无忌惮：还真是……有谁入他梦来。 　　楚梓轩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也笑了：“说得也是。” 　　天色暗得很快，不一会儿就点上了煤油灯。 　　再一会儿，两人便收拾收拾休息了。 　　楚衍之朦朦胧胧睡了一会儿，又倏然惊醒好几回，一直折腾到了四更天，终于放弃了睡眠。 　　他撑起上半身依靠在床头上，侧脸看向窗外，月色朦胧，如银霜般的光泽将整片大地照得迷迷蒙蒙，宛若梦境。 　　半晌，才回过神来，将视线落在楚梓轩的脸上。沾染了清辉的面庞安详而宁静，又因为易容成青年的模样而变得熟悉中带些陌生，扑面而来。看了一会儿，楚衍之才仓促地垂下眉眼，摸索着从怀中取出两样事物：一块木牌与一个罗盘。此刻，仿佛罩上了一层冷月的蒙光，在黑暗中闪烁着荧荧的光亮。——如果楚梓轩醒着，自然能认清楚衍之手中的是什么：界灵牌与界灵罗盘。 　　摸索着罗盘的纹理，不一会儿，楚衍之的思绪便回到了那场似梦非梦之中…… 　　*** 　　五个时辰前。 　　“尊敬的界主，您想不想拥有穿梭‘界’的能力？” 　　艾米维持着鞠躬微笑的模样，轻飘飘的一句话穿越空气，抵达楚衍之的耳畔。后者怔了好一怔，才勉强维持着脸上的镇定不被攻破：“穿梭‘界’的能力？是如同你一样的去不同的界面做交易么？” 　　“不，不不。”艾米摆了摆手，“您不是界之管理者，自然无需强制交易。” 　　“那我要做什么呢？” 　　“单纯的穿梭能力，您可以自由地用您自身的力量影响该界面。”艾米说，“当然，前提是遵守界面法则。” 　　楚衍之看了看艾米。后者脸上的笑容仿佛一张面具，紧紧地贴在脸上，从未有过丝毫的变换。——也许是另一种高端的面具，也许是一种神秘的技能法术。他猜测，又凝神道：“那么，我要付出什么？” 　　声音掷地有声，干脆利落。 　　无利不起早，天下亦不会有平白送上门来的好处。 　　艾米脸上的笑容第一次滞了一滞：“帮我们寻找一种天材地宝。” 　　“什么天材地宝？”楚衍之好奇道，“作为界之管理者，什么天材地宝没有见识过，还需要我区区一介筑基期的修士帮你们寻找吗？” 　　“界灵草。”艾米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深沉地看着楚衍之，“生在在界与界的缝隙，喜食人肉与黑暗，极其罕见，而且只有一种人可以看见。” 　　“一种人？哪种人？” 　　“能穿梭界面，但不是界之管理者的人。” 　　“也就是……我？” 　　“毫无疑问。” 　　楚衍之面色冷淡，眸若深潭，看不出究竟在想什么。而艾米只是眯了眼笑。 　　凭空卷起的风，将两人对峙的身影吹得凛冽且犀利，锋芒毕露。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玄之又玄……” 　　他们背后，剩余的黑衣人幽幽地唱着歌。 　　楚衍之忽然笑了，笑声在一众歌声中显得既突兀又刺耳：“你这么肯定我一定会答应？” 　　“因为尊敬的界主，您迫切想离开这一界。”艾米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而距离您的十五岁生日，已经不远了。” 　　闻言，楚衍之猛地握紧了拳头：“十五岁生日的事，你怎么知道？” 　　“我是界之管理者，而您是界主。”艾米道，“在与每一位界主交易前，我们都会探查清他的底细。” 　　“那你知不知道……”楚衍之控制了一下自己的音调，“我为什么会一直轮回？” 　　“天机不可泄露，答案需要您自己去寻找。” 　　艾米微微上扬的唇角这时候在楚衍之看来，活像是一直修炼成精的狐狸：“那么，您是否接受这笔交易？” 　　——交易？哦，是的，差点忘了，艾米说过，他只是一个位面商人。 　　楚衍之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还有我选择的余地吗？” 　　艾米的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他索要了面铺老板用于交易灵石的界灵罗盘与界灵牌，轻轻一抹，又在祭台上鼓捣了几下，再次还给楚衍之的时候，已然光洁如新，上面还隐隐流动着光泽与些微灵力。 　　“这是？” 　　“它们已经解除了封印，有了界灵力。”艾米看了一脸茫然的楚衍之，解释道，“界灵力就是穿梭‘界’所需要的能量。现在这两物上的界灵力，足够支撑你穿梭回玄紫神殿了。”随即，他又指着界灵罗盘上的星星补充：“看见上面的星星没？凡是你到过一界，便会在上面出现一颗星星。” 　　据艾米介绍，界灵牌相当于一个路引，也相当于身份，既不会被“界”排斥，也不会看不见界灵草，还能够自身从“界”中汲取界灵力，补充界灵罗盘的能量。而界灵罗盘则记录了所有“界”的路径，但只有真正抵达该界，才能点亮路径，从此凭借界灵牌畅通无阻。更有甚者，只要点亮星星，便能在每颗星上记录下一个默认的存储点，一旦触发，便能直接抵达。 　　界灵罗盘上，赫然显示着三颗星。 　　前两颗熠熠生辉，而第三颗星星在暗银色墙面照耀下，半明半昧地幽亮着。 　　“我似乎只到过泾渊大陆和玄紫界。这第三颗是……？” 　　艾米瞥了一眼楚衍之，意味深长：“第三颗，天昇大陆。特别赠送。”顿了顿，他瞅准楚衍之即将开口，抢在少年面前截住对方的话语：“但是别高兴得太早，虽然已经点亮了半颗，路途已明，但只有你真正地踏入天昇大陆，才能完全点亮第三颗星。”——也就是说，想要瞬发，还得靠他亲自走过。 　　楚衍之青衫的衣袖似乎颤了一颤，垂眉敛目：“谢谢。” 　　…… 　　泾渊大陆默认点玄紫神殿，玄紫界默认点界城皇宫。 　　艾米已经事先在罗盘上存储够了穿越一次“界”的界灵力，只需在规定时间内激活即可。 　　规定时间是，五更天。 　　远远地，客栈外传来了五更天的梆子声。 　　一声，又一声，将楚衍之的心神猛地拉了回来。 　　他沉吟了一下，侧脸看了看身边兀自沉睡的楚梓轩，又看了看窗外，天空已泛起了丝丝的白：是时候了。 　　楚衍之咬碎了含在舌下的指甲盖大小的瞬灵丹，——毫无疑问，这也是来自艾米的手笔。 　　除了这些，艾米还交给他两块玉简，一块记载了通往天昇大陆的路径，一块则记载了界灵草的信息。 　　真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恢复，一盏茶之后，已经有了之前的十分之一，也最终停留在了十分之一上。这些真气，刚好只够他触发一次界灵罗盘。 　　几乎没有犹豫，楚衍之的左手出现一团蒙蒙真气，径自按在界灵罗盘之上，细微到不能再细微的那团子灵气覆盖上罗盘。 　　不一会儿，灵气被尽数吞没。先是一颗星星，紧接着第二颗……渐渐地，那界灵罗盘上，星星尽数亮起。楚衍之赶紧握住楚梓轩的手，说时迟那时快，几乎是同一时间，一阵耀眼的光芒自界灵罗盘中绽放而出，猝然将尚且还躺在床上的两人吞没殆尽！ 　　见穿梭开始，楚衍之松了一口气，安心地被歌声催眠。 　　他没有看到，就在他陷入昏迷，楚梓轩猛地睁开眼，若有所思地将视线落在他手上的界灵罗盘上。 　　当然，楚梓轩的睁眼也没有持续很长时间，约莫一个呼吸后也如同楚衍之那样，沉沉陷入昏迷。 　　光芒一闪而逝，原地空落落的，再也不见两人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好几天没更了，我有错我认罪嘤嘤嘤……好想日更到完结【你做梦。 　　待会还有稿子要写嘤嘤嘤嘤嘤，前途无亮T^T 　　PS.谢谢骨姬姑娘的手榴弹，么么么么么么么哒，好星湖…… ☆、第37章 探秘尾声 　　“你们没事吧？”朦朦胧胧中,似乎有人在耳边询问。 　　然后他又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回答：“顶多在池水中泡了一泡，哪有什么大碍？” 　　“那他……？” 　　“也许只是道心不稳。”熟悉的声音轻笑了一下。 　　正是这轻笑声，将楚衍之从迷迷澄澄中惊醒了过来。视线很快循着声音找到了声音的主人，正是两个少年，都着白衣长衫，笑意宴宴。 　　一个自然不必言，楚梓轩，另一个则面貌颇为熟悉,楚衍之眯着眼辨认了好久，才看清正是他的好邻居罗天成罗师兄。 　　“罗师兄？”楚衍之皱了皱眉，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进入玄紫秘境的人数，又回忆了一路上的情形，确认根本没有关于罗天成的半点印象,心下的疑惑不禁更多了几分，“你怎么会在这里？” 　　“啊，楚师弟醒了啊。”罗天成闻言，笑眯眯地回头，却一字不提自己为何会在此处，“睡得可还舒服？” 　　睡得可还舒服……？ 　　楚衍之把这句话细细一嚼，才发现身下传来一阵凉意。定睛一看，却发现满眼都是千年寒冰玉，对面正是那盈盈池水，——他们已然回到了玄紫神殿。 　　“距离我们落水才半天光景。”楚梓轩淡淡地接话道。 　　楚衍之下意识反驳：“半天？这不可能！”单论玄紫界中的赶路时间，就超过了一个月，怎么换到玄紫神殿，只有半天时间，除非…… 　　他想到了他的逍遥界，其中便有调整时间这一项，加之玄紫界与逍遥界的关联，想来弄出一个时间差也只是盏茶的事情。关键的是是艾米特意调整了时间，还是时间比率本就如此？ 　　“事实正是如此。”楚梓轩面色平静，“你的灵力恢复了吗？” 　　楚衍之运行了一下自己真气，修为依旧是熟悉的筑基初期，不，甚至隐隐臻至筑基初期巅峰，只差一脚便可迈入筑基中期，想来与在玄紫界依旧每日勤勉地打坐一二个时辰有关吧。果然天道酬勤，想到这，他的面上有了一丝欣喜：“当真恢复了。” 　　“其他人呢？”欣喜完修为的变化，楚衍之环视一眼四周，终于发现了不对，“难道仅仅半日，所有修士都走光了？” 　　“至少是等我醒来的时候。”楚梓轩的视线落在罗天成身上，“也许我们的罗大继承人能给我们解释一二？” 　　“继承人？” 楚衍之迷惑地在两人之间看了又看，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罗师兄是什么继承人？” 　　楚衍之的心，却禁不住沉了下去：泾渊大陆，只有“世子”。而“继承人”，是天昇大陆才有的称呼。李氏铁铺、紫霞峰的居所、诡异的行为……前几世身份未曾曝光，并不代表罗天成没有身份。 　　然后，他听见楚梓轩的声音，带着一贯的嘲弄与戏谑：“衍之不知道么？你的罗师兄可是天昇大陆罗家的继承人啊。” 　　“抱歉，楚师弟。”罗天成微微一笑，“隐瞒了这么久。但是我以为我的身份对我们的相交并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楚衍之像是猛地回过神来，袖口不易觉察地松了松。他笑道：“当然不会。” 　　“啧啧。好一副弟友兄恭的模样。”楚梓轩嗤笑了一声，“罗天成，你该不会连这里发生了什么都不想说吧？” 　　……弟友兄恭。 　　楚衍之克制了自己去看楚梓轩的冲动。 　　这一边，罗天成则似笑非笑地看了楚梓轩一眼：“楚梓轩你也别激我。你知道我付出那么大代价为了什么，你们在那池中获得了什么好处，我是不知道。左右我随你们跳下去的时候，就再也找不到门路了，那么大代价算是打了水漂。至于上来之后，那群修士就不见了，我在这殿堂等了你们半日，才在这……”他指了指楚衍之方才躺着的地方，顿了一下才道：“发现昏迷的你们。再然后，你就醒了。之后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嗯？是这样么？” 　　楚衍之拉了拉试图还想说什么的楚梓轩，截住对方的话头：“既然如此，我们也出去吧。——既然修士们都不在，想来这神殿也没什么值得探究的了。” 　　楚梓轩甩开他的手，径自出了神殿，楚衍之只得伤脑筋地跟上。 　　原地，只剩下罗天成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相继离开，直至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他的唇角微微上扬出一个妖异的弧度，沉吟了一会儿后，从怀中取出一件圆形的东西，玩耍了一番才又放回去。 　　——千年寒冰玉的白光照得那东西清楚分明，正是那界灵罗盘！ 　　……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 　　这几日，楚衍之与楚梓轩一直在一处。经历了玄紫界一行，即便修为恢复，依旧云泥之别，两人的关系却变得更为紧密起来。 　　凡人的一个多月生活，让他们生出了默契。 　　等楚衍之认清这个事实时，已经距离出玄紫秘境之期不远了。即便他无比痛恨这一发现，也不得不只暗中疏远，静待离开之日到来。 　　期限的最后一天，秘境上空隐隐地传来一阵吸引力，楚衍之若有所悟地抬头。 　　只见原本蔚蓝如洗的天空，忽然打破安静，变得风起云涌起来。紧接着，涌动的白云倏然消失，一个巨大的黑洞出现，并猛地朝下而来，瞬间就将尚还存在秘境中的所有人都吸入其中。 　　一阵天旋地转后，等双脚踏上坚实的泥土，楚衍之才有空打量四周。 　　一望无际的森林、空旷的平地、熟悉且无任何特色的山洞……楚衍之明白，他与其他修士一样，是在各宗领队的协力之下，出了秘境。 　　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圈，发现领队的还是那么多人，而从玄紫秘境中出来的修士却只余七八人，加上他与罗天成……等等，罗天成呢？！ 　　楚衍之面色凝重地再次打量了一番，依旧没有发现罗天成的身影。他看向楚梓轩，后者朝他点了点头。 　　他登时恍然：罗天成进入的时候便走的不是正规途径，出来自然不可能与他们相同。想来用了什么特殊的途径，提前出来了也不可知。 　　“怎么只剩下了这么点人？”幻剑宗的长老率先面色冰冷地问平地上剩下的几人。他们幻剑宗的十名弟子，竟一个都没有出来！ 　　“我们玄月宗也只剩下一人了。”玄月宗的宫装女子也跟着开口，“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只有这么些人出来？” 　　方域南犹豫了半晌，虽然紫辰宗这次不算楚梓轩，共有两人幸存，称得上幸存人数最多的一个门派，但这存活率显然也超出了他的想象。再加上各宗各派都在此，总得有个人说明一下情况，他终于将视线移到楚梓轩身上：“楚师侄，你能不能和我们说一下情况？” 　　“之前进去的修士，其实大部分折在了玄紫神殿的防御光膜上。”闻言，楚梓轩沉吟了一下，便开口拣重点说了起来，“事情还要从那地动山摇开始说起……” 　　听着楚梓轩的叙述，各宗的长老都陷入了沉默。 　　楚衍之低垂的眸子闪了闪，却因为长老们都各自沉吟，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他也不会傻到揭穿楚梓轩话里头七分真中的三分假。 　　过了好久，宫装女子才叹了一口气：“这么说，这秘境其实也不算秘境，而那神殿更是邪异万分。至于那防御光膜，竟需要人肉血祭，真真是闻所未闻……” 　　“这也是他们的命数。”幻剑宗的长老面色渐渐从冰冷转向了苦涩，他开始谋划着该怎么向宗门交代了。 　　“既然如此，都散了吧。”一直一言不发的滕三声音冰冷阴鸷，目光在楚晓舞和楚衍之（这次紫辰宗仅剩的两名弟子）身上扫了又扫，终于还是冷哼一声，“韩开你跟我回去。” 　　韩开是雷落宗唯一从秘境中走出来的弟子。——这次雷落宗算是吃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暗亏。 　　“是。”一个年轻的弟子应声跟在滕三身后，后者卷了那韩开，便腾云朝着雷落宗方向去了。 　　“三位楚师侄，都随我回宗。” 　　方域南斟酌了一番，终于还是用上了同一个称呼。他顿了顿，转向楚晓舞与楚衍之：“这次你们为宗门长了脸，我会据实上报，并为你们争取最大奖励的。你们若是在秘境中获得了什么稀罕物，也可以折价换取奖励，宗门必不会亏待你们的。至于你……”方域南的视线落在了楚衍之身上，沉吟一番之后笑容满面：“按照宗门之前的打算，应该会为你谋取一个核心弟子的身份。” 　　核心弟子……吗？ 　　楚衍之看着一碧如洗的天空，宽大的衣袖下手指紧了紧。按捺下有些起伏的心绪，他面色平静地拱手：“多谢方长老栽培。” 　　身体在直起来的瞬间，眼角的余光清楚地看见楚梓轩冲他微微一笑，——“恭喜”。 ☆、第38章 疑点重重 　　紫霞峰,竹屋内。 　　桌上放着一块幽蓝幽蓝的玉,上面清晰可见一个“楚”字。玉佩质地上佳,器形精巧,纹路细腻，琢工精细。以楚衍之楚家村孤儿的身份,不可能拥有这般上好的灵玉,——这是楚梓轩的玉佩，毫无疑问。 　　楚衍之低眉敛目，视线静静地落在这玉佩上，唯独神色淡淡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距离玄紫秘境之行已经两天了。 　　楚梓轩离开也有两天了。换言之,那人在他们回到紫辰宗后的当日便告辞离去。 　　至于离开去哪里，“回楚家啊。”楚衍之还记得少年似笑非笑的笑容,“怎么，衍之是舍不得我？” 　　以楚梓轩的秉性而言，是否真心回家，尚还两说。当然，他只是抿着唇未曾言语。 　　“衍之，我们还会再见的。” 　　阳光很温暖，直直地落在楚梓轩身上，将对方唇角边的有些透明的笑容照得意味深长：“只是下次再见的时候，你可千万不要摆出什么大门派核心弟子的架子哦。”楚梓轩的声音很大，又在某个词语上加了重音，就像在强调一些什么。 　　楚衍之愣了愣，看了一眼周围挤挤攘攘、并因为少年话中的“核心弟子”一瞬间惊愕驻足继而窃窃私语起来的过路弟子们。他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个感谢的弧度，却只是垂下眉淡淡地笑了：“怎么会。” 　　他是该感谢楚梓轩，要不那人这句话，他要成为核心弟子的话不会宣扬得这么沸沸扬扬。 　　楚衍之还清楚地记得那时候方域南的表情，——后者的确是说过宗门应该会为他谋取一个核心弟子的身份，但并不代表这已经板上钉钉。相反，在宗门还未做下定论，却已经在众多弟子之间传得沸沸扬扬，这事……方域南的脸色能好看才怪了！不过说话的是楚梓轩，方域南也无法指手画脚，这不好看的脸色自然只能冲着楚衍之施展了。 　　楚梓轩闷笑了一声，与他而言，能让楚衍之吃些亏也是好的，——这一段日子，即便修为比楚衍之高了不知多少，他愣是没在那人身上讨得好过。 　　这笑声换来楚衍之狠狠地一瞪。 　　“此去经年。”楚梓轩收敛了笑容，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块玉佩，郑重地递给楚衍之，“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还请衍之收下这玉佩。”玉佩上的“楚”字明明白白地昭示了楚梓轩的身份，在阳光下，闪烁着暖蓝色的光泽。“若是衍之将来有能力穿越那处，来到天昇，还请千万要来楚家，与我相见。” 　　那处，指的是将泾渊大陆团团囚困、自成一界的绝断禁制。 　　“这玉佩是……？” 　　“见玉佩即见我。” 　　楚梓轩没有说出口的是，他交给楚衍之的玉佩，是除象征着天昇楚家继承人身份玉佩外，楚梓轩身上最为贵重的东西。 　　“你统共有这样的几块玉佩？” 　　楚梓轩抬起眼看楚衍之，面上全是漫不经心，却又被阳光熏染得光彩熠熠：“你猜。” 　　楚衍之明白了话外之音。他将玉佩塞回楚梓轩的手上：“那我不能拿。” 　　“嗤——”楚梓轩闪身避开那玉佩，两人之间的距离因为这避让而拉开了些，“我有一种预感。” 　　楚衍之手上的动作一顿：“什么？” 　　“你会来天昇。”楚梓轩向前几步，再次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不，他们的距离简直进无可进，再向前便要贴在对方身上了。“以及，你与我的关系……那些沉沉被遮掩的东西，总会迎来再见天日的一天。” 　　楚衍之不动声色地退让了一步，将这几乎令他窒息的“逼近”化为正常的交流。 　　眼前这个与他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却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弟弟说，那些被遮掩的东西，总有一天会再见天日。——他知道了些什么？ 　　即便对着日光，也能清楚地看到，楚衍之的眸子充满了莫辩的晦涩。 　　“要不是我不得不回楚家，还真想一直赖在衍之身边呢。” 　　下一瞬，楚梓轩却抚掌大笑，变化之快，仿若之前的都是幻觉：“所以，衍之可千万记得来找我啊。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是的，眼下回天昇回家族与他而言，成了一件迫在眉睫的事。除了玄紫秘境内发生的一切需要上报家族外，最重要的还是那个秘密，就像他刚刚说的那样，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的秘密。只是这“水落石出”，却需要他自己去探查。 　　为什么在泾渊大陆，会有一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年纪相仿的少年？ 　　楚衍之为什么要遮盖本来面貌？他对楚衍之那种没有来的亲切感和骨子里的悸动，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还有，自己血脉里的残缺不足，真的如家族长老说的是先天因素，还是那空穴来风的“双胞胎论”？ 　　如果是后者…… 　　楚梓轩掩去眼底的种种感情，只狠狠地在衣袖下捏紧了拳头：这一去，一定要查清楚！ 　　“知道了。”平静淡漠的声音将楚梓轩唤醒。 　　他略一抬头，习惯性地看到楚衍之脸上近乎冷淡的弧度。这是戴上人皮面具后特有的表情。这一瞬，楚梓轩特别想狠狠撕碎楚衍之脸上的面具，看看那人的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看看那人到底怎样才会有“心”。 　　——最后，楚梓轩按捺住了这一冲动。 　　半个时辰后，楚衍之目送楚梓轩离去，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他则捏着这块玉佩，在诸位弟子或羡慕或嫉妒或不屑的一片恭喜声中，回到了自己的居屋里。 　　…… 　　屋子里的光线渐渐变得更为和煦起来，将楚衍之从记忆中拉了回来。 　　收好玉佩，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灵茶，慢慢将饮起来，心神再次落在了玄紫秘境一行上。 　　“奇怪。” 　　楚衍之像是想到了什么，凑到唇边的茶杯又放了下来。——等真正静下来一个人独处，才发现这趟玄紫秘境充满了疑点。 　　他找来一支笔，一一在白纸上罗列下来。这些白纸与笔，虽说是凡人的东西，但在玄紫界用过一次后，楚衍之发现竟是意外的好用，故而在玄紫城倒是好生买了一些，现在也有不少结余，用在此处最是恰当不过。 　　疑点一：司徒蓝。 　　无论是在玄紫秘境中，还是在玄紫神殿前，他至始至终都未发现司徒蓝的踪影。 　　一开始就死在秘境中？不，只要是那个司徒蓝，就绝不会这么轻易被消灭掉。更何况作为司徒家私生子，身上会没有几件法宝？就算没有法宝，那前世传得沸沸扬扬的司徒家印记也不是吃素的。 　　所以，司徒蓝的“失踪”，到底喻示了什么？ 　　疑点二：罗天成。 　　司徒蓝暂且不论，他那神秘的罗天成罗师兄又去了哪里？ 　　先是不按常理进入秘境，然后又不按常理出来……或者尚还逗留在秘境之内？ 　　天昇大陆罗家继承人，为何又潜伏在紫辰宗当一个区区外门弟子？秘境之后，还会不会回到紫辰宗？ 　　疑点三：楚梓轩。 　　作为楚家继承人，到底是什么令楚梓轩不惜暴露身份，也要与他们共同探测秘境？这次前来泾渊，只有一个人，还是天昇楚家其他人都在？ 　　此外，楚梓轩一直与自己在一起，有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不，不止楚梓轩，这玄紫秘境内究竟有什么东西，是罗天成和楚梓轩都想要获得的？ 　　疑点四：玄紫神殿。 　　秘境中的地动山摇是谁触发的？绝断禁制是谁所设？那血祭，究竟是人为，还是秘境自己设下的陷阱？ 　　最重要的是，那玄紫界，那界城，除了像自己揭示的冰山一角，究竟还隐藏了什么秘密？ 　　…… 　　谜团一个接着一个，疑点重重，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纵着一切。 　　楚衍之紧皱眉头，此刻的他不禁怀疑，是否连那秘境的发现与开启，都是早已设下的局？ ☆、第39章 另辟蹊径 　　经过楚梓轩的宣传,外加方域南铁青的脸色却没有反驳后,几乎整个紫辰宗都知道，楚衍之即将成为核心弟子的事情。 　　但是等了两三天之后，宗门高层依旧毫无声息，很多人看向楚衍之的目光就变得分外耐人寻味了。 　　楚衍之一眼就看到了等在路旁的楚晓舞。 　　少女依旧是他记忆中那般美丽，长发及肩，身材曼妙，肤若凝脂。很显然,随着修为的越加高深，她越发仙气凛然起来了。楚衍之注意到楚晓舞也已经迈入了筑基期。他略有耳闻，晴栾师叔为自己的关门弟子讨得了不少好处。 　　看了看前后，楚衍之确定这是通往紫霞峰的唯一途径。 　　楚晓舞就站在林子旁的小径上,笑意宴宴：“楚师弟……”她顿了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不，现在应该叫你楚师兄了。” 　　“楚师姐。”楚衍之摇摇头，“你不必——” 　　楚晓舞截断楚衍之的话：“这正是你希望的，不是吗？” 　　少女的嗓音平静中带点清冷。透着些微凉意。 　　楚衍之敛下眉，咽下了道口的话。 　　“那么，楚师妹。”好一会儿，他收拾好心情，脸上的表情无懈可击，“你特意等我？” 　　“是的。”干脆利落。 　　楚衍之微微笑了笑：即便修仙了，楚晓舞也依旧是他熟悉的性子。“所为何事？” 　　“核心弟子的事……”楚晓舞却迟疑了。 　　楚衍之心下微微一怔，紧接着脑子里忽然灵光一现，心便沉到了底：“没了？” 　　他说得没头没脑，楚晓舞却一下子懂了他的意思，勉强一笑。 　　手指一下子收紧，“我能知道理由吗？” 　　方域南告诉他会为他争取核心弟子的身份，并任凭楚梓轩公然说出这样的话，对流言听之任之……那么，以“刚正不阿”闻名的方长老必然会向宗门提出。掌门在大比之后，可是明明白白地提出将核心弟子的身份当做一个奖励。更何况，一个新晋的核心弟子而已，对于整个门派而言，可不算什么…… 　　所以，事情急转，是有谁从中阻挠？ 　　“具体我也不清楚。”楚晓舞咬了咬下唇，“两天前，方长老的确为你讨到了这个名额……师尊说可能与白长老有关。” 　　…… 　　楚衍之一边往自己的居所走，一边思索着楚晓舞的话。 　　少女在临别前，偷偷传音给楚衍之，说就在宣布他成为核心弟子前，白长老与掌门密谈了半个时辰。再然后，他晋升的事情便被压下，继而取消了。 　　白长老…… 　　白川西！ 　　几乎是在得出这个结论的瞬间，楚衍之看到了远远走来的白川西。 　　他不由地停了停，很快面不改色地继续原来的动作：往前走，并且步伐稳定。直到两人擦肩而过，面色阴冷的白川西停下脚步：“楚衍之，听说你的核心弟子名额被搁浅了？” 　　“那又如何？” 　　“我只是想说。”白川西的脸上闪过一丝奇异的光泽，最终定格为洋洋得意，“有些东西，不是你的，再怎么处心积虑，也只是徒增笑话罢了。” 　　楚衍之笑了笑，并罕见地眯起眼睛：“……是么？”凛冽的风凭地而起，遮盖了他眼底一闪而逝的恼怒。 　　“那就拭目以待吧。”语毕，楚衍之便大步向前，头也不回地离开。 　　…… 　　紫崇峰半山腰。 　　中央广场向上再行一炷香时间，便是掌门的住所。再往上，是紫辰宗的守护祭台。守护祭台冷冷清清，又有自成一体的结界守护，因而除了沿路守护的弟子外，很少有人上去——或者上得去。 　　而此刻，被雾气遮掩得有些绰绰约约的山道上隐约走来一个年轻人。 　　“什么人？！”一声凌厉的轻喝，划破寂静的画面。 　　“紫辰宗内门弟子，楚衍之。”年轻人抬起头，声音朗朗，似乎想刺破迷雾，直直地抵达最深处。 　　路的尽头，是祭台的所在。 　　站在这个角度，也能清楚地看到祭台处常年不熄的火焰，熊熊燃烧着，——却没有烟味，据说是用天火供养起来的。 　　丹药法器皆有凡灵宝天圣仙六等，火亦有天地人三等。天火，不同于地火人火，无法从天地之间获得，须得有灵之物经历漫长岁月孕育而成，并自此融为一体，相辅相成……简言之，天火是相当于“器灵”一般的存在。 　　“此处通往宗门守护祭台。”迷雾散去，清楚地露出两个穿着紫衣的年轻弟子，一左一右站在必经之道上。其中左面那个弟子瞥了一眼楚衍之身上的蓝衣，“别说你是内门弟子，就算是核心弟子、长老，没有许可也不得擅自进入祭台。” 　　“许可？”楚衍之抬头看向祭台之处，火焰从层层迷雾中折射开来，染红了整片天际。 　　他很快就想起临别前楚晓舞的话。 　　“没有别的办法吗？”楚衍之一直平静的面具终于破开一丝裂缝，他知道，如果有人从中捣乱，且能够捣乱成功，他怕是再也没有任何机会成为核心弟子。楚衍之非常清楚，白川西是一个怎样的人。他的神色间略带焦急，“我是说，已经成为定局了吗？” 　　“只有一个。”楚晓舞的神情出现了迟疑，也话语也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是什么？” 　　“被守护祭台承认！” 　　…… 　　如果无法成为核心弟子，意味着每次外出都要报备、宗门任务必须准时完成，更别提微薄的福利与被限制了的自由。而他目前最渴望的就是自由——天昇大陆也好，不同的“界”也罢，总得走出去。 　　更何况，他即将迎来10周岁生日，距离诅咒的期限已时日不多了。 　　无论如何，都要获得核心弟子的身份！然后想办法将自己的修为提升到筑基中期，前往天昇大陆！ 　　“我当然有正当许可。” 　　“如此。”左边的紫衣弟子点点头，声音依旧冰冷，“说出你的许可。” 　　楚衍之目光直直地落在对方身上，斩钉截铁：“我是为核心弟子的身份而来。” 　　“嗯？”那弟子像是没料到楚衍之会说出这话，一时间愣住了。 　　“宗门不是有这样一条规定吗？”楚衍之指了指他们身后通往祭台的路，“只要通过这条路，被守护祭台承认，就能成为核心弟子？” 　　“是的。”右边的紫衣弟子率先反应过来，“你要挑战这条路？” 　　“毫无疑问。” 　　“我不得不提醒你，这条路很危险。” 　　“我明白。”楚衍之一脸平静，“可以开始了吗？” 　　“那么，你进去吧。” 　　两位紫衣弟子让开了路。 　　楚衍之微微一笑，平静地从他们身边走过，进入了那条被白雾遮掩得若隐若现的小路。 　　作者有话要说：前几天渣作者去考试了，实在抱歉，今天起恢复更新。努力码字，争取快点完结啊（笑） 　　PS.谢谢15073806和骨姬姑娘的地雷，么么哒，爱你们~ ☆、第40章 初入祭台 　　有人想要通过要挑战守护祭台的事情,在短短半个时辰就令紫辰宗上下人尽皆知。 　　毕竟无风自动响起的钟声，祭台上空几乎可以染红整片天空的血红都无一不昭示着异变突起。 　　“异变来自守护祭台那里！”紧接着,不知道是哪个弟子沉默地凝视了一阵后惊呼出声,“核心弟子！对了,有人想获得守护祭台的承认！” 　　一阵骚动之后,一部分弟子挤攘着朝着守护祭台所在之处而去。——按规定,若有弟子想通过祭台获得核心弟子身份,宗门鼓励其他弟子观摩借鉴。 　　青石板铺就的小路,蜿蜒曲折地在脚下延伸着。 　　脚底的寒气变得更为剧烈了起来,他调动体内的真元力，灌输于双腿之上。半盏茶之后,那股几乎要将双脚冻掉的寒气才渐渐褪去。楚衍之的额头冷汗微冒,回头看了一眼：这一步的寒冰之气几乎是刚踏入小径的一倍！较之第一步只需要微乎其微的真气就能镇压，眼下的情况可不妙，——他已不得不用上了十分之一的真气。 　　楚衍之面色越发凝重了起来，看着眼前这长得几乎没有尽头的小路，——虽然被迷雾掩盖，以他筑基初期的目力都只能看清五十余丈，但至少勉强能视物。 　　接下去，又会经历怎样的考验？ 　　一步，凛冽的寒气再度侵袭，用上了十分之二的气力。 　　两步，十分之四的真气才堪堪将寒冰之气压下。 　　三步，十分之七。 　　当楚衍之踏出第四步的时候，脚底徒然钻入一股玄寒之气，刁钻地直冲入体内。楚衍之一怔，慌乱中调动起十成十的真气去镇压，却不料那寒气极为灵巧，三下五除二便摆脱了他的真气镇压，灵巧又气势汹汹地直扑丹田之处。 　　楚衍之大惊之下，将体内真气一个急转弯调回丹田处，堪堪与那股寒气形成对峙之态。 　　一个呼吸、两个呼吸，随着僵持的时间越来越长，楚衍之的弱势越来越明显。他心里明白，再不想办法，恐怕只能止步于此了。 　　无论如何，哪怕跪着也要走完这条路，被守护祭台承认！ 　　楚衍之在重压下的面目越发狰狞起来，他猛地一个低喝，抛开守势，真气以同归于尽的气势恶狠狠地朝着寒气扑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寒气在这孤注一掷的架势下竟人性化地愣了一愣。战场上，哪容得下半分分心？下一瞬，说时迟那时快，真气倏然而至，一口便将寒气撕成碎片，吞吃殆尽。 　　不是与之前一样的镇压，而是吞噬了？一时间，楚衍之被眼前的状况弄得摸不着头脑，只能静观其变。 　　只见盘踞在丹田之处的真气在吞噬那些寒气之后剧烈蠕动起来，就像是在消化那些寒气一样。约莫几个呼吸后，真气的蠕动终于停止，丹田上方凭空出现了一滴液体——纯净至极的液体。楚衍之分出一缕神识，小心耸动试探了一番。神识刚一接触，那液体便剧烈震颤了起来，直至归于平静。 　　半晌，楚衍之捏紧的拳头舒展开来，眼中精光闪动：那液体，竟是至纯至精的真元灵液！ 　　前几世，他的修为曾到过筑基后期，自然明白这真元灵液的莫大好处。但凡修真者修为臻至筑基后期，体内真气便可以被压缩。真气被压缩到极致才能凝聚出一滴液体模样的东西，便是真元灵液。只有真元灵液充满整个丹田，筑基后期才能成功迈入筑基大圆满，再经历天道感悟，迈过瓶颈，将三花五气凝聚到极致，才能最终成就金丹大道，平增200寿元。 　　而现在，这通往守护祭台的试炼竟能让他提前凝聚出真元灵液！ 　　顿时，楚衍之看向小路的目光里充满了惊喜与跃跃欲试！他再度迈出了步子。等第三滴灵液出现的时候，楚衍之才大约摸清了真元灵液出现的规律：只有当体内的真气全部被消耗的时候，并与寒冰之气形成对峙的局面，才会破而后立出现一滴。 　　规律一摸清，楚衍之脸上的凝重才渐渐有所褪去，常见的平静终于再次出现，甚至噙上了一抹浅淡的笑容：只要能通过这条路，获得承认，便达成了目的，灵液只是意外之喜，尽最大努力就好。 　　前方依旧迷雾重重。 　　楚衍之一面思忖着，一面再度踏出了一步。就在右脚刚向前的瞬间，层层裹覆的迷雾忽然变换了一个方向，渗透出隐约的、扑面而来的红色来。 　　右脚落地，楚衍之闷哼了一声，白皙的肤色憋得通红。从右脚脚底传来的炽热，将习惯了寒冰的双腿烤得有些焦黑，在左寒右热的冰火两重天交杂之下，“滋”地发出一声脆响。——该死！还是托大了！勉强含住到口的鲜血，楚衍之迅速迈出左脚，使双脚同处于“火”这一状态下。随即，他调动起真元，冲刷着丹田通往右脚那一部分的经脉与肌肉，反复几遍才勉强稳定了伤势，将含在口中的淤血尽数吐出。 　　伤势稳定后，他继续往前走。 　　值得欣慰的是，真元灵液依旧有条不紊地输出着。与此同时，体内的真气也在缓慢恢复，支撑着楚衍之不断向前。 　　二十丈、三十丈…… 　　当第六滴真元灵液出现在体内的时候，楚衍之停下了脚步：按照惯例，前面又将出现不同的变化。是寒冰之气？还是炽热之气？还是两者皆有？或者其他的新的变化？用真气小心翼翼地护住全身，楚衍之谨慎地往前进了一步，继而露出放心的神色，——果然是一冰一火！ 　　…… 　　随着楚衍之一步步深入，禁制外围着的众弟子神色不一，喧哗声一阵。 　　白川西一脸阴沉地站在人群中，眼睁睁地看着楚衍之距离祭台原来越近。 　　二十五丈？不，还有二十丈就能够到祭台边缘了！ 　　一旦获得守护祭台承认，楚衍之的核心弟子身份将毋庸置疑。不，无疑比用其他方式晋升的更有地位。想到这，白川西不由地握紧了拳头，看着一步步往前的楚衍之，面色越发狰狞起来，——必须阻止他！但是有什么办法能穿透眼前的白雾？白川西的神识刚碰到禁制，就一个闷哼，腿脚也踉跄了几下，好容易才稳住身形：这禁制竟如此厉害，令他分分钟就神识受创！ 　　难道，只有“那个”可用了吗？ 　　白川西捏着储物袋，面色一阵阴晴不定，最后心下一横，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物来。 　　他再抬头的时候，看向楚衍之的目光，已经犹如一个死人了。 ☆、第41章 灭魂残针 　　漆黑一片。 　　漫无边际的黑暗包裹着他。开始很平静,安静得像是一块平铺的黑色丝绸，紧接着忽然异变乍起,那黑色宛如被加了一把大火,猝然腾腾腾地沸腾了起来，不一会儿又朝着他的方向涌过来。 　　这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四面八方的黑暗挤压着他，几欲将他的骨骼都弄碎，他的头顶却诡异的没有任何黑暗，——不，更确切点来说是没有半点动静，他的头顶依旧是黑色的、静止的绸缎。 　　没有半点真气存在的痕迹。 　　他试图调动它们，——那些或许还隐藏在他身体的某个角落的细微真气，然而这些举动最终宣告失败。 　　是的,他的真气不知道去了哪里,就像在玄紫界那样，变成了普通人。 　　该怎么办？ 　　楚衍之皱着眉头看着身边不断肆虐着，准备再进行一次冲击的黑暗，——天知道为什么这些黑色的东西会动，也许是法诀的一种？这些念头在他脑子里滑溜了一圈，很快被排除出去，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脱离这个困境。 　　而且，楚衍之发现，他缺失了一部分记忆。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之前又发生了什么、以及是否一开始就有这黑色物质……他只记得，等他有意识的时候，就处于这片天地之中了。 　　也许出去以后才能明白。——一定要出去！楚衍之没有来地涌出一股信念，他捏了捏拳头。 　　这时候，黑暗又有了变化。 　　见挤压根本对楚衍之不造成任何影响，它们猛地一滞，缩小成一个个针状样的事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骤然钻入楚衍之的体内！楚衍之面色一寒，变成凡人之后，无疑连感官都变差了：他根本就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变化，更别提阻止了！ 　　那些黑色的针状物冲进体内后，蛮横地径直朝丹田处而去，那速度与熟稔劲儿看得楚衍之几乎目瞪口呆，——活像它们才是他这具肉身的主宰似的！ 　　楚衍之试图去阻止，体内空荡荡的。冷汗渐渐从他的额头中冒了出来，不，不能这样下去，那些黑针距离丹田已经不到两段经脉了。楚衍之开始催动起体内的真气，强迫那些朦胧的感觉顺着法诀的运行方向前行，快啊，快啊……他拼命催动着，快啊，“快啊！”就在楚衍之忍不住大喊出声的时候，他感觉到盘踞在丹田之上的沙漏仿佛动了一动。然而他没时间去探查究竟，不仅因为黑针的危险，更重要的是楚衍之终于感受到了真气的存在！ 　　几乎就是眨眼间的光景，小溪般的真气汇聚成宽敞的江河，成功地将堪堪刺穿丹田的黑针们都抵挡在了距离丹田只有半寸的距离外。 　　——好险！ 　　楚衍之缓慢地舒了半口气，继而又皱起了眉：一直对峙下去，最终落败的还是他！ 　　黑针似乎也明白这个道理，猛地加大了向前的力度，大得几乎想要刺穿眼前的一切阻碍。 　　不能再这样下去！楚衍之额头的冷汗直冒，正准备调动全身真气孤注一掷的时候，神识忽然接触到了那九滴真元灵液。他犹疑了一下，也顾不上其他，一咬牙便调动起其中一滴灵液，猛地朝黑针最密集之处一掷。 　　“爆！”楚衍之轻喝一声，那灵液便迅速炸裂开来。 　　很快，中央的黑针被一清而空，威力堪比冥雷球，其他黑针一时间也混乱了起来，整个形势乱糟糟的。楚衍之愣了愣，压下眼底的一丝喜悦。尽管肉痛于仅剩的那几滴真元灵液，——天可怜见的他根本还没在丹田中捂热好么！楚衍之面色凝重，却依旧迅捷地选取了其中一滴，趁着黑针还没做出大变化的时候，再次投掷到密集之处。 　　爆！爆！爆！ 　　爆炸声一气呵成，那些原本浅浅地铺上一层的真元灵液也变得稀薄起来，可怜的五滴安静地躺在丹田的最底部。丹田之前的空间被作为战场，在真元灵气的支撑下，战况很快明了：那些黑针被逼得节节败退，最后只剩下稀稀落落一些。在旁观战许久的真气终于逮找了机会，如猛虎下山般朝着剩下的“妇孺老弱”扑去，很快就将剩下的黑针吞噬干净。 　　战争至此终结，楚衍之半口气这才常常地舒了出来。 　　下一瞬，周边纯净的黑色一寸寸消融，露出原本的场景：迷雾稀薄却顽固，沿着小路两端牢牢盘踞着，径自蜿蜒着延伸向尽头——守护祭台依旧点着橘色的火焰，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似乎隐隐召唤着他前进。 　　是了，祭台！核心弟子！楚衍之终于记起来，之前他在干什么了。 　　楚衍之看了看祭台处，又不由地回望了一下原路，心有余悸：之前的黑针可真厉害，要不是之前凝聚出了九滴真元灵液，还不知道该怎么脱困。不知道前面又会有什么磨难在等着他……想到这，楚衍之不禁有些踌躇，很快被心底的自我唾弃给压了下去。他双眼微阖，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一片坚毅：无论如何，哪怕倾尽所有，都要获得守护祭台的认同！ 　　楚衍之深吸了一口气，将真气密布于全身，再次向前迈出了一步。 　　——距离目的地只剩下最后十丈了！ 　　…… 　　小路的这头，人群外的喧哗渐渐变小。很多弟子只是沉默地看着一步步向前的楚衍之，久久不知道说什么。 　　楚衍之忙着做心理建设并往前进，并没有好好打量过自己，自然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在外人眼中是一副怎样的场景，——以修真者的目力，在没有迷雾遮挡的情况下，自然能看清楚正固执地迈动脚步的楚衍之是怎样的狼狈：代表着内门弟子的蓝衣早已撕裂开好几道，鲜血将衣衫染了一层又一层，湖蓝色凝结了成了深蓝色。除了衣服，他的头发已然焦黑，他的手臂血痕斑斓，至于他的双脚……鞋子早已碎裂，□□的脚背上黑的、白的、青的、紫的，简直找不到一块完整的肌肤。 　　忽然，小路中的楚衍之脚下一个踉跄，几道无形的风刃逮住机会，凶狠地朝他直劈而来。他勉强侧了侧脸颊，险之又险地避过要害，却也割伤了面颊，鲜血争先恐后地涌出。 　　“啊——”见到这一幕，一个女弟子禁不住惊呼出声，很快像是反应了过来，歉意地笑笑，却从其他弟子的眼中看出了同样的意思。 　　接着，她看到楚衍之只是停顿了一下，沉默地擦去鲜血，继续脚步不停地往前走，——对方甚至没有施展止血术，可见真气消耗得厉害。看了看仅剩的一小段路，她挥舞了一下拳头，在心中默念着“千万不要放弃”，暗自为楚衍之打气。诚然，这位女弟子以看热闹的心态过来看楚衍之挑战祭台的，但不知怎地，这一路看下来之后，她没有比这一刻更希望眼前这位不知名的内门弟子获得守护祭台承认过。 　　一开始，她就从周围人或不屑或艳慕或复杂的交谈中，对楚衍之有了大致的了解：主雷四灵根，刚入门时炼气三层，外门弟子。一年时间就成为内门弟子，是秘境探险存活下来的两人之一，并且在秘境中筑基成功。方域南长老亲口许诺为其博得一个“真传弟子”名号，由于种种原因未果——很有可能一直未果，不得不剑走偏锋选择了通过守护祭台获取“真传弟子”名号。 　　仅仅一年、仅仅一年，眼前这人就以四灵根之姿，一路披荆斩棘。哪怕遭受宗门默许的不公平待遇，也不放弃，还另辟蹊径为“真传弟子”拼搏。终于，现在对方距离那个头衔只有几步之遥了……同样是外门弟子，如果眼前这位弟子可以，为什么她不能？她的天赋可是水系三灵根，比之那人好多了！ 　　女弟子握紧了拳头，看着楚衍之，就像在看不远后的自己。 　　场上，随着楚衍之的不断深入，与这位女弟子持同一想法的弟子显然不在少数。毕竟内门弟子、真传弟子只是少数，大部分人的骨根还没有惊艳到宗门为他们大开方便之门。 　　当然，并非所有人都这么想，特别是隐在人群中的、面色越来越阴鸷的白川西。宽大的紫色衣袖下，他的手指狠狠掐进手心，看着楚衍之的视线几乎可以喷出火来：该死的，这楚衍之明明只是筑基初期，为什么连筑基后期都逃脱不了的“灭魂残针”都伤不了他分毫！ 　　灭魂残针，脱胎于“灭魂针”。更严格来说，是灭魂针的残次品，威力只有后者的二分之一。 　　至于灭魂针，顾名思义，对魂魄有着致命性的摧毁作用。一旦命中，则神魂俱灭，甚至无法再度轮回。如果把握得好，连元婴修士都会中招。因其歹毒异常，受到邪修的追捧，历来受正派修士——特别是元婴大能——所深恶痛绝，一旦发现，非灭绝不可。据记载，几千年前，爆发过正派修士对灭魂针的大规模搜刮、统一摧毁的战争过，因战争爆发于三月，史称“三月战争”。那场战争规模极大，席卷范围极深，战争的结果是修真界的灭魂针几乎消失殆尽，只余下些许漏网的灭魂残针。 　　即便只有二分之一的威力，但灭魂残针依旧不容小觑。一针下去，不提防的筑基后期修士全无招架之力，只有神魂俱灭一途，却在楚衍之这里出了错。 　　——该死！难道就要这么眼睁睁看着楚衍之获得祭台承认，爬到自己头上作威作福吗？ 　　白川西的脸色越发黑了下来，目光阴狠地盯着楚衍之，却不得不承认，现在的他根本就拿后者没辙。 ☆、第42章 核心弟子 　　十丈,遇到狂风阵，一步威势增加一层！ 　　五丈,天降陨石,足足两柱香时间！ 　　三丈,地底突起尖刀,密密麻麻宛如刀场！ 　　一丈，尖刀换成丛丛火焰，竟是祭台处的天火，直欲焚尽一切接近祭台之人！ 　　…… 　　护在身前的防御再次被火焰轻而易举地弄碎，楚衍之再也没有气力去凝聚另一层防御,他放弃了这一无谓的举动。楚衍之的唇角有鲜血溢出，绵绵不绝，点点滴滴落在火焰中，一时间竟另焰火之势更旺了一些。他看向近在咫尺的守护祭台，褪去距离的面纱，方方正正地坐落在原地，隐隐召唤着他。 　　——无论如何、无论如何……！ 　　楚衍之一咬牙，眼底的坚定光芒再度燃了起来。他一拍储物袋，一张金色的符箓出现在他的上空，而奇怪的是，随着符箓的出现，那些火焰猛地一滞，竟绕开了神符所在的位置，张牙舞爪从两侧俯冲而来。楚衍之猛地一拍胸口，“哇”地一声，吐出一口精血，喷在那符箓之上。半息之后，那浸染了精血的金符诡异地从金色变成了血红色，猛地浮现出一个个血色符文样的文字，冲着周边的天火而去！ 　　“血符！”远远地，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发出一声惊叫，“竟是血符！”——那楚衍之竟是想要将金符变成血符，以精血养之，以精血破障！ 　　“什么？血符？不知这最后的攻势是什么，竟值得那位弟子情愿折寿也不惜破除！” 　　总所周知，修士的精血无比宝贵，而那心头的精血更是重中之重，但凡使用不仅修为下跌，更会伴随着不同程度的寿元损失。 　　血符所到之处，天火避之蛇蝎，纷纷退散。 　　楚衍之来不及心疼掉落在地上、早已灵气尽失的符箓，目光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少年，那个宛如他的翻版的少年。不，完全一模一样，他能感受得到！——他已然迈出了最后一步。 　　楚衍之的目光越过那个少年，看向守护祭台，只见那祭台，不知不觉间收敛了所有的光泽，就连红色的火焰也统统隐匿，变得越发朴素起来了。他的目光再度落到少年身上，忽然心底升起一个明悟：这与他一模一样的少年，是来自守护祭台的最后考验。 　　这一步，通过之后便获得是真传弟子；通不过，则前功尽弃。 　　“咳咳咳……” 　　鲜血不要钱地从口中喷涌而出，身形也开始踉跄了起来，楚衍之勉强从储物袋中取出秋水剑，险之又险地在身体即将倒地之前用剑支撑住了身体。他忤着剑，感受着除十滴真元灵液外空空如也的丹田之处，——这十滴真元灵液还是在从黑针中脱困出来后勉强聚集起来的。 　　静。 　　或者说死寂。 　　从咳血到勉强支撑住身体，对面的“楚衍之”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丝毫不为所动，也根本没有进攻的前奏。 　　楚衍之睁眼看着少年，维持着以剑支撑自己的姿态，打算以不变应万变。 　　鲜血的滴答声，打破一片寂静。 　　“我楚某人不屑于取巧战胜一个重伤之人。”少年的手中也有一把秋水剑，此刻正遥遥指着楚衍之，语气冰冷如同紫崇峰山顶千年不化的寒霜，“你，有一个时辰的恢复时间。”少年的视线越过楚衍之，不知在看后者的来路还是早已息止的过往，他唇角讥诮的笑容越发明显：“一个时辰后，再来领死！” 　　楚衍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句话不说，猛地坐下，拼命打坐恢复起来，似乎根本不担心对方会食言一眼。 　　小路外的人看不见“楚衍之”的存在，自然只看见楚衍之猛地不管不顾坐下打坐，也不往前也不退后，一时间面面相觑。 　　时间一息一息过去。一炷香、半个时辰……从楚衍之打坐起到现在，已经足足近一个时辰了，围观者们也从开始的摸不着头脑变成了现在的犹疑，喧嚣声越来越响，甚至有人试图想要走近点看看发生了什么，然而守护祭台的阵法将那位弟子送了回来，——以重伤喷血退后足足一丈的方法。 　　一个时辰，到！ 　　楚衍之骤然睁开眼睛，双眼攫住对面的“他”，黑色瞳孔中似乎闪过一道精光。他缓缓起身，随着他起身的动作，周边卷起一阵阵的风，孤独而又凛冽地环绕在他身边，一圈又一圈。这侧，少年一声冷笑，也当仁不让地凭地卷起阵阵狂风。 　　狂风大作，将两人的蓝色长衫吹得猎猎作响，未束进去的额发更是邪异地随风狂舞。 　　两人的气势节节攀升，一战在所难免！ 　　气势攀升到顶端的时候，几乎在同一时间，两人都动了。两道蓝色身影纷纷挽了一个剑花，飞快地冲着对方而来，一击之后默契地停下，那缕未束进去的额发这才从两人的额际掉落。同一个位置，同一时间。 　　楚衍之摸了摸自己额头一寸不和谐的存在，唇角微微抿起一丝笑意。 　　他看向“他”，目光炯炯。少年看向他，亦是如此。 　　“砰！”秋水剑撞在一起，发出剧烈的火花。两人再次擦肩而过，楚衍之的肩膀受了伤，而少年的胳膊划破了一道血痕。 　　“再战！” 　　“再战！” 　　鲜血滴答，没有任何停顿，楚衍之与少年再次战在了一起。 　　楚衍之在一个打滚躲开对方的侧劈之后，将真气灌输于秋水剑上，终于用出了《九式剑诀》。少年微微撇了撇嘴，一声轻笑，起落之间竟也用除了《九式剑诀》！就连挽剑花的弧度都如出一辙！ 　　“砰！” 　　“砰！” 　　“砰！” 　　一个对撞之后，两人再次分开。这次，楚衍之并未进攻，只是遥遥看着少年：“你是谁？” 　　“你早已知答案。”少年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明显，“又何必再求证？” 　　闻言，楚衍之的瞳孔猝然凝缩在了一起，半晌终于轻叹一声，涩然道：“你是我。” 　　“是，我就是你，镜像中的你。”少年，不，另一个楚衍之哈哈大笑，“你会的我都会，你有的，我也都有！”少年剑锋一转，那秋水剑猛地发出一道刺目的寒光，就如同对方的话一样冰冷：“只要我杀了你，我就能成为你！” 　　“什么！” 　　楚衍之心中大骇，却也不敢大意，提剑相迎，因为此刻“楚衍之”已经攻了过来。 　　因为是自己，所以最了解“自己”的要害在哪里！少年的秋水剑招招刁钻，直奔楚衍之的要害而去！ 　　——试探时间结束，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楚衍之一个斜挑，将少年的剑破开，趁着分开的一瞬间，一拍储物袋，一张金色符箓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看见符箓，楚衍之微微叹了一口气，这符箓与之前对抗天火的那张符箓一样，都是与界之管理者交换而来的好东西。一次性物品，消耗了就再也没有了，而这张，正是他手上的最后一张。 　　不过，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楚衍之也分得清轻重，当下就将真气灌输进符箓之中，只见符箓猝然光芒大作。随即，一个个金色的符文样的文字从中浮现，将他团团防御住。正巧这时“楚衍之”的攻击也到了，“铮”的一声，符文将剑诀第二式挡了下来。见符箓功效不凡，楚衍之紧绷的心弦不由地松了一松，可还没等他全部放松，就听得对方一阵冷笑：“你有防御神符，我就没有么？不要忘了，我可是你。” 　　楚衍之心里咯噔一下，抬眼望去，却发现少年的身上也涌出了与他一模一样的金色符文！ 　　“砰！” 　　“砰！” 　　两人的剑再度撞在一起，依旧没有分出胜负。 　　楚衍之的身形越发狼狈了起来，肩上、手臂、腿上……四处伤痕累累，体内的真气也濒临告罄。相比之下，由于“楚衍之”是全盛时期的他，没有经历小路的一路洗礼，故而伤口比他少得多，脸上也全然一片风淡云轻，想必真气的消耗也不多……这样下去，死的一定是他！楚衍之猛地咬住了下唇，伤口处的血腥味令他的神智清醒了几分：有什么办法，一定有什么办法…… 　　在这种状况下，越惊慌越于事无补。楚衍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下一瞬，他的眼睛一亮。“爆！”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逼出一滴真元灵液，指向“楚衍之”，大喝一声。 　　“楚衍之”也轻巧地逼出一滴真元灵液，巧之又巧地撞上高速飞来的楚衍之的灵液。两滴灵液相互碰撞，楚衍之以为会有惊天震响，却不料那两滴灵液在接触的下一呼吸，竟静悄悄地湮灭进虚无，仿佛根本就未出现、碰撞。 　　“这……”楚衍之倒退了一步。 　　“我说过。”少年的脸色越发冰冷，“你会的我都会。” 　　你会的……我都会……？ 　　少年冰冷的话一字不落地重重落在耳际，楚衍之的脸上渐渐泛起苦笑：这场与自己的战斗，他竟没有半点胜算！但是放弃？——绝无可能！他从储物袋中取出高级回灵丹，一口吞服。大量真气瞬间补充了丹田，楚衍之也不管真气恢复多少，右手挽出了剑花。 　　毫无疑问，他要再度使出剑诀！ 　　“没用的，放弃吧！”少年挡住这一剑，连连冷笑。 　　“放弃？”楚衍之毫不停息，“绝不！” 　　第一式！ 　　第二式！ 　　第三式！ 　　第四式！ 　　…… 　　“铮！铮！铮！”楚衍之不知着了什么魔，周而复始地重复着《九式剑诀》的前四式。 　　“我说了，你会的我都会。”少年脸上的轻蔑越发明显，“你只是在做徒劳无功的……什么！”“楚衍之”的轻蔑戛然而止，惊慌首次出现在了他的脸上：“第五式！你什么时候会了第五式！你……” 　　话音未落，楚衍之的秋水剑不偏不倚地刺进“楚衍之”的胸膛。他冷眼看着少年倒地：“就在刚刚！” 　　“咳咳咳……”少年大口大口吐着鲜血，身躯变得越来越透明，如有所悟地大笑道，“刚刚？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第五式，抽刀断水水更流！ 　　“我终于明白了……” 　　楚衍之看着“楚衍之”的身体变得完全透明，消失在了原地。他没有问，也不想知道，对方最后未尽之言是什么。 　　眼前的迷雾一空，小路已到尽头，他终于站在了守护祭台上。 　　“咚！咚！咚！” 　　以守护祭台为中心，无形的光波朝着四处散开。同一时间，宏大沉闷的钟声响彻整个宗门！ 　　“噗！”正在闭关的弟子纷纷吐出一口鲜血，惊疑不定地看着天空。 　　正在授课的长老停止讲课，走出洞府。 　　掌门沉默不语地停下手上事物，如有所悟。 　　这一刻，紫辰宗内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守护祭台所在的地方。 　　“内门弟子楚衍之顺利通过考核。” 　　“吾，紫辰宗守护祭台，以此钟声为证，今授楚衍之核心弟子身份。” 　　这庄严的宣告声，整整响了三遍。 ☆、第43章 筑基中期 　　守护祭台的三遍昭告声,将楚衍之核心弟子的身份板上钉钉。 　　“掌门师兄,您看这楚衍之……”一个中年男子般模样的人面有难色地看着忤在窗口的掌门。 　　“既然守护祭台都承认了,那便昭告整个宗门吧。”掌门挥了挥手，“该有的待遇一样都不要少。” 　　“那白长老处……？” 　　“白长老？”掌门皱了皱眉，随即冷哼一声,“总不能因为他的一己之见老是埋没弟子，更何况是通过守护祭台的弟子。告诉他，这事没得商量。你可以退下了。” 　　“是。”中年男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很快退下。 　　…… 　　外事房。 　　在守护祭台昭告天下之后，外事房管事就接到了掌门的灵鸽传讯,将楚衍之的画像以及福利确定了下来,一切参照核心弟子的标准安排。所以当楚衍之踏入的第一时间,管事就知道了他此来所为何事。 　　“是你……”管事还是同一个管事。很显然对方也认出了楚衍之,一瞬间的失神过后，点了点头，“来领福利？” 　　楚衍之点点头，从储物袋中取出身份铭牌，递给管事：“是的。” 　　管事按惯例检查了一番身份铭牌，确认无误后取出一张地图放在楚衍之面前。地图也是用玉做成的，只是没有玉简那么厚，宛若凡人纸张那样薄薄的一层。上面绘着各峰的图例，星星点点缀着一些红点。 　　“本来你晋级内门弟子就可以更换居所的。”管事指着地图说，“鉴于上次秘境探索比较匆促，嗯，接着就是你被传闻要核心弟子……这事就落下了。不过，现在正好，直接挑选核心弟子居住的府邸即可。”他的手划了一圈，落在了紫従峰上：“核心弟子的洞府一般开在这，红色的是已经占据的。你选一处吧。” 　　楚衍之不知道整个紫辰宗究竟有多少核心弟子，单看这有些密集的红点就知道为数不少。他沉吟了一会儿，并没有选择，抬头问：“如果我选择了一处洞府，那之前的竹屋……？” 　　“按例收回，分配给下一届弟子。”管事一板一眼地回答。 　　楚衍之神色未变，可见这答案在他的预料之中。他的目光再度着眼于密集的红点上，思索片刻，倏而笑开了：“如果我一处都不选呢？” 　　管事顿了顿：“什么意思？” 　　“我放弃紫従峰的洞府。”楚衍之面色平静，就像不知道放弃了什么，“换句话说，我选择现在的竹屋。”这么密集的红点，毫无疑问，钟灵毓秀之地早已被前辈们挑走了，剩下的灵气肯定相对较稀疏。而他的竹屋，后院可是有一条微型灵脉存在的！孰轻孰重，毋庸置疑。 　　“现在的竹屋？”管事的一脸古怪，看楚衍之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奇异妖兽般，“你确定？” 　　“确定。” 　　“一旦选择，日后不得更换。你确定？” 　　“我确定。” 　　“好吧。”管事的目光从古怪变成了探究，上上下下打量楚衍之一番后才笑道，“按照规定，不在紫従峰开洞府，每月福利能增加一倍。”他取出一个储物袋，递到楚衍之面前：“紫衣、蒲团及玉简是核心弟子享有的。至于灵石和丹药，则是你这个月的福利。” 　　楚衍之接过储物袋，神识一扫，见样样俱全，便拱了拱手离开了外事房。 　　原地，管事眯着眼看他离去，直到楚衍之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这才收回目光，神色复杂莫辩。 　　…… 　　两个月后。 　　紫霞峰楚衍之的竹屋后院。 　　楚衍之闭着眼，灵气成旋涡状蜂拥而至，纷纷涌入楚衍之的体内。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天上的漩涡也越来越明显，动静越来越大，竟引得四周的灵气一空，成群结队地从这间竹屋的上空倒灌进楚衍之体内。 　　——这天地之兆，分明就是有人在突破！被灵气的异动搅得无法再修炼下去的弟子，终于将目光对准了楚衍之所在的竹屋：究竟是谁，能引出这么大的异动？ 　　直到他们看清竹屋所属时，这才心下恍然：哦，原来是他！经过守护祭台一行，楚衍之在整个紫辰宗内——特别是外门弟子中——名声大噪。再加上对方竟放弃紫従峰的洞府，依旧居住在外门弟子的住所，更引起一阵非议。楚衍之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为，被诸位弟子戏称为“怪人”。当然，这怪人的名声也有好处，似乎楚衍之做什么事情都无法引起其他弟子的惊讶，比如现在。 　　那怪人是在突破筑基中期？怎么与其他修士突破金丹期地阵势相差无几？只是随着灵气聚集的声势越来越庞大，这些弟子的疑惑也逐渐变大。 　　竹屋内，楚衍之到了最关键时刻。 　　如江河般的真气滚滚向前，所到之处带起真真隆隆响声，呼啸着来到丹田之处，试图穿破那层薄薄的隔膜。然而，不管怎么冲刺，似乎都还差那么一点儿，怎么都无法顺利冲破。楚衍之不得不从天地中汲取更多的灵气，那些灵气以他的身体为战场，浩浩荡荡地赶赴向丹田，开始了拉锯战。 　　一次、两次…… 　　那薄膜竟固若金汤。 　　楚衍之快速瞟了一眼天空，灵气增加的幅度突然减弱了下来，想来是周边的灵气能被他调动的灵气差不多都在这里了。而丹田处，薄膜虽然动摇得越发明显起来，但总觉得还差那么一丝两丝，如果灵气后继无力的话，想要再次找到突破的契机，不知又要等上几时…… 　　——时间！他最重要的是时间！ 　　眼见得事不可为，楚衍之一咬牙，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玉瓶。玉瓶内，装的是楚衍之花费了大量灵石以及宗门贡献点从珍宝阁换取的一枚紫灵丹。这紫灵丹，本是他留着为突破筑基大圆满、准备金丹所用的。现在形势紧急，也顾不了许多了，毕竟丹药可用灵石换取，而契机难寻。想到这，楚衍之一仰头，吞服下紫灵丹。 　　紫灵丹一入口，化作滚滚药力，在体内化作汪洋灵气横冲直撞。那灵力太过庞大，显然还不是现在的他可以承受的，好在正处于突破的紧要关头。楚衍之闷哼出声，来不及擦口中溢出的几丝鲜血，忙不迭地引导灵气直奔丹田而来。 　　有了这海量灵气的支援，僵持不下的拉锯战终于有了结果。只听“咔嚓”一声，薄膜碎裂，灵气以摧枯拉朽的姿态攻陷丹田，最终缓缓绕了经脉一圈，隐匿进身体各处。 　　筑基中期！ 　　楚衍之长出一口气，眼底精光暴闪：是时候前往天昇大陆了！ 　　——天昇楚家！ 　　作者有话要说：卡死了，就将就着看吧。 　　第一卷终于完了，虽然崩坏得也差不多了=_=接下来就是天昇大陆的事情了。 ☆、第44章 密会凭证 　　泾渊大陆最东南端是一个与大陆隔海相望的海岛,名唤西莲群岛。许多细小的岛屿散落在群岛周围，有些人口众多,有些则人烟稀少，其中最大的岛屿即西莲岛，位于西莲群岛中央。西莲岛中有个城市，——或者说整个岛屿就是一个城市,被称为西莲城。 　　那是一个小小的岛城,由于土地匮乏导致人口密集程度较大陆的任何一个地方都高,且城中居住的多为凡人。当然,也不乏修士来去,据说管理整个城市的就是一个元婴大能。居住在期间的凡人们虽然很少有灵根，却也对修士——多数来自大陆——不陌生,城中也有专门的区域为修士服务。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岛城竟样样俱全，生活用度与大陆的一些大宗门其下坐拥的大城市相差无几。 　　整个西莲群岛上没有任何宗门，有的只有一个散修联盟。一般定居在西莲群岛的修士们多加入了该联盟，就连传言中管理西莲城的元婴大能也是散修联盟下的一员。甚至还有说法，那元婴大能还不是散修联盟的最高统治者，在其上还有其他管事、统领、最高管理者，由此可见散修联盟的势力之大，总体势力几乎比紫辰宗还要强上几分。——当然，前提是传闻为真。 　　楚衍之行走在西莲城的街道上，默默地看着他眼前忙忙碌碌的人群。 　　这是一个凡人的城市。绝大部分与灵根无缘的凡人城市。楚衍之想起玄紫界中的凡人城市，坊市之间流传着无数的传闻，只消在酒店或者青楼中逛上一圈，便能听到一箩筐，最多的是关于界城。——人总是对未知与神秘趋之若鹜，故而往往这类城市对神仙异志中的诡谲隐秘之处最为热衷。但楚衍之惊讶地发现，西莲城并不在其列。 　　一月前，楚衍之出关，修为到达筑基中期。 　　他在外事房管事诧异的目光中——似乎管事的诧异已成为对方见到他的专属表情了——将修为备了案，又迫不及待地请了假。利用核心弟子特有的福利，申请将宗门任务延后。当然，这些未完成的任务会逐步累积，就像债务，直到完成还清的一天。随即，楚衍之去了一趟宗门坊市，置换了一些东西，收拾了一下，当天就踏上了玉简中的地图，直奔西莲城而来。 　　途中，他也曾翻山越岭，也曾隔洋跨海，更曾遇到过打劫追杀。总之，中间的辛苦与疲倦无法一一用言语表述。直到今天，楚衍之抵达西莲城已然五天有余。这五天，他深入过酒店、青楼、赌坊等地，却依旧没有找到任何关于传送阵或者隔绝阵法的痕迹，甚至连一点传闻也没有。 　　想到这，楚衍之皱了皱眉，再次从储物袋中取出界灵罗盘。盘体自他抵达西莲城后就微微发烫，直到现在也未有半天褪去，而第三颗星星依旧半明不昧。至于玉简，他再次将神识潜入其中，只见那玉简上标志的地图，在西莲城这里中断，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标注了天昇大陆。 　　唯一明白的是，西莲城是泾渊大陆的最后一站，止痛向天昇大陆的第一站东临岛。 　　至于究竟是传送阵还是禁制，抑或是海底阶梯，在线索中断的现在，似乎都变得捉摸不透起来。 　　他收起手上的界灵罗盘和玉简，叹了一口气后，目光终于搁到了眼前低矮的建筑物上。建筑物是普通的民居，青灰色的石板、砖块砌成的墙面，棕红的门板斜倚在门口，唯一看上去值钱的是用檀木做成的门匾，上面写着“天机阁”三个大字。阳光直直地照下来，门匾上的字迹都染上了光晕，以凡人的眼力只能勉强分辨才能看得清。 　　楚衍之是筑基期修士，自然不会被表象所迷惑。天机阁的名声，早就在几年前传遍了整个泾渊大陆，即便不问世事，一心修道，楚衍之也知道这个鼎鼎有名的情报机构。特别是，楚梓轩在与他告别之前，曾郑而重之地告诉过他天机阁这个组织。楚梓轩还戏言说，如果找不到天昇大陆，可以去天机阁买消息，那帮家伙可不管什么两大陆的机密不机密，只要你出得起价格，就能买得到相应的信息。 　　谁料，戏言一语成真。 　　楚衍之摇了摇头，下意识地摸了摸储物袋，当下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这位道友，有什么可以为你服务的？”一位修士见生意上门，忙迎了出来。 　　楚衍之不动非声色地打量了对方一眼，见看不透对方的修为，心中明了眼前修士的修为至少是筑基后期：“听说这里可以购买情报？” 　　“情报处在二楼。”一听闻楚衍之的话，修士脸上泛出笑容，“在此之前，请出示购买的资格。” 　　购买资格，也是天机阁的规矩之一。按照楚衍之探听到的消息来看，天机阁情报处的起步价为一百中品灵石。 　　楚衍之取出一个事先准备好的储物袋，交给那位修士。修士查看了一下储物袋，见数额不多不少，正好一百块中品灵石，就点了点头，将储物袋还给了楚衍之。 　　“道友，请随我来。” 　　很快，另一个女修出现，笑意盈盈地将楚衍之引向二楼，直至到一个小房间。房间里自有记载信息的东西，令楚衍之惊讶的是，那些东西不是玉简，而是凡人的纸笔。女修将笔递给他，脸上的笑容不减：“请您将想要购买的信息写下，我们将竭诚为您寻找。” 　　楚衍之点了点头，当即大笔一挥，在纸上留下一行字：怎么通往天昇大陆。 　　“请您稍等。”女修取过纸张，折叠好后退出房间。 　　楚衍之面色平静，直到女修退出房间后，眼底才控制不住似的闪过一道精光：女修脸上的笑容虽然没有更改半分，但如果他没有看错，她的视线在接触到他的那行字的时候明显地愣了一下。——这天机阁到底什么来头，连区区一个招待修士的女修都能接触到两个大陆这等辛秘！ 　　天机阁的情报处果然名副其实。 　　才一炷香时间，女修就带着几块玉简再次返回了之前的房间。不同的是，这次她坐在了楚衍之对面，将玉简放在了桌上。楚衍之注意到，中间那块玉简似乎与旁不同，泛着天蓝色的光泽，而玉质似乎更细腻点，上面绘有诡异的纹路，像是玉鼎，又像是青铜器。 　　“这就是我想要的答案？”见女修久久没有发话，只是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看着他，楚衍之皱了皱眉，率先开口了。 　　“是的。根据您的问题，我们找到了三种途径。价格从高到低，获得准确信息的难易也不同。”女修指着玉简一一道来，“第一种最方便，直接由我们天机阁告诉道友具体的地点、时间以及通过的方法，要价一千上品灵石。第二种比较简单，由我们提供一张密会凭证，并告诉道友密会的时间地点，由道友从密会中交换所需信息，要价一千中品灵石。第三种方法相对不便，我们在玉简中收罗了所有天昇大陆有关的传闻，林林总总不下三百个，保证正确信息隐藏在其中，但需要道友自己探索，要价五百中品灵石。” 　　说到这，女修停顿了一下，脸上的高深莫测又转变成了笑容可掬：“不知道友选择哪种？” 　　听到女修所提供的途径，楚衍之不由地在心中暗叹一句天机阁不愧为享誉泾渊大陆的情报机构，他转悠了很久且毫无线索的东西，仅仅一炷香时间就能搜集来三种，还依价格高低分门别类。只是究竟该选哪种？楚衍之的眉头紧蹙，一时间有些选择不定：最方便的，诚如女修所言，自然是第一种，可这价格着实有些高，虽然他还能承受，但楚衍之不得不为天昇大陆做准备，——谁知道另一个大陆的物价是个什么样子！至于最后一种，三百个传闻，一一验证不知得花多少时间与经历，哪怕最后真的能找到正确途径，所需的时间也不是只有几年可活的他所能消耗得起的。 　　前不久，就在闭关突破筑基中期的时候，他度过了他的第10个生辰，距离15周岁只剩下可怜的五年不到。 　　这样想来，三种选择似乎只剩下了一种。 　　楚衍之沉吟了一下，缓缓道来：“不知这密会中，是否一定会有通往天昇大陆的正确方法？” 　　“道友请放心，我们保证其中有人知道并愿意交换这条信息。”女修的脸上闪过一丝了然，“至于那人是不是愿意交换给道友，还得看道友出不出得了他所要的东西了。” 　　“好，那我就买这第二种途径！”楚衍之一咬牙，当下就做出了决定，指着中间那块玉简道。他取出之前装有一百灵石的储物袋，往里又加了四百，递给女修：“这是五百中品灵石。” 　　女修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起来，接过储物袋清点数目无误后，她收起左右两块玉简，只留下中间那块玉简：“明日戌时，城南紫阳楼，暗号天鼎。这块玉简便是密会凭证，对上暗号后出示即可。” 　　楚衍之捏着手中的玉简，沉默了一会儿，很快便告辞离开天机阁。 　　明日戌时，紫阳楼！ 　　作者有话要说：忽然发现还不能开启第二卷……还得在西莲城晃荡一阵。 ☆、第45章 界灵草现 　　第二天。 　　戌时刚至,楚衍之便来到了城南处的一处高楼前。此楼约莫三四层,昂然矗立于最南端。\"明月楼\"三字牌匾清晰可见,微微暗沉的光线落在其上，凭空多了几分晦涩。 　　楚衍之神色不变，提脚便往里迈去。刚进大门,毫无意外被里面守卫模样的两个修士拦了下来：“此楼今日已被包下，闲杂人等不得进入！那修士，此番所为何事！” 　　“天鼎。”楚衍之当即口出暗语。 　　两位守门修士相视了一眼，神色有所缓和：“可有凭证？” 　　楚衍之微微一笑，心中那块石头半落地。只见他一拍储物袋，右手中便出现一块水蓝色的玉简,那玉简也不逗留,直直地被楚衍之凌空掷向那两个修士。 　　修士接住玉简,检验了一番之后，相互点了点头，身形一让。其中一位面色黝黑的修士对楚衍之道：“既然是参加密会的道友，那便随我来罢。” 　　语毕，那修士手中捏了几个法诀，这空旷的一楼凭空出现一道门。黑面修士对另一个修士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守门，又看了楚衍之一眼，便当先钻进了门内，为后者引起路来。楚衍之自然不会拒绝，毫不犹豫地跟着黑面修士进了门。 　　就在他们进入门之后，那道门像是有了意识，静悄悄地再度阖上。而另外一个修士，又自觉地恢复成之前懒洋洋的模样，就像一切并未发生。 　　顺着幽暗的走廊不知走了多久，前面带路的黑面修士忽然停了下来。他转头，指了指前方，面无表情地对楚衍之道：“按规定，我只能送道友到此地。道友此番只要径直往前，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到达，几位参加密会的道友都已在那。” 　　“有劳道友带路。”楚衍之微微一笑，目送黑面修士径自离去后，目光这才又再次落在了前面的走廊上。沉吟半晌，他面色一正，再次独自朝前走去。 　　黑面修士所言不虚，约莫大半盏茶光景，楚衍之的面前便出现了一道门。棕黑的门面，上面会有繁复的花纹。定睛一看，还能看到几个黑色符文游离其中，端得是玄奥无比。正欲凝神细看，却猝然一阵头晕目眩，楚衍之心中明白是修为不够，无法窥视。 　　他的心中一沉，继而一松：想来布下这房间的是某个大能，而能进入该房间的必是有些能耐，或图谋不小。——间接验证了天机阁的情报。接下去就看自己的了！楚衍之掩在袖口的手指不禁紧了一紧。 　　楚衍之推了推门，发现纹丝不动。他一愣，将真气灌输于手上，再推，还是纹丝不动。他皱起眉头，放弃了这种无谓的举动，开始细细打量起四周来。--天机阁将密会凭证交予他，便清楚他一定能参与密会。换言之，他一定能进入这门，只是大约另有他法。 　　“咦？”不打量还好，一打量还真发现了不同。楚衍之的目光凝聚在了立在一旁、最初以为只是装饰的石狮子上：那石狮子胸前佩戴着一块方形饰物，上面的纹理极为眼熟！ 　　楚衍之取出玉简，细细比对一番之后，眼睛登时亮了起来：玉简上的花纹与方形饰物的纹理几乎一模一样！ 　　下一瞬，他猛地将玉简按在了那方形饰物上，只听石狮子处一阵光芒打坐，紧接着传来\"嘎嘎嘎\"的声响，轰隆作响。 　　楚衍之抬头，大门已开！ 　　这是一个封闭的房间。说是房间，不如说一个密室更恰当。 　　房间中央团团放着六个蒲团，蒲团中央是一个类似于鼎一样的东西，可见这进门暗号不是凭空取的。楚衍之定睛看去，只见此刻六个蒲团中已有四个坐上了人，剩余两个，且这四个中竟有三个是带着黑色斗笠，想来是不想让他人知道身份。见 　　得眼前这一幕，楚衍之不免心下有些后悔，没有弄上这么一身装备，或许日后会麻烦不少。不过现在后悔为时已晚，再加上若真是有人有心想探查，想来只要通过天机阁就可以打探得清清楚楚。想到这，他便也释然了，随意挑拣了余下的一个空位端端正正坐下，也闭眼等待着剩下一人的到来。——这种密会，可遇不可求，决计不会有人愿意错过！ 　　果然，约莫两炷香时间后，最后一个蒲团上也坐了人，是个中年修士，倒也如他一样，没有遮面。 　　“欢迎诸位道友来参加这次密会。”见人数到齐，坐在首位的老者开口，“按惯例，第一场进行的是以物易物。” 　　其他人纷纷点了点头，示意理解，想来是参加这类密会的老人了。楚衍之扬了扬眉，即便他不清楚规则，却也知道这“以物易物”代表了什么，故而也没有言语，只是静等第一位出示物品。 　　“老夫想要交换的东西很简单，三千年份灵髓草。”按顺序，老者当居第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玉匣子，打开放在众人面前，“想要交换等价的火属性天材地宝，或者任何增加结丹概率的丹药。” 　　“嘶——”场上响起清晰可闻的倒抽冷气声。在泾渊大陆，任何上了千年份地天材地宝都很珍贵，更别说是三千年份的了，更是少之又少。 　　传言中能精进神魂、解万毒的万年灵髓草！楚衍之眼神闪了闪，终于还是按捺下了心中的冲动：这灵草虽价值不凡，却与他作用不大。更何况他身上根本没有老者想要的那些东西，即便有心也无力。 　　“我出两千年份的火杏草两棵，不够的可以用火属性灵石补全！” 　　“我出灵火玉液一瓶！这可是从地底熔浆中提取的精华！” 　　“我出紫炎真火三朵，天火，品质上乘！”说话的是一个带着黑色斗笠的男人，声音沙哑。 　　楚衍之清楚地看到，老者在听到紫炎真火的时候，眼底闪过的那道精光，想来是比较中意。“三朵？即便是天火，阁下不觉得用三朵换取了我这三千你那份的灵草，算盘打得有些精吗？” 　　男人沉吟了一下，道：“最多四朵！” 　　“外加一千火属性上品灵石！”老者步步紧逼，“不然作罢。” 　　男人想了好久，终于还是一咬牙同意了下来。两人依次将物品放在托盘上，在同一时间递交给对方，完成了交易。直到第一笔交易完成，楚衍之才明了，蒲团前的托盘究竟是何用处。 　　接下去的交易也平常。楚衍之也以三株碧藕氰草，交换了一件名唤鸿华真图的灵级防御法器和几百上品灵石。 　　“以物易物”环节轮到了最后一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楚衍之也不例外。只是他也没抱多少希望，毕竟他参与此次密会不是为宝物以及灵草而来。 　　中年男人没有立刻拿出想要换取的东西，反而是沉默了一会儿，这才迟疑地取出一样东西，展露在众人面前。“这是我在一处洞府获得的灵草，磨成粉末长期佩戴，对修士的境界圆满有莫大的促进作用。服食该灵草还会产生一种奇怪的灵力，可以与体内原本的灵力相融合，具体功效不明，倒也容易驱除，不会产生任何副作用。” 　　楚衍之的眼皮剧烈跳了跳：这修士手中的灵草，分明就是艾米他们告诉他的界灵草！界灵也是灵力的一种，虽然不会产生副作用，但是总归与灵力属性不同，不如磨粉随身携带更好些。——一切都对得上号！那修士能拿出界灵草，扬言在某处洞府中获得……是不是意味着那洞府中便藏着通往天昇大陆的方法？ 　　“道友想要换取什么？”楚衍之勉强维持着脸上的镇定，开口询问。 　　“与灵草相关的信息。”那修士深深地看了楚衍之一眼，如有所悟，“以及一个资格。” 　　楚衍之收紧手指，眼底闪过一丝犹疑：“……什么资格？” 　　那中年男子微微一笑，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那得取决于道友你给我的信息了。” ☆、第46章 东符洞府 　　西莲城最大的客栈内。 　　天色渐渐泛起鱼肚白,楚衍之依旧闭着眼盘腿坐在床上，锦缎被端端正正与玉枕放在一块，示意他又是一夜苦修。 　　体内真气奔腾的声音隆隆作响，一丝不苟地按着法诀的运行轨迹运转,直到隆隆声消失在丹田处。几个呼吸后复又重新流动，只是那奔腾之姿换成了江河平静的流动。 　　朝日精华被分作两半,一半归于丹田,另一半被缓缓地引导向沙漏世界。经过几年日复一日的修行，此刻沙漏早已变换了另一幅模样：木质框架隐隐有向玉质转化的倾向,晶莹白亮地泛着温润的光泽。而那其上的两个按钮,如同最华美的玉石一般，点缀其中，更遑论两个相连的瓶体中的沙砾。 　　楚衍之的神识一动,一丝神念化作化身，出现在逍遥界内。 　　逍遥界的状态早就由“”变成了“小有建树”，大海、森林、灵田、池塘、宫殿、建筑群各自占据一方，忠实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楚衍之的视线顿了一下，最终落在了身旁的一朵花上。花是路边的野花，哪怕蕴含了一丝天地间的灵气，也远没有成为天材地宝的资质。按理说，这样的野花在整个逍遥界比比皆是，无法引起缔造一切的楚衍之的注意，但后者就是这么做了。——他看的不是花，而是花上那翩翩飞舞的蝴蝶。 　　生灵！这个世界终于自发地演化出了生灵！不同于植物或天材地宝，楚衍之可以从外界中带入，这方天地必须在具备一定条件——也就是说升到一定等级——后，才能自行演化出生灵。只有这类生灵被演化出来后，这方世界才允许楚衍之从外界带入同类生灵！——换句话说，只要继续繁衍出第一个人类，他就能肉身进入逍遥界！ 　　毫无疑问，这只蝴蝶的出现，是一个飞跃性的进步！ 　　默默地观察了一会儿，神识化身终于从沙漏中退了出来。 　　楚衍之蓦然睁开双眼，一道精光乍然闪现。正在此刻，天际第一缕晨曦破开苍茫，洒落到大地上！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这才跳下床，结束了一晚上的修炼。他的目光落在了放在桌上的玉简上，脸上闪过一道晦涩的光亮。 　　这玉简极其普通，与寻常记事的玉简并无区别，却是楚衍之从那密会之中与中年修士交换得来的消息。关于一个神秘洞府。 　　这西莲群岛中，的确有通向泾渊大陆的途径！当然，那修士并不懂得许多，只是说在探险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个神秘洞府，洞内幽深狭长，深不可测。他深入几十丈远，体内修为却受到压制，再也无法前进，只得停了下来，采集了一旁的不知名灵草，匆匆返回，并试图在密会中得到灵草及洞府相关信息，再广邀众人再探神秘洞府！ 　　楚衍之当然不会拒绝这份邀请，甚至他还希望多邀请一些修士，共同探索那极有可能有通往天昇大陆传送阵的洞府！——对于未知之处，多几份力量总是好的。他可不会认为，那洞府天成，全然无害，不然那中年修士也不会只进数十丈便再无法往前！ 　　故而，玉简上的内容除了那日中年修士所讲的那些，还有他们的约定：三日后，太阳初升时，西莲城城门口，一同出发探索神秘洞府！ 　　——正是此时！楚衍之看了一眼天色，随即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将玉简放入储物袋内，出了客栈，直往城门口奔去！ 　　筑基中期的修士速度何其快，短短两柱香时间便跨过了半个城区，来到了约定的地点。 　　只见中年男人已经站在了城门口，身边还有几个散修模样的男女，尽皆沉默地立在一旁。见得楚衍之到来，中年男人脸上露出一个笑容，道：“道友，你果然信守诺言。” 　　随着修行的深入，修士的外表无法被揣度。即便只有10周岁，楚衍之的身量已然与众人差距不大，再加上一些功法的掩饰，倒也没有引起众人的怀疑，只是对他的年轻心中有所轻视。——从玄紫界回来后，为了出外游历，楚衍之着实研究了好些拔高身长的功法。 　　大概以为我是某个大能的后辈，以丹药或天材地宝堆起的修为罢。 　　楚衍之环视了一圈众人，心下了然，只微微一笑，站在了一旁。此刻，辩解倒落入了下乘。修真界永远强者为尊，一旦展现实力，所有想法不攻自破。 　　“敢问林道友，还有多少道友未到？” 　　“还有一人。”中年修士看了楚衍之一眼，笑着回答。与他人不同，中年修士有一种预感，眼前这个年轻的修士，会在这场探索中起到不容小觑的作用，故而也没有摆上半步金丹强者的架子。 　　就在两人交谈的当口，剩下的一人也从远处大步而来，只区区两三步便走到了众人面前。 　　——缩地成寸！楚衍之的瞳孔凝缩了一下，认出了来者使用的手法。再一看，又是一个自己看不透修为的修士！此地七人之中，除了一个与自己修为相当，其他人修为竟都比他高！果然，能参与探险的，必然有所依仗！ 　　“段道友，你也来了。”中年修士冲最后来的修士点点头，随即深吸一口气道，“既然所有人都已到齐，那么就出发吧。” 　　众人纷纷点头答应，浩浩荡荡出了城门，复又朝着正东方而去。他们的目的地，是整个西莲群岛的最东方，名唤东符岛的地方。而那神秘洞府，就在东符岛的南侧！ 　　…… 　　两个时辰后，众人来到了东符岛上空。 　　连续的飞行令所有人的神色都有些疲倦，倒是楚衍之脸上并无多大变化，不禁令众人侧目。再想到前者中途并未要求停下休息疑惑减慢速度，众人看向楚衍之视线里的轻视不由地轻了许多。 　　果然，实力不是说出来的，而是一步步展现出来的！楚衍之微微一笑，与其他人一同降落到了地上，觅了一处空地恢复起真气来。 　　再又半个时辰后，众人在中年修士的带领下来到了隐藏在岛屿中的神秘洞府。 　　“诸位道友，这就是我提及的洞府了。”中年修士顿了顿，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落在楚衍之身上，“楚道友，既然你能辨认出界灵草，是否还能认得这洞府的来历？” 　　楚衍之分出一缕神识探向洞府，十个呼吸之后，神识一阵绞痛，那缕神识竟生生地被绞杀了！“林道友高看我了，我不曾识得这洞府。”他的面色不由地沉了沉，“只是刚刚我分出一缕神识，只十息便被绞杀。这洞府，需得步步小心！” 　　“连楚道友都这么说……也罢，既然如此，我们便往里探索吧。”中年修士叹了口气，从楚衍之的神色上知道后者并未有所隐瞒，“只是如楚道友所言，洞府中对神识压制极为厉害，诸位道友需得小心再小心。” 　　山洞内部狭长幽深，不知道是规则限制还是其他，即便身为修士，众人的目力还是受到了极大的削弱，约莫只有二十多丈可视。 　　七人一言不发行走在走道上，耳边响起水滴一滴滴颇有节奏地掉落在水洼上的声音，在静谧中显得尤为明显。 　　转一个弯，光明忽然扑面而来。众人因受不了这强光而猝然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再度睁开，只是都用上了不同的防御手段。——那“滋滋滋”的声音响起后，他们的衣衫竟自动被毁坏！更有甚者，这光明竟会对肉身乃至道心造成腐蚀！如果不是他们防御得及时，怕早就灵台尽崩，修为毁于一旦！ 　　“林道友，这光线究竟是何物，怎么这么厉害！” 　　“我们才走出五六十丈远，就遇到了这么强大的攻击，不知再往里，还会遇到什么！” 　　“若是林道友言明此地危险重重，光这光线就能令道心失守，我等必然不会轻易决定前来此处！” 　　“是极！林道友，你不厚道啊！” 　　…… 　　一时间，安静被打破，众人竟吵闹了起来，非要中年修士给个说法。 　　“诸位道友，这就是我上次停下来的地方。只是由于未知力量的阻挡，无法寸进，故而未曾亲身接触到这么厉害的光芒，实在非我不愿提醒。”中年修士好不容易将腐蚀之光挡在防御之外，这才擦了擦冷汗，又遇到众人的质疑，只能忙不迭地解释。如此好一会儿，众人才勉强接受。 　　见误会解开，中年修士松了一口气，指着刚刚的来路——黑暗与光明的交接处——道，“那就是我发现界灵草的地方。只有两株，一株被我用于实验，还有一株则被楚道友交换了去。” 　　楚衍之点了点头，示意界灵草的确在自己身上。 　　段姓修士的目光在楚衍之身上溜了一圈，最终落在了远处：“事已至此，再争吵也没有意义。俗话说，富贵险中求。这洞府越厉害，说明里面的宝贝越强大。我等既然进来了，难道甘心就此退回去？不如搏上一搏！” 　　众人闻言，无不点头应是，一时间士气大振。 ☆、第47章 界之缝隙 　　众人苦苦支撑着身上的防御体系,直到半个时辰后，有感于这样坚持下去也不是办法，正欲商讨一番对策的时候,一道门扉出现在他们面前。那扇门扉只是静悄悄地立在原地,也没有华丽的装扮,却通体散发出玄奥的气势,令人见之忘俗,一时间所有人都失去了言语，忘记了商讨对策一事。 　　半晌后,楚衍之等人才陆陆续续醒悟过来,来到门扉面前。只见门扉浑然自成一体，根本无法强行以力破之或触发条件自动打开。 　　“这里有一个方框。”那段姓修士仔细端详了一番，倒是发现了不同。他伸手碰触了几下,方框内的金属块竟随着他的心意移动了起来。这番异动没有瞒过他人，再加上修士出声提醒，众人纷纷朝这看来，“想必开门的奥秘都在这金属块上了。” 　　金属块共有五块，上面分别写着“界”、“灵”、“昇”、“星”、“言”等字样，上面亮着三颗星。 　　“还是道友看得分明。”林姓修士看了一眼，赞叹道，“我也曾在凡人的城市见过类似的玩意儿，想来那方框下的洞口就是金属块落下的地方了。不过究竟这些字当中，哪个才是这最终答案呢？” 　　闻言，众人都陷入了沉思。 　　“林道友手中的灵草名唤‘界灵草’，我等修士又少不得灵气。所以依小女子来看，正确答案当为‘灵’字！” 　　其他人依旧苦思冥想中，道袍装女子忽的嘻嘻一笑，却是趁众人不备之际，抢先来到金属块面前，三下两下，就将位于最顶部的“灵”字方块拨到了最下面。不一会儿，“灵”字没入洞口。这一系列动作说来复杂，实际上对修真者而言，不过两三个呼吸。“柳道友！” 等其他人反应过来意欲阻止时，那方块早已消失，而“嘟”的一声，方框上亮着的三颗星星暗了一颗，只剩下两颗依旧明亮着。 　　沉默了一下，段姓修士冷笑一声：“段某时有耳闻柳道友的心机，却不知怎地这时失效了？”他大袖一挥，目光接触到上面的两颗星，脸色更加阴冷：“却是让我等平白失去了一个大好机会！如此，剩下的机会，柳道友还是不要参与的好。”三言两语，就将那道袍女子置于众人的对立面。后者自然也知道前者这话的目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后，忽而转恼为笑：“段道友好大的威风，不知道友可有什么高见，能破解机关打开这道门？”她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防御，在洞内强光的照耀下越发稀薄了起来：“想必诸位道友也感受到了，这光线的腐蚀度越来越强，我等支撑不了多久……小女子就等着段道友力挽狂澜，解开这个困局了，嘿。” 　　“段道友，柳道友也是心系众人安危，我们的防御的确支撑不了许多。柳道友，浪费了一次机会，段道友有所不忿也是人之常情。”林姓修士叹了一口气，做起了和事佬，“现在当务之急是打开大门，还请两位放下偏见，同心协力解开困境。” 　　这柳、段两位修士听得中年修士的话，纷纷冷哼了一声，顺着后者的台阶下了。 　　中年修士知道两人嫌隙已生，不由地再次叹了一口气：“诸位修士，还剩下两次机会，不知可有头绪？”他的目光在场上七八人上溜了一圈，只见大部分人迟疑不定，段柳两人面色愤愤，唯独那楚衍之面色淡然，一副心中有数的模样……想到那界灵之草也是对方认出，再加上出发之前的预感，中年修士不由地心中一动，朝着楚衍之道：“不知道友心中是否已有了答案？” 　　楚衍之一愣，没想到那林姓修士会直接将问题抛到他面前。 　　若论答案，他还真有，而且有八成以上的肯定。他摸了摸怀中的界灵罗盘，自进入这个洞府之后便隐隐发烫，特别是强光出现后的自动防御，抵达眼前这门扉之后朝着金属块跃跃欲试、还需要他强行用灵气按捺才稳定下来……这些无疑都宣告了这洞府真的是通往天昇大陆的关键。“八成把握。” 　　楚衍之这话一出，剩下几人的嗤笑声接踵而至。 　　“什么？八成？！这位道友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这位道友比小女子修为还低吧？嘿，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八层把握？” 　　“楚道友是吧？贫道理解道友初出茅庐不怕虎的劲儿，但眼前只剩下两次机会了，可不容道友儿戏啊！” 　　…… 　　“诸位道友，请静一静！”林姓修士说道，“不知诸位还记得那几株界灵草么，贫道连珍宝阁也去问过，那管事都摇头道不知！楚道友却一眼辨认出来！” 　　“啧啧，万一楚道友是胡诌的呢？” 　　楚衍之的眼底有了一丝恼意，却也知道眼下不是内讧的时候，只一甩衣袖冷哼：“道友不信便罢！” 　　“贫道相信，对这洞府最了解的，莫过于这位楚道友了。”中年修士也不管他人，目光直直地落在楚衍之身上，“楚道友，不妨出手一试！” 　　“谢林道友。” 　　楚衍之微微颔首，依言来到了方框之前，视线落在那些金属块上。众人也顾不上争执了，将目光牢牢锁定在这扬言有八层希望的人如何破解谜题，打开大门。 　　表面上，楚衍之似乎在打量这些金属块，实际上他正用神识沟通着怀中的界灵罗盘。沉吟片刻后，楚衍之出手了，“唰唰唰”几下，镌刻着“昇”字的金属块落入洞内。那门扉一阵颤动后，只听“嘎嘎嘎”几声响，大门打开，另一面的幽暗再次扑面而来！ 　　一面是光明，一面是黑暗。 　　是在光明中寻找方法，还是毅然投入黑暗？人，即便是修士，都对光明有本能的追逐，这时不禁都有了一丝迟疑：再说了，谁能预料到前面没有危险？只怕越深入险情越厉害！ 　　“这门只有三十息的时间。”楚衍之瞥了众人一眼，当先大步他踏进了门内。黑暗中，他顿了一顿，“两次机会已用，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而且每次破解的密码不同。是留是走，悉听尊便。” 　　闻言，剩下的几人脸上神色不一，但都堪堪在三十息内来到了门的另一侧。三十息至，正如楚衍之所言，那门轰然落下，再回首，那还能看得到什么门！整个空间浑然一体！——再无退路，除非能找到通向另一侧的大门。 　　众人默默了一阵，不知是谁点起了火把，让紧张的氛围松了一松。 　　“凭筑基中期的修为也敢来这洞府闯一闯，楚道友果然有几分手段，段某佩服。”段姓修士道，“既然道友对这个洞府这么熟悉，何不在前带路？” 　　其他人目光一阵闪烁。林姓修士大喜，道：“段道友所言正是，楚道友不要再推脱了。” 　　楚衍之的目光划过众人一圈，见得众人都点头赞同，脸上的表情越发淡漠了，甚至隐约能见愤怒——任谁被修为高的设计了都有怒火吧？然而形式迫人啊！“既然如此，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楚衍之便大步向前走去。其他几人面面相觑一阵，也跟了上去。 　　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楚衍之的唇角翘起似笑非笑的弧度：以为让他做炮灰就安全了？可不知风险与利益并存！众人不知，拥有穿梭“界”能力的他，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这洞府，是连接界与界的存在！换句话说，它生存在“界”之缝隙上，只是不知何故衍生到了西莲城，故而才有界灵草生长！ 　　穿过这洞府，就能抵达天昇大陆！而剩下的人……楚衍之的神色又恢复一贯的风淡云轻：没有穿梭能力，自然无法抵御“界”的压力。连先前的腐蚀之光都无法抵御，不久之后就会退去了吧。 　　“这是什么怪物！” 　　一阵惊叫声从后方传来，紧接着后方一阵骚动。楚衍之愕然回头看去，发现一个贴着符咒的牛身怪物出现在队伍末尾，对一个苍白脸色男子发动了攻击。 　　——这怪物，怎么出现得悄无声息，不仅神识没有感应到，连那界灵罗盘和界灵牌都没有半点提示！ 　　楚衍之的眼底闪过凝重，面上却没有表现出分毫，只是快步赶到那苍白脸色修士旁。“法术竟然对它无效！”还没等楚衍之走几步，那修士又大喊了一声，苍白的脸色更苍白了，“还请诸位道友一起出手，将这怪物打杀干净！” 　　“所言极是！” 　　“我来相助刘道友！” 　　…… 　　原来，那苍白脸色的修士姓刘。见得修士旁边的修士们也都前去攻击怪物，将狭小的走道挤得满满当当，楚衍之皱了皱眉，停下了上去帮忙的脚步，在原地观望了起来。 　　那姓刘的修士所言不假，眼前这不知名的怪物抗法，一些大威力的法术攻击在它身上只转了一圈，又消失了，根本就不造成任何伤害。反倒是*攻击，还能产生些微作用。楚衍之的目光在怪物头上的符咒上一凝，心下有了结论：想来是这符咒的作用。 　　相比于这边法术不畅，那怪物用起法术来极为顺畅，只一跺地，便轰然作响，围攻之人纷纷吐出一口鲜血！ 　　眨眼间，攻击之人两重伤一轻伤！ 　　此消彼长，这边的修士根本就不是怪物的对手！——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楚衍之从储物袋中取出秋水剑，瞅准一个机会，朝着那怪物使出九式剑诀中的第一式，当头劈去，意在符咒！ 　　那符咒猝然光芒大作，将第一式剑诀挡了下来。 　　怪物吃痛之下，猛然朝着楚衍之攻击过来。楚衍之闪躲不及，硬生生吃了一记攻击，就算有界灵罗盘防御在，也免不了口吐鲜血，倒退几步远离战场。他以剑忤地，与怪物遥遥相对，只见下一息，符咒变暗，——看来剑势还是起了作用。 　　一式不成再一式！ 　　楚衍之抹去唇边鲜血，强行凝聚起剑势，再次施展第二招！ 　　剑锋凌厉，符咒应声而碎！ 　　“快用法术！”楚衍之大喝一声，当先用上了灵焰术。只见灵火成蛇，落在怪物头上，一股烤肉的味道传了出来。 　　见得此情景，众人哪还有顾忌，剩余能战的纷纷用上了最强的法术，一盏茶后终于将怪物击杀当场！ ☆、第48章 前世烟云 　　这贴着符咒的怪物仿佛一个信号,接下去各种怪物层出不穷。有防御法术攻击的，有只能用法术击杀的，有天生神力的……短短五十丈路,平日修士根本不用几个呼吸便能走完,搁到这神秘洞府,先是防御受挫,紧接着又遇到不按常理出牌的怪物——楚衍之实在无法将这些怪物称为妖兽,一众人损失惨重，非死即伤。 　　等另一扇金属门再次被开启的时候,真正还能往前探索的只剩下了三个人：林姓修士、段姓修士及楚衍之。 　　“段道友,楚道友。”中年修士不知从哪里取出了一个拐杖模样的东西，支撑住身体，“你们可还要往前？” 　　“都已经到了这里,哪还能轻言放弃。”段姓修士看了中年修士一眼，“而且一路上的宝贝，林道友想要放弃？” 　　他说的是实话。尽管伤亡极其惨重，那走道上可以称得上是十步一灵草。再加之怪物一旦被消灭，额上贴着的灵符自动剥落，变成了高级符咒中的一种，——即便只有一次可以施展，也是在洞府外不可多得的宝物。故而，对于段姓修士来说，这里是一个真正的藏宝窟。修行之道，法侣财地他卡在筑基后期的境界已然几十年，说起来还不是因为囊中羞涩。如今有一个大好时机放在自己面前，怎能不死前进，反思后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就算实力不济死在这半路上，也是自己的选择！ 　　林姓修士看了看面前的金属门，又看了看自己身上不断恶化的伤势，苦笑道：“不知道刚才那怪物是什么来历。林某不幸中了它几道攻击，现在那寒气已然侵入体内，必须就地驱散，不然恐怕一身修为不保。”他看见楚衍之的面色依旧如故，并未因为他的话而改变什么。他一咬牙，对着楚衍之作揖道：“楚道友，请道友救我。” 　　“林道友，你这是作甚？还不快快起来！”楚衍之面上泛起惊讶。 　　“虽说楚道友自称第一次来这洞府，但依林某来看，道友最有希望抵达洞府尽头。最不济，也能全身而退。”第一句话说出口之后，接下去的说起来就顺畅多了。林姓修士依旧作着揖，将所要请求之事道来，“请道友看在信息共享的份上，指明林某一条出路。等他日再见楚道友，林某一定报答这救命之恩！” 　　楚衍之深深地看了中年修士一眼，又看了看岌岌可危的门扉，——三十息只剩下最后两三息。 　　“罢了。我的确知道怎么出去。”他抿了抿唇，却并未道来方法，只是话题一转反问，“不知林道友是否还记得之前大门上的正确金属块是什么？” 　　中年修士一愣，却也一五一十回答：“依次是‘昇’、‘灵’、‘界’。” 　　“很好。沿着界灵草生长的方向往前走。”楚衍之点头，“遇到金属门便逆序开启。运气好，道友还能避过那些走廊上的怪物。毕竟如果我没记错，怪物的生成也是需要时间的。” 　　“多谢楚道友！”那林姓修士大喜，拱了拱手，便仔细辨认脚边的界灵草，往来路走去。 　　楚衍之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却没有说什么，只是闪身进入了门内。 　　轰隆一声，就在下一瞬间，金属门落下。 　　金属门的这一头，不再是强光，或者大片大片的黑暗，抑或是令人压抑的单色世界，而是寻常的景致：小桥流水，鸟语花香。 　　楚衍之看了看段姓修士，而后者只是冷漠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在前面带路。无奈地摸了摸鼻子，楚衍之大步朝前走去。 　　路，是青石板铺成的小径。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脚步声沙沙沙，没有任何交谈。 　　…… 　　第一步。 　　“你是谁？”楚梓轩站在楚衍之面前，褪去嬉笑的假面，看着后者面色阴沉无比，“为什么我能体会到血脉相连的熟悉感？” 　　楚衍之并没有回答。但他眼神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那是一种愤恨到极度，却又想极力掩盖的目光。楚梓轩一愣，不知怎地神色柔和了许多。 　　“你恨我……为什么？” 　　寒风凛冽，旁边林木上的树叶因为两人不断攀升的气势而狂乱地落下。 　　——为什么？因为杀身之仇不共戴天！ 　　楚衍之轻蔑地笑了笑，手中的剑急转，朝着楚梓轩狠命刺来。楚梓轩面色一沉，当下指挥着法宝将这看似凶狠的攻击一一化解。 　　只眨眼间，楚衍之便被楚梓轩打落在地。后者脸色沉如水地指着法宝，就欲将楚衍之灭杀，——没有人能得罪了楚家继承人后还活蹦乱跳！ 　　半晌，楚梓轩收回了手中的法宝，面色阴晴不定地离开了，一言不发。——他没能下得了手。 　　第二步。 　　天昇楚家长老，并一干族人！ 　　楚梓轩的异样被长老发现后，后者按图索骥找到了楚衍之。毫无疑问，楚衍之苦苦保留了十几年的秘密被倏然戳破，长老们又惊又怒：“你怎么还活着！当年——！” 　　他们自知失言，闭口不言。楚衍之神色平静，唯独目光炯炯，望着眼前将他团团围困的楚家人：“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当年，我和楚梓轩根本毫无血缘关系，为什么会挖去我的骨骼天赋给楚梓轩？”眼角的余光瞥见楚梓轩脸上的震惊，楚衍之的心底涌起一阵似快意又似仇恨的东西，“为什么是偏偏是我？为什么？！” 　　“能为楚家继承人做出贡献，那是你的荣幸。”二长老神色平静，谈论楚衍之的生死就像在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就像现在，我们让你死，也是你的荣幸。” 　　十年前他们将他的骨骼天赋挖走，几欲置他于死地；十年后他们发现他侥幸存活了下来，又试图斩草除根。——这就是天昇楚家人！楚衍之的视线移向又惊又怒的楚梓轩身上，脸上渐渐泛起讥诮：作为最直接受益者，作为其中最核心的一员，楚梓轩也不出其右！他与楚家，必定不共戴天！ 　　没有任何言语，哪怕知道自己这种举动只是送死，楚衍之还是动了。以玉石俱焚的姿态，一往无前，最后被困在楚家二长老的法器之内。他听到楚梓轩不动声色地为他开脱，可惜他已不在乎，轮回两世，每轮回一次，恨意便增加一次，好不容易这一世遇到楚家人，就算知道结局是个死也要拼一次！问一句为什么！ 　　是夜，他在法器中偷偷听到楚梓轩的声音，对方将法器偷了出去，之后便在灵力作用下昏迷了。等真正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然身在天昇大陆，身边再无法器，更无楚家人。 　　——是楚梓轩救了他。 　　第三步。 　　人迹罕见的天昇大陆死亡大沙漠内，出现了一道穿着青色长衫的少年的身影。烈日炎炎，每遇到一点绿洲，他就停下来搜索些什么，然后摇摇头继续往前，脸上不掩失望。 　　少年分明就是楚衍之，他在寻找季梦草。季梦草，传说中只出现于死亡大沙漠的天材地宝，是制成寿丹的一味主药。这些年，他不是没想过回到泾渊大陆，一则是根本不知道回去的路，二则是丹王的再度出山。这位丹王来历可不小，五岁识得大部分灵草，十岁开炉炼丹，成丹率高达恐怖的八成，而寿丹就是他的成名丹之一。楚衍之设法用大代价求得丹王一面，后者直言，就算破格为他开炉炼丹，也要找到季梦草才行。 　　一月过去，三月过去，楚衍之还未早到灵草。面对着一望无垠的大沙漠，十五周岁生辰将近，他不由地有些绝望了。 　　“不好，兽潮！”又一日，他来到一处绿洲，忽地地面大震，楚衍之趴在地表听了一阵后，面色大变。 　　他转身就跑，却根本没有用。不出一盏茶时间，兽潮追赶上了他。楚衍之脸上闪过一丝厉色，从储物袋中取出长剑，狠狠地攻击向身边的妖兽。一只、两只……他不知道自己手下已经倒下了多少只妖兽，只知道一味地绞杀。终于，他快支撑不住了。 　　“跟我来！”左手手臂猛地被一股大力拉扯住，熟悉的声音响起在耳边。楚衍之愕然回望，在看清那个人的瞬间瞳孔凝缩了又凝缩：楚梓轩！“别发呆！”楚梓轩大喝一声，将他惊醒。楚衍之知道不是时候，压下心头翻滚的复杂心绪，连忙跟着楚梓轩朝着东北方杀去。 　　天昇楚家继承人的名号果然不需，在诸多法宝的保护之下，历经一个多时辰，两人终于脱离了兽潮。 　　“你……没事吧？”比起杀戮果决，这时候的楚梓轩面上全是迟疑。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楚衍之反问，声音一贯的冷漠。见对方不回答，他连眼神也冷了下来，甩袖而去，“别指望我会感谢你。” 　　楚衍之假装没有看到楚梓轩眼底的受伤。 　　第四步。 　　这是一个宁静的小乡村。 　　村民们依旧保持着一颗淳朴的心，过着背朝黄土面朝天的日子。 　　天色渐渐昏黄下来，就连云彩也染上了橘红色。外出劳作的男人们都带着工具回了家，女人们则开始在家中忙东忙西，袅袅炊烟自烟囱中冒出，将整个山村点缀得分外诗情画意。 　　村中唯一的学堂也放了学，学子们——说是学子们，其实都是十岁左右的少年——收拾好东西，朝着自家走去。 　　“哥哥哥哥。”楚衍之刚出了学堂的们，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呼唤声。他会心一笑，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见，果不其然看见一个与他相仿年龄的少年冲他而来，“快随我来，我发现一个好玩的地方。” 　　“你又逃课了吧？”楚衍之无奈地摸了摸来人的脑袋，温言劝道，“娘亲在家等我们呢，晚了又要着急了。我们明日再挑个时间，去好玩的地方吧？” 　　楚梓轩撅了撅嘴，妥协道：“那好吧，听哥哥的。” 　　简陋的农舍，一家人围坐在餐桌上吃晚饭。 　　一家之主打破宁静：“梓轩，你今天又逃课了吧？你这个小兔崽子，要不是我今天遇到了夫子，还不知道……” 　　“好啦好啦，父亲，我明天一定上学堂！”楚梓轩连忙打断父亲接下去的话，“不信您让哥哥监督我！娘~” 　　“你就会拿你哥哥当挡箭牌！”迎着楚梓轩救助的目光，妇人宠溺地笑了笑。 　　一派其乐融融。 　　这侧，微微笑着看着眼前这一切的楚衍之敛下眉眼：一切都是假的。 　　——到此为止吧！ 　　这个念头一起，所有的场景一寸寸崩裂，露出原本的世界来。楚衍之环视一眼四周：是了，他现在在神秘洞府中，探索前往天昇大陆的方法，而不是那些记忆中的假象和最后凭空而来的幻境！ 　　段姓修士皱着眉，一脸冷汗，想来是陷入了阵中。而他的面前是一扇金属门，楚衍之端详着这一扇更气魄的门扉，心中隐约有种预感：门的背后，正是他在寻找的东西！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楚衍之飞快地拨动着金属块，“回”字轰然落下，金属门大开。 　　楚衍之走进了门内。 ☆、第49章 屠村疑云 　　这是一个小岛。 　　环望四处,半人高的草木葱葱郁郁，巨大的石块绰绰约约点缀其中，在风吹草地之间还能看见上面刻着的些许字迹隐约可见。除了草木,视野所及之处,剩下的就是不知名的野花。楚衍之的神识如同潮水般向着岛屿周边延伸而去，只见岛屿更像是一个小草原，岛屿往外,则是苍茫的一片海洋,一望无际。 　　这座小岛像是被特意孤立在大海上。 　　楚衍之皱了皱眉,再联想到那神秘洞府，被层层保护起来的传送阵，只觉得刚刚的猜测似乎最接近真相。 　　天昇大陆。 　　楚衍之伸出右手,只见栖息在手掌上方的灵气渐渐化成雾气状,面上露出微微笑意：是的，这里就是天昇大陆。毫无疑问。这几乎可以化形的灵气就是证明。——在泾渊大陆，只有在强效高阶聚灵阵的作用下，才有可能灵气化形。哪怕是号称占据了灵山的紫辰宗，他在紫霞峰的竹屋后院，在隐藏的微型灵脉之上布置下聚灵阵，才能将灵气化成雨雾状！ 　　正好体内的真气在通过传送阵之后耗费了许多，楚衍之找了一处僻静处，布下防御阵法，当下就开始打坐恢复起来。 　　约莫半个多时辰后，真气尽数恢复。楚衍之取出界灵罗盘，只见那罗盘上第三颗半明半暗的星星此刻已然全数亮了起来。那条在西莲城就断掉的地图线已然出现在了罗盘上，天昇大陆这端则从这个小岛出发，径直朝着西北方而去。 　　明白了路线，楚衍之也不停留，当下朝着地图所指的线路掠去。 　　楚衍之顺着直线，不眠不休地飞行了三日，这才抵达了天昇大陆最东边的一个小村庄。 　　拣了一个安全地方恢复完真气后，他才有空打量起四周来。这不打量不要紧，一打量就发现了问题：天空中，翻腾着的分明就是血气！如果凝神嗅一嗅，还能嗅到些微淡淡的血腥味。——这浅淡的味道与浓郁的血气极为矛盾，有问题！ 　　楚衍之眉头一皱，从储物袋中取出秋水剑防身，当下就顺着血腥味传来的方向摸索过去。 　　血腥味传来的方向与那个小村庄——也就是他的目的地——的方向一模一样。 　　楚衍之心中的不好预感越来越强烈，直到那村庄的尖屋顶出现在他面前。随处可见的断肢残骸、暗红结块的土地、悄无声息的死寂……展现在楚衍之面前的就是这样一幅惨烈的人间地狱图。 　　他有些木木地看着他脚边的那个断头：牙关紧咬，怒目圆睁，脸上的惊怒清晰可见。一股冰冷的寒意伴随着隐约的愤怒直窜上楚衍之的脊背，——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下得手去屠村！ 　　楚衍之看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离开。他准备顺着地图上第二个有标志的地方而去。 　　同样是一个村庄，同样一个人间地狱的惨烈模样。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正当楚衍之心中怀疑莫非这屠村者手中也有这样一幅地图的时候，第六个地方地方终于安然无恙。 　　前五处都是小村子，相互距离也不远，并没有修为多高深的修士……是巧合吗？他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这第六处是一处名为“流川城”的城镇，距离第五处有些远，耗费了楚衍之足足两个时辰才赶到。此时正值黄昏，斜阳的余辉洒落在并不宏伟的城池上，竟给楚衍之一种妖异之感。他微微愣了愣神，再仔细凝视，那妖异之感倏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庄严肃穆的景象，仿佛那一眼只是错觉。 　　“还进不进城了？”排在楚衍之身后的人颇为不耐烦地推搡着楚衍之，“不进一边呆着去！” 　　“啊！”楚衍之一回头，发现推搡他的是一个筑基大圆满的修士，看上去似乎与他年纪相仿。再放眼看去，排队入城的多是筑基修士，还有一部分修士修为看不穿，想来至少是金丹期修为，至于那炼气期，竟是一个也无。这还只是一个偏远小城，大家族占领的主城还不知多繁。想到这，楚衍之也不由地感叹一声这天昇大陆筑基修士满地走，金丹多如狗。 　　这些念头叙述起来虽繁杂，实际上只如电光火花一般，转瞬即逝。他也不敢多想，收眉敛目，连声道：“进！进！” 　　“进城费半块中品灵石。”守城的修士一板一眼说。 　　楚衍之愕然，却还是咬咬牙交了比楚城高出近百倍的进城费。收了灵石，修士的神情好看了些，却也没有如楚衍之想象中那样放行，反而继续盘问：“那修士，你是从何处而来？” 　　“东南边。”楚衍之指了指来路，下一瞬眼尖地发现对方眼底闪过一丝精光，神色凝重了许多。楚衍之心中咯噔一下，心道莫不是有什么差错？果然，那修士再问话的时候，声音徒添了几分凌厉：“东南边？东南边的哪个地方？” 　　“承周城。” 　　楚衍之留了一个心眼，说了南边的另一个城市。这个城市隶属于轩辕家族，距离那五个发生灭村血案的村子不下几千里远。同时，他越发留心修士的表情变化，果然那修士的眉宇舒展了开来，脸上重新展颜笑道：“原来是来自承周城，这样便好。道友此来路途遥远，途中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事情？” 　　如果说之前只是觉得不对，现在这个问题一出，楚衍之登时就肯定心中的假想：这修士不对！不，更确切点来说，是这座城不对！管理这座城的修士肯定对周边村子的惨案知之甚深，不然也不会让守城修士出面一一盘问！ 　　“没有什么特殊的。”在千幻面具的遮掩下，楚衍之早就练就了一番山崩于顶而不变色的本事，更别说只是区区的问话了。他甚至害怕不够似的做出一副茫然的表情，“不知道友指的是什么？” 　　“尸体啊，血迹啊，之类的。”修士再次提醒。 　　“道友说笑了。”楚衍之的脸上牵起一丝笑容，“修士之间一言不合产生的斗争，或者半路劫财，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怎得和凡人一样，以尸体血迹为奇？” 　　“呵呵，道友说得是，是我想岔了。” 　　楚衍之知道自己算是通过了盘查，很快顺利进了城门。 　　站在城内，他回头看向城门口处，只见那修士收缴了入城费之后，依旧一个个一一询问，神色极为凝重。 　　——那几个村庄里发生的一切，究竟是谁的杰作？又为了什么？ 　　楚衍之收回自己的视线，垂下眉眼飞快地离开原地，生怕多看一会儿，就会被那些守城修士发现。 　　…… 　　一月后。 　　流川客栈。 　　楚衍之一脸喜色地睁开眼睛：多亏了这天昇大陆的灵气，在晋升筑基中期后才短短一个月，他的修为又升到了筑基后期！——结丹指日可待！ 　　一旦成就无上金丹，就能有与丹王交谈的资格（第三世不过是机缘巧合下，楚衍之曾与丹王共困一室，这才有了一场交易，他可不能保证这一世还这么“机缘巧合”）。最重要的是，他对那寿丹三味主料的把握更添了几成。 　　现在修为之事暂高一段落，且许久未曾出门，是时候出去看看了。 　　想到这，楚衍之从床上一跃而起，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朝着流川城内最繁华的酒楼走去。——想要探听消息，最为便利的莫过于鱼目混杂的酒楼了。 　　…… 　　青莲酒楼。 　　楚衍之点了一壶酒楼独家佳酿青莲酒，一面坐在窗边慢慢将饮着，一面凝神细听周围修士的交谈。 　　这么一听，还真的听到了什么不同。 　　“王道友，你们说那两个红袍人是什么来历，怎么这么心狠手辣！”其中一个面色蜡黄的青年修士脸色惶惶，像是被他话语中的红袍人吓得不轻。 　　“那红袍像是某种标记。但王某我活了一百余年，对于附近这一块颇为熟悉，却从没有听说过有哪家或是哪个组织的标记是红袍的。”对面络腮胡子的修士狠狠灌了一口酒，这才开口道，“怎么说，不像是本地人。” 　　青年修士旁的美艳女子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道：“两位大哥，有件事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没有。东南边那几个村子……” 　　“道友噤声！”青年修士急忙打断美艳女子的话，急匆匆地环视了一眼四周，发现并未有什么异常后，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美艳女子拍了一下脑袋：“多谢陈大哥，我一时倒是忘了，话说……” 　　女子的声音越来越轻，最终任凭楚衍之怎么探听，都听不到半点了。他故作不经意地朝后方瞥了一眼，只见那三位修士的嘴唇微动，想来是在传音，抑或用了隔音阵法。 　　红袍人……吗？ 　　楚衍之看了看窗外，路上行人匆匆而过，街道依旧繁华平静，像极了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一饮而尽杯中的酒水，起身离开。 ☆、第50章 流川城变 　　不仅仅是那三位修士的闲言碎语,在短短半个月内，楚衍之听到了不少关于红袍人出没的消息。而且,就在三天前，不知道对方是有意还是无心,楚衍之无意中看见一位修士,拿着一角红色衣袍,仿佛战利品一样向一旁的修士炫耀。那红色的锦袍，似乎在哪里见到过。楚衍之正欲凝神细看,却不料那修士仿佛洞察了他的举动,恶狠狠地回头瞪了楚衍之一眼，转身施施然和同伴一同离去。 　　楚衍之闷哼一声,算是不大不小地吃了一个闷亏。——那一眼包含了神识攻击，却等到两位修士走后才显现出威力来。 　　若不是看着那红色衣袍一角眼熟，他也不会想要仔细看。不过这次确是鲁莽了，且不论对方修士修为比他高，单是无故探查其他修士，重则还会结下怨来，与你不死不休。这样想来，对方这一出手只是一个警告了。 　　不过，比对似乎一夜之间满城飞的消息，那修士手中的红袍人衣角信息或者是有意泄露也不可知。顺着这个思路，这“出手警告”之举仿佛更像为了让其他修士——也就是他——相信而做出的刻意之举……楚衍之不由地敛眉，匆匆离去。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就在楚衍之无意中看到那一角红袍之后，当日管理整个城的大能通过诸位守城修士颁布了一道“传送阵限令”：每日限制对外开放传送阵一次。 　　楚衍之听闻这个消息，只是皱眉沉吟了一阵，按捺下了离开的冲动，直到十天后，流川城的传送阵限令再次发生了变化：将每日一次改成了每七天一次。十天的时间，对于修士而言，往往连一次打坐的时间都不够，传送阵限令却一改再改，城内的修士几乎都人心惶惶了起来，无一不在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消息后，一直观望形式的楚衍之不由地面色大变。当下就离开客栈的房间，朝着传送阵而去。——形式迫人，也容不得他再观望了。而且楚衍之总有一种预感，这管理流川城的大能修士与那红袍人关系匪浅，再不走，说不定就迟了！ 　　一旦踏入修仙之路，特别是像楚衍之这样已经筑基成功的修士，对于心底的预警颇为郑重。因为修道修道，修的就是天地之道，那些飘渺的预感往往就是即将发生的未来，而且修为越高，感应到的越真实。 　　…… 　　流川城传送阵处。 　　修士大多都是成精的人物，哪还不知道这政令的变更代表着什么。饶是以楚衍之的果断，等他花了半柱香的时间到达城内唯一一个传送阵的时候，只见传送阵旁已经围满了修士，负责维持传送阵运转的修士则忙得焦头烂额。楚衍之一脸严肃，排在了长长的队伍之后，按捺下心中的焦急等待起来。 　　约莫小半个时辰的功夫，终于轮到他使用传送阵了。 　　“地点？” 　　“天墨城。”楚衍之报出早已想好的地名。 　　那天墨城隶属于皇城的管辖，距离皇都只需半天的路程，距离此地足够遥远，消息又灵通。若是皇都也发生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变化——比如这红袍人，他也能及时脱困。最重要的是，传言丹王在出山之前，曾隐居于此地。一句话，这天墨城是目前最适合楚衍之去的地方。 　　负责传送阵的修士点了点头，收下楚衍之递过来的一块上品灵石，一板一眼确认：“目的地天墨城，传送开始。” 　　语毕，他的右手结出几个手印，很快光芒就闪烁了起来，楚衍之知道这是传送阵启动的迹象，心中一块大石头不由地落了地，耐心等待传送进行。 　　就在这时，一阵轰隆之声远远传来，将传送阵旁逐步稳定下来的平衡生生打破：“城主有令，关闭传送阵，所有修士不得离开流川城，违者可当场击杀！” 　　什么——？！ 　　这话一出，犹如滚油落在沸水之上，一瞬间点燃了场上修士的情绪。 　　这侧，传送阵已然开始，楚衍之的身影晃了晃，再有一息时间，便能从原地消失。——他不得不庆幸自己没有任何犹豫。 　　…… 　　这是一片宁静的土地。 　　高大林木拔地而起，树下长着茂密的灌木丛和野草，腐烂的木块上星星点点冒着几株蘑菇。这里是森林的边缘，一条宽阔的河流阻碍了森林的扩张。河水很宁静，偶尔有奇形怪状的鱼翻着水花跃出河面，很快又回到河中。森林的地面上铺着一层厚厚的落叶，延伸到河边的时候，诡异地在河岸边空出一块圆形的地来。林中时有兽类出没，来到河边河水的时候，都诡异地绕开这块圆形空地。它们神色自然，仿佛根本没有发现这一块地的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那块圆形空地终于有了变化。只见光芒一闪，从中闪出一个人影来，口吐鲜血，身形颇为狼狈，赫然就是楚衍之。 　　一见到传送中止，他先是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随即又用神识探测了一番，发现没有任何危险，这才微微放下心来。——就连这森林里的兽类都是普通的野兽，并没有踏入修行之道。下一秒，楚衍之转身，取出秋水剑，用上十分力气狠劈了一阵，直到传送阵的光芒渐渐微弱下来，最后“咔嚓”一声化成明黄的碎片裂开来，这才放下心来。 　　传送还是出了错。楚衍之收回再次朝外探索的神识，叹了一口气：这不是他记忆中的天墨城。 　　事情还要从他在流川城的传送说起。 　　约莫两个时辰前。 　　随着那一声禁止修士使用传送阵的禁令喊出不就，喊话之人也很快抵达了传送阵附近，一眼就看见了位于传送阵中的楚衍之。那时，传送已经完全启动，不可逆转。那修士竟灵机一动，抽出随身的斧子朝着传送阵狠狠一劈，将楚衍之劈得血气翻涌，“哇”地一声，鲜血直吐。只是受伤倒还是轻的，严重的还是传送出错，——楚衍之被传送到了不远处城那座城池里的传送阵内！更为严重的是，那处传送阵竟已然被红袍人所占据！ 　　与半月前，楚衍之在流川城中见到的红色一角一模一样的红袍！毫无疑问，正是传说中犯下屠村惨案的那群人！ 　　那红袍人见已经被己方控制的传送阵中竟多了一个人，也是一愣。楚衍之可不敢楞，当下就欲抓住机会填充灵石，试图再度传送。然而，说时迟那时快，红袍人从呆愣中反应过来，猛地一划拉，就想要将楚衍之从传送阵中划拉出来。 　　见事不可为，楚衍之硬生生地受了一记，却发现那攻击阵势看似唬人，实际并没多大伤害力。他看了看烟气那高深莫测的红袍人，又看了一眼周围完好无损的传送阵，眼中闪过一道明悟：对方并不想破坏这个传送阵！ 　　有了弱点就好办了！楚衍之从储物袋中取出几张防御灵符，纷纷捏碎了护在周边，一手拿着秋水剑，一手悄悄地捏了几块灵石。 　　红袍人攻击再至，楚衍之毫不犹豫地使出了秋水剑，一上一下抵挡了起来。当对方取出法宝的时候，楚衍之也取出法宝。因为传送阵的阻挠，两人竟打了一个僵持不下。红袍人皱眉，也知道了有传送阵这个阻碍在，想要顺利斩杀楚衍之几乎不可能。——必须有所改变！他看了楚衍之一眼，心中主意已定。借着彼此短兵相接的冲力，红袍人退出几步，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简模样的东西捏碎。 　　楚衍之瞳孔凝缩了一下，如果他没有看错，那玉简中一道光芒飞快地朝着城外而去。——不好，是传讯玉简！想到这，他手上的动作更加迅捷了起来，不一会儿就将最后一块灵石镶嵌完毕，传送阵内隐约有浓雾出现，这是传送开启的标志。红袍人也发现了这一变化，怒吼一声，也顾不上传送阵了，用了十成力攻击向楚衍之。 　　楚衍之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来不及抹去，眼见红袍人疯了一样地指挥法宝冲了过来，而传送阵只是刚刚启动，一个不好真的要被留在这里。事到如今，他也顾不了许多，猛地一咬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玲珑法宝上，一指，“去！”，那红袍人的攻击竟被阻了一阻。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楚衍之又拍了一下胸口，一口精血喷在传送阵上，传送阵光芒大作，瞬间将他吞没。 　　…… 　　“看来红衣人的势力还没触及到这里！”探查完毕，确定一切安全后，楚衍之惨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不过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他强行提起所剩无几的真气，在近处找了一处天然洞府，布下防御阵法，吞下几颗丹药，恢复起真气来。 　　这一次的伤势极为严重，就算有丹药的帮助，也耗费了楚衍之整整大半天才恢复。当然，神识和精血的损失可不是这一朝一夕就能补回来的，需要相关天材地宝和大量时间才能恢复过来。“这次可是亏大了。”楚衍之苦笑，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相比之前却好了许多。下一瞬，他的眉头一皱，“红袍人最后说的‘魔人’，是什么？‘主上’又是谁？为什么那位‘主上’想要我？” 　　红袍人的原话是：你逃不了的！你是主上想要的人，所有魔人的通缉对象！又能逃到哪里去？哈哈哈，就连这天昇大陆，迟早有一天会…… 　　——迟早有一天，会什么？ ☆、第51章 迷之刘村 　　“楚大哥,该吃饭了。” 　　随着“咚咚咚”的敲门声，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出现在木屋门口，憨声招呼盘坐在床上的青年吃饭。 　　楚衍之睁开眼睛，温声笑道：“知道了。”随即便下得床来，随着那孩子前往正厅。 　　这孩子名叫“虎子”，村庄名叫刘家村，是掩藏在森林之中的小村庄。那日,楚衍之勉强恢复了一些真元,便顺着河流往下走，约莫走了三四天光景,在林中发现了几个打猎的中年人与一头猛虎僵持不下。不,说“僵持不下”还算是夸张了,其实那几个中年人身上血迹斑斑，已是强弩之末。当然，那头猛虎也没好到哪里去，浑身都是伤口，却有一道真元之力慢慢温养伤口。——如此一来，最终胜出的只可能是那猛虎！ 　　“真气？这猛虎已经踏入妖道？”楚衍之一面用神识观察着远处的猛虎，一面暗中蓄力，以防那几个人突然坚持不住。“等等，又一条炼气期的蟒蛇？”没过一会儿，场中局势再次发生了变化：猛虎旁边又游出了一条蟒蛇，大有“渔翁得利”的架势。 　　这侧，几个中年人脸上的表情已经彻底转变成了绝望。 　　“王哥，怎么办？”其中一个年纪稍轻的男人道，“这猛虎我们就打不过了，现在再加上这条蛇，我们……” 　　“战！”那个被称为“王哥”的男人脸上闪过一丝视死如归，“无论如何，今天不能善了了。就算不为食物，为了我们的家人，也要死战到底！” 　　“王哥说得是！就不信以命换命，还不能把这两只畜生杀死！” 　　“就是！” 　　…… 　　“吼！”那猛虎大吼一声，率先打破场上的凝重气氛，朝着最弱小的人类发出攻击。几乎同一时间，蟒蛇也动了，它的口中酝酿着毁天灭世的气息，直直地朝着那几个中年人扑去。——两妖兽竟在短短片刻达成了协议，尽快将面前的这些人灭杀干净，再分高下！ 　　眼见形势危急，楚衍之叹了口气，也动了。只见他单手一挥，两只刚刚踏上仙途的炼气期小妖就再也动不了了，目光透着惊恐地看着大步从掩藏之地现形的神秘修士。 　　“我们不用死了！”年轻男人也发现了猛兽的变化，不由地双目含泪，——任谁在鬼门关走上那么一着都会激动得不能自持。“多谢这位小兄弟的救命之恩。”王哥不愧是最年长的，稳下心神后，冲带来这一变化的楚衍之连连拱手——虽然他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的，“要不是你压制住这些猛兽，我们就死在这里了。” 　　“不必客气。”楚衍之含笑摇头，很快将目光转移到两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妖兽，斟酌问道，“你们是这山中的妖兽？” 　　两兽猛点头。 　　楚衍之面上闪过一丝疑惑：“既然如此，为什么这么弱小？这山除了你们，还有没有其他妖兽？” 　　猛虎连吼几声，而蟒蛇四下扭动着身体，似乎想要表达写什么。“不要着急，它们在回答我的问题。”楚衍之温声安抚因两兽的动作而再次警惕起来的几人。他沉吟了一阵，分出两股神念，分别钻入两兽脑内，这才与它们真正交流了起来。 　　“启禀前辈，我是靠着父母亲给我的一点记忆，这才走上了修炼之路。就是这点修为，也足足耗费了五十余年。” 　　“什么？！五十余年？”楚衍之不由地惊呼，他难以置信的是，当年他一没功法、二没资源，也只用了一年功夫便产生了气感。以此地远胜泾渊大陆不知几何的灵气，达到炼气二层，怎么可能会花费如此多时间！ 　　“启禀前辈，蟒蛇说得正是实情。我也是依靠传承，千难万难才开始了修炼。”猛虎见楚衍之的神色间有不信之色，慌忙解释，“另外，这山里除了我们，还有一只狮子和一头豹子踏上了侥幸修炼之图。” 　　“这真真是奇了……” 　　楚衍之看了看一旁惴惴不安的几人，也没有任何修为，只是身体强壮了一些，不由地心中大奇。不过从眼前两头小小妖兽中也问不出什么，只能压下心中的疑问，话锋一转：“你们想不想活命？” 　　“只要能活命，但听前辈吩咐！”猛虎一脸豁出去的表情，蟒蛇想了想，当下也拼命恳求。 　　楚衍之点了点头，从储物袋中取出两张灵符，一一捏碎，亲眼见两道光芒飞入两兽额头，脑中与两兽建立了联系，这才再次开口：“这是两道驭兽符。从此往后，我就是你们的主人了。” 　　见事已成定局，两兽跪地磕头：“见过主人。” 　　“不过你们也别不服气。只要你们好好干，也不是没有恢复自由之身之日。”楚衍之懂得一棍子下去后，再给一颗糖效果比单纯只施棍子要好，“如果有可能，还能解开为何你们的修途这么艰难的原因。而且，平日你们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只是每隔几日，就要给这些人所在的村子送上一批食物。” 　　“多谢主人恩典！”两兽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发现了一抹喜意。 　　“嗯，去吧。”楚衍之挥挥手，两兽便依言退下，很快就消失不见。 　　那几个中年人见到两兽退去，终于忍不住朝着楚衍之拱了拱手，迟疑地开口：“这位小兄弟，那猛虎和蟒蛇……？” 　　“老哥不必多礼。至于那猛虎和蟒蛇，我收服了它们，现在它们打猎去了。”楚衍之微微一笑，“以后你们的村子就不愁猎物了。” 　　“小兄弟的大恩，我们无以为报啊！请受我一拜！”王哥的胡子抖了抖，当下就扑通一声跪地要拜，后面几人也跟着跪地。楚衍之大惊，忙大袖一挥，将几人都扶了起来：“你们这是做什么。两兽打来的猎物，就当是我暂住村庄的伙食费吧，还烦请老哥不要嫌弃。” 　　“大恩不言谢。以后老哥我的这条命就是小兄弟你的了！” 　　“还有我！” 　　“我也是！” 　　…… 　　楚衍之笑了笑，没有言语。做出这一决定，他也有自己的考虑，一来是他的确需要修整修整，养回精血和神识，二来是看着这里民风淳朴，想起了在楚家村时候的场景，有心帮助他们。 　　“我叫楚衍之，不知道老哥怎么称呼？” 　　“小兄弟叫我刘二王就成。”刘二王回答，其他人也忙不迭报上自己的姓名，一时间氛围极为融洽。忽然，刘川——就是其中最年轻的那个男人——极为面带好奇地询问：“小兄弟刚才的功夫是什么？一下子压制住那两只畜生，把我们统统扶起来的那个？莫非是传说中的仙术？” 　　“刘川！”刘二王脸色一变，厉声呵斥，“你在说什么呢！” 　　“啊，我……” 　　“王老哥，没事的。”楚衍之以为刘二王在呵斥刘川不礼貌，面色不变，“我的功夫可不是刘小哥口中仙术，只是一种极为厉害的武功罢了。”——在还没有探查清为什么这片地方这么难以修炼外，最好还是不要自曝家底。正在这时，两兽也顺利返回，在众人面前丢下一堆兔子、野狼等的猎物，又讨好地冲楚衍之低声叫唤了几声，在得到后者的首肯后慢慢退下。 　　“王老哥，猎物就在眼前，不拿回去庆祝一下，顺便带我参观一下村子吗？”楚衍之指着面前的猎物笑意盈盈。刘二王这才从呆愣中惊醒过来，连声道：“回去！回去！” 　　一行人便扛起猎物，浩浩荡荡地朝着刘村的方向而去。 　　刘村的情景与楚衍之估算得相差无几：村中壮年只占据村子一半，其中大部分都是身强力壮的人，并无一个修士。每天早上，村中孩童都要早起锻炼身体，练习的都是一些最基本的棍棒和拳术。 　　作为村庄的恩人，楚衍之自然受到了村民们的千恩万谢。那些猎物的出现，更是将他的声望推向了一个独一无二的高度。渐渐地，楚衍之发现，这刘村不仅没有修士，甚至连半点修士的概念也无，只有存在于传说之中的“仙人”与“仙术”。 　　因为之前楚衍之就表露过借宿的意愿，在短暂的收拾过后，他就在刘二王家中住下。这次来喊他吃饭的，就是刘二王家的儿子——刘虎子。呃，他对刘村人取的名字不发表任何评价。当然，现在作为一个“普通高手”，楚衍之也是要吃饭的。 　　起先，楚衍之对于吃饭事宜还有些陌生与抵触，——他不止一次在典籍中看到，普通的五谷杂粮与肉类对修士无甚益处，反而会让杂质在体内不断沉积。但是第一筷子的兔子肉进口后，楚衍之发现这里的饭菜，不仅无害，反而有补充血气、温养神识的作用。这种作用越来越明显，尤以今天为甚。 　　“怎么了，楚兄弟？”刘二王的媳妇，也就是虎子他娘见楚衍之皱起了眉，连忙出声询问，“是今天的饭菜不合你的胃口吗？” 　　“不不不，是嫂子做得太好吃了。”楚衍之猛地回神，微微一笑，“我很久没有吃到过这么好吃的饭菜了，这才有些分神。” 　　虎子他娘闻言，登时眉开眼笑，连连为楚衍之夹菜：“好吃就多吃点。楚兄弟，来尝尝这个野猪肉，我炸了很长时间的。” 　　“谢谢嫂子。”楚衍之夹起猪肉，放进口中咀嚼，思绪却又再次飞远。 　　又是一个值得人深思的问题。 　　楚衍之垂下眉眼，脸上的笑容不知何时消失，神情淡淡的：这刘村，究竟是怎样一个存在？ ☆、第52章 楚家政变 　　楚家后院。 　　一间不大的房间，却坐南朝北,占据了整个后院最好的位置。 　　楚梓轩穿着紫色长衫,正面色平淡地翻阅着手中的书籍。书本是用上好的纸张制成的，却泛出些许黄来，可以看得出年代久远,乃至法力也难以维持它的衰变。书页唰唰，楚梓轩不断翻动的手忽然停了下来。 　　“世上有一种奇玉，玉色通透，玉形奇诡,呈人状。采之灌输一魂一魄……”楚梓轩的声音略微有些低沉,他的手指逐字逐句划过，薄透的阳光洒落在他的指尖,晕出点点光斑。然而，这片宁静很快被打破，他看向门口处，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出现在视线中。后者很快掩上门出现在楚梓轩面前，低声垂头道：“我们失去了他的踪影，还请少主责罚。” 　　楚梓轩的手指微动，已然从储物袋中取出了属于自己的那块莹蓝色玉佩。那样式、那颜色，分明与楚衍之手上的同一块。不，不尽相同。当日，楚梓轩得到的玉佩是一对，虽无雌雄之分，却在大小上有些微的变化。他将它们祭炼成了法宝，后又于在紫辰宗将稍小的那块玉佩赠与楚衍之。为的就是，若楚衍之穿越绝断禁制来到天昇时，他能第一时间得知。 　　事情也的确如楚梓轩所想的那样，几月前，楚衍之来到天昇，楚梓轩便心生感应，派出了手下前去探听。但因为那时楚衍之距他甚远，他的感应又与距离相关，故而花费了大半月才确定了对方的所在地——流川城。 　　得知了楚衍之的目的地，楚梓轩反而不着急了，只是平日里让人看护着点对方，慢慢地等那人过来找自己。——那人总会来找他的。楚梓轩自忖万事俱备，倒也心中笃定，却不料流川城变，楚衍之下落不明。 　　目光落在玉佩上，果然，颜色暗淡。 　　他输入灵力，第一次石沉大海，心中确定了侍卫的话正确。 　　“找不到了？”楚梓轩眉头一扬，看了一眼四周，伸手布下一个隔音结界，“怎么回事？” 　　“秉少主，流川城发生了巨变，禁止使用传送阵，他刚好赶在禁令前一刻离开。” 　　“哦？发生了什么事？” 　　“流川城城主竟自甘堕落，和魔人混在一起。昨日，刚限令每七日使用一次传送阵，不到几个时辰工夫竟又快马加鞭全程通告关闭传送阵。说来也巧，这禁令发布的时候，传送阵已经启动，不可逆转，他这才逃脱了魔窟。”那侍卫抬头看了楚梓轩一眼，神色犹豫，像是想要说什么，却又不敢开口的模样。 　　楚梓轩瞥了一眼，似笑非笑道：“阿四，你跟着我多久了？” 　　“回少主，从您出生那天起就跟着您了。”侍卫一愣，还是毕恭毕敬回答。 　　“十年了啊。”楚梓轩感叹了一句后，脸上的冷漠越来越清楚，“你应该知道我是一个怎样的人，怎么今天说话欲言又止？嗯？” 　　“少主息怒！”侍卫一脸惶恐地低下头，连忙将知道的信息全都说了出来，“那魔人见传送阵不可逆转，硬生生隔着传送阵劈了他一掌。据影卫消息，他口吐鲜血，传送阵更是被毁了一小部分，怕是他的最终传送目的地有误……” 　　从对面传来的气压越来越大，侍卫死死地低着头，头也不敢抬，生怕触怒了楚梓轩。他可是知道，这位“少主”究竟有多大能耐，单单是几个月前的雷厉风行中就可看出一二，也不知从泾渊大陆听到了什么风声，特别是那些长老……想到这，侍卫把头低得更深了。 　　“查！一有他的消息，立刻报我知道！”终于，长长的死寂过后，冰冷决绝的声音响起。 　　“是！”侍卫不禁松了一口气，却也忍不住再次猜测楚梓轩口中的那个少年究竟是谁，为何少主会对他如此重视。 　　楚梓轩眯着眼打量了一会儿依旧躬着身的侍卫，再开口的时候，口吻中的急切——相比这点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吧——变成了平淡：“长老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侍卫悄悄抬头看了楚梓轩一眼，再次低下头：“没有。” 　　“他们还是什么都不肯说？”楚梓轩眉头一挑，“那送去的饭菜呢？” 　　“原封不动。” 　　楚梓轩不再说话，目光从那侍卫那里转到了摊开在桌上的古籍之上，眉宇之间闪过思索之色。 　　*** 　　半年前，天昇楚家，议事大厅内。 　　楚梓轩扫了一眼四周，他的族长父亲和母亲，以及五位长老，所有当前掌权楚家的都站在了这里。这一天，是三月一度的家族会议，本应在后院议事阁中举办，却因为楚梓轩的灵鸽传音改了地方。 　　“梓轩，你说有要事须得在此处相商，究竟是何要事？”良久，坐在主位上的二长老，楚家的实际掌权者疑惑地开口。 　　“我在玄紫神殿中，没有找到能补全我血脉的东西。反倒是发现了一个人，长得与我极为相似。” 　　楚梓轩低垂着的头微微抬了抬，他看见诸位长老脸上的疑惑，父亲瞬间变得深沉起来的目光，以及母亲微微苍白了的脸。 　　——果然！他再度低下头，面色晦涩：果然他们，最起码他的母亲，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长得极为相似？”二长老锐利的目光扫过楚梓轩，“有多相似？” 　　闻言，楚梓轩轻笑一声，露出一张笑脸：“很像很像，几乎……一、模、一、样。”说到后面，他的声音变得掷地有声起来，落在略微有些阴沉的大厅里，激起满地的晦涩，就像这光洁的地面上不知何时积上了厚厚的灰尘。 　　“大胆！楚梓轩，你知不知道你在和谁说——” 　　楚梓轩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明显，也不顾母亲越来越苍白的脸，径自落在二长老身上：“而且，他也姓楚。” 　　这话如同巨石落入大海，激起千层浪，在场的所有人都勃然作色。“什么？！姓楚？难道是当年那个小子？” 　　“可他不是早已被二长老处理了吗？又怎么会出现在泾渊大陆？” 　　二长老看向楚梓轩的父亲，现任楚家族长楚孟浩，“族长，当年那小子的情况，你可知情？” 　　楚孟浩目光微微一闪：“我并不知……也许只是巧合？” 　　“巧合？呵！血脉冲动、楚姓、一模一样的面容。”四长老眼底似有杀机闪过，一瞬之后，终缓缓归于沉寂，“想必是那人无疑了。现在又引起楚家继承人的血脉悸动……哼，真是了不得。算算时日，大约十岁多了吧，距离十五周岁可不远了。” 　　二长老微微点头，像是认同四长老的话：“无需再劳动诸位长老。” 　　“父亲并诸位长老，”楚梓轩脸上笑容越发灿烂了起来，唯独目光深沉，“不知你口中的‘那小子’，究竟是谁？为什么会与我有血脉关系？而且，似乎你们对他的来历一清二楚，不知是否有人愿意替我解惑？” 　　楚孟浩看见自家儿子笑意盈盈的脸，话语之间更是没有半分尊敬之情，不禁瞳孔一凝：“这里哪有你放肆的机会！别以为是楚家继承人就有资格过问族中私密了，还不速速退下，面壁思过！” 　　楚梓轩眉头一挑。作为楚家继承人，哪又会不明白父亲话中严厉下的回护。而这种回护，或许往日的他会需要，至于现在么……楚梓轩单撇了撇唇，脸上的笑容灿烂繁复犹如春日下的向阳怒放的花朵。“面壁思过？不，父亲，您搞错对象了。” 　　他停顿了一下，看到到面前的五位长老，面色俱都阴沉不堪，继续道：“如果今天诸位长老不给我一个答案，面壁思过的可就是他们了。” 　　话音刚落，大厅里流光闪动。 　　“九天困阵，成！” 　　“什么？九天困阵？”三长老面露不屑，“你是说楚家流传至今都没人学会的九天困阵，你能够顺利施展出来了？莫不是在唬人吧？” 　　楚梓轩微微一笑，单手捏了一个诀儿：“是与不是，您试试看便知道了。”随着他的动作，阵法中央开始弥漫起淡淡的雾气，周围景色也大变，几人竟发现自己身处鸟语花香之地。 　　六长老感应到阵中气势，周围的景致又与实物无差，与那古书上写的《九天困阵》一模一样，心中信了楚梓轩五分，面色不由地变得更难看了，“你什么时候在此地布下这阵法？莫非相邀我们在此，就是为了这一步？”天困阵，一旦被困住，除非以超出布阵者一个大境界之力破之，别无他法。而六长老观楚梓轩，修为又精进了一步，生生将这“力道”的可能性给湮灭了。——想来后者也想到了这一层，故意在此刻发难。 　　“不愧是六长老，这么快就能认清形势。”楚梓轩的身形一闪，出现在阵法之中。一道锐芒破空袭来，他轻轻一避，躲开攻击：“三长老，没用的。在这个阵法中，我就是神，你们攻击不到我的。” 　　“罢了。”二长老长叹一口气，“说吧，你想要什么？” 　　“告诉我关于楚衍之的一切。” 　　楚梓轩面上飞快地掠过一丝急切，三个月来，他也曾查询过家族典籍，更询问过族中老人，居然无一人知道楚衍之之事，就连他身上的血脉残破缘由也语焉不详。 　　“原来那小子叫楚衍之？” 　　二长老感叹一声，自言自语更胜过反问。不多时，他觅了一处清幽之地地方，盘腿坐下，面色冰冷：“楚梓轩，你回去吧，我不会告诉你任何事情的。” 　　接着，三长老、四长老、五长老、六长老纷纷坐下，闭目送客。看那架势，竟是将九天困阵当做了修炼之地。 　　楚梓轩脸色阴沉不定，冷哼一声，一甩袖便出了阵法。 　　“烦请父亲母亲暂居族长殿一段时间。”迎向父亲灼灼的目光与母亲越发苍白的脸，他叹了一口气，只留下这么一句话，相当于变相软禁。 　　知道长老们不会轻易屈服，却不料，整整两个月过去了，他们竟硬生生一字未吐，就连家族权利落于楚梓轩之手也不闻不问。 　　楚梓轩的耐心，终于渐渐耗尽。“去告诉他们。”他收起手中不断把玩着的玉简，声音冰冷，“别逼我。”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动用手中的秘密武器。 　　“是。”侍卫应声退下。 　　“采之灌输一魂一魄，便成人形，与魂魄准人别无二致，如同再生。” 　　阳光正好，一个紫衫少年正垂目，视线再次落在古籍上。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猫猫的地雷一枚，么么哒。 　　好几天没更新了，不好意思……实在事多，又卡文卡得一塌糊涂。 ☆、第53章 刘村祖训 　　楚衍之站在最高的山峰上，目光平静地看向周围。 　　山脉连绵不绝,散发出弱小却蓬勃的生机,将整个刘村团团围住。 　　这里是一个仙缘断绝的地方，非有大机缘无法踏入仙途。村子又不与外界相通，村民淳朴,当真称得上“世外桃源”了。不过，到底是什么人，花费*力大心力硬生生开辟出这样一个村庄？于那大能，又有什么好处？ 　　若说是某个大能见不惯杀戮,心存良善想营造一个没有血腥的地方……楚衍之自然不信：这个世界,强者为尊。要是这次闯进来的是一个恶徒，不用说元婴期金丹期修士了,单单只要炼气中后期，一个人就能屠尽整个村落。更何况，那魔人来势汹汹，说不定会找到这村庄…… 　　想到这，他不禁握紧了拳头，脑中飞快地闪过村民的笑容以及那红袍人无意中透露的严峻情形：于公于私，他都得尽快离去。 　　只是这刘村，竟有进无出！“出去？”刘二王一愣，见到楚衍之脸上的郑重其事，知道后者是铁了心了。这才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刘村并无出去的方法。” 　　“没有出去的方法？”楚衍之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会？” 　　“不仅没有出去的方法，而且祖训明示，刘家后辈，均不得离开刘村半步。”刘二王叹了一口气，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欲言又止，“小兄弟，其实老哥心里一直有个疑问：你不是刘村的人，当时又是怎么进来的？”当时刘二王没有问，是因为一来楚衍之救了他们性命，不宜说出这种话破坏气氛；二来是不知道楚衍之的性格、实力，怕一旦贸贸然问出，会激怒对方，对村里人大开杀戒。 　　“我是因为传送阵——哦，这是一种可以远程传送的东西——出了岔子，阴差阳错出现在这里的。” 　　“那小兄弟大可通过那传什么的回去啊。”虽然私心不想让村民们再回到之前忍饥受饿的状态，但刘二王知道，眼前这个小兄弟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伸手，自然不会久居于一处，更别说是如死局一般的刘村了。——他们留不住他。 　　楚衍之只觉得满嘴苦涩：“因为一些特殊原因，那传送阵早已被我毁去了。” 　　“这……”一时，刘二王也没词了。心中暗暗欢喜：莫非，是我刘村造化，留得下这位小兄弟？ 　　楚衍之看了一眼刘二王，哪还会不明白对方的心思，却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的手指下意识地搭上储物袋，随着第三颗星星的亮起，界灵罗盘上关于泾渊大陆通向天昇大陆的地图被收录，默认传送点也被激活。当时，楚衍之怕再生变故，一踏入流川城就迫不及待地将传送点选在了那里，哪料流川城被魔人占领。不过，现在看起来，即便是下下策，也算是一个英明的决定了。 　　虽然现在被魔人占据，楚衍之摸了摸脸上的面具，脸上出现了沉吟之色：但若是实在没办法，也不得不…… 　　“王老哥，真的没有别的方法出村吗？”问出口后，楚衍之自己也没抱多少希望。“爹，”一直在旁闷声不说话的虎子猛地开口，却意外地让楚衍之垂死挣扎般的希望落到了实处，“其实还真有一个地方。” 　　“虎子，你说什么呢？”刘二王惊愕地抬头看着自家儿子，“你不是不知道，为了出村，铁柱他们甚至连周围的山脉都爬了一遍，要么就是因为野兽出不去，要么就只能在山脉入口鬼打转。哪有什么出村的办法？” 　　楚衍之观刘二王的神情不似说谎，更何况这种谎话一问自破，后者也没胆量欺骗自己。至于打转，想来是阵法的一种。这几天他也曾用神识打探了一圈周围，几里外的确有一层无形的障碍将神识反弹回来，想来就是所谓的阵法了。 　　“爹，你忘了元离山了？”虎子着急地反驳，“老祖宗不是说，那里或许有出去的那啥，‘一线生机’吗！” 　　刘二王气得狠狠给了虎子一个暴栗：“你这臭小子，祖宗这后半句话倒记得清楚！可前半句话呢？都忘到脑后了吗！” 　　“我没有忘！‘元离山气连异域，镇压魔兽，刘村之人毕生不得轻易接近。若逢大灾，进之，或有一线生机。’”虎子连忙一板一眼地背出早已烂熟于心的祖训，背完之后，才委委屈屈地说，“可是，楚大哥也不是刘村之人啊……” 　　气连异域？镇压魔兽？一线生机？ 　　楚衍之反复咀嚼这三个词，眼底精光连连闪动：“王老哥，这元离山是怎么一回事？” 　　“唉。”见事已至此，刘二王苦笑一声，“小兄弟，我也不是不告诉你，这实在是祖宗所训，让我们不得接近。更何况，祖宗也未明示这‘一线生机’是否和出村有关。”在听到楚衍之表示谅解之后，他这才长叹了一口气，目光迷离地开口：“这元离山，不知从何时存在……” 　　刘村之外的山脉，本来没有名字，因为其中有一座元离山，刘村之人便将它们称为“元离山脉”。元离山位于元离山脉最西边，一到月圆之日便散发出玄奥的气息，月华大作，将整个山脉连带刘村都包裹其中。据祖训说，这一日魔兽气息最为微弱，一旦发生灾祸，便能挣取一线生机。至于是否能够出村，刘村之人一直恪守祖训，并未——也无此实力——前去打扰，故而不知。只是村内一直隐约有“元离山才是出村的唯一途径”这种传言。 　　楚衍之沉吟了半晌，从刘二王那里要来了元离山的具体位置，随即与村中人告别，说若此去，一切顺利或不幸身陨便不再回来，若探明非出村捷径，再来告知，另想他法。说完这话，他便出发朝元离山脉的方向而去。 　　不知是否天意如此，正巧，今夜是月圆之日。 　　不消一个时辰，他便站在了最高峰之上。左面是他的来路，顺着河流往前走三四天就能抵达传送阵所在地，作为一个修仙者，楚衍之自然不会忘记那里。只是因为怕红袍人追来，他已经毁了那条可行的出路。而往右行不过一个山头的距离，正是虎子父子口中的“元离山”。 　　楚衍之的神识如同潮水般朝着四周辐射而去。晋入筑基后期之后，他的神识便能覆盖万里之地。不过短短半盏茶时间，那神识仿佛碰到了一层薄膜，无法渗透。他沉吟了一会儿，加大神识的力度，化作锥形朝着薄膜狠狠刺去！ 　　“噗——”下一瞬，楚衍之口吐鲜血，面色凝重：果然这阵法是为了隔绝村民的进出，若修士想强闯，则攻击反噬！ 　　……只有一个途径了吗？ 　　楚衍之叹了一口气，对着一旁因他的气势外露而瑟瑟发抖的两兽道：“这元离山，你们知道多少？” 　　“里面有很强大的气息。”两兽不敢迟疑，当下就将自己掌握的信息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传承记忆告诉我们，那里有极为强大的东西，我们不敢进去。狮子不信邪，在月圆之夜进去过，还没走到边缘就被那里的气息弄成重伤，我们更不敢进去了。” 　　“里面有什么，你们不好奇？” 　　蟒蛇苦着脸回答：“主人，好奇和自家性命，孰轻孰重，我们还是分得清的。” 　　“我准备去闯一闯那元离山，寻找出村之路。”楚衍之收起脸上的放松，微微颔首，“你们和我同去。” 　　两兽一听，顿时兽面惨白，扣头不止：“主人饶命！我等实力微弱，只怕还没进入山洞，便被那气势弄死了，根本帮不上主人，还请主人怜悯！” 　　“我留你们有大用，自然不会让你们白白送死。”楚衍之微微一笑，语气中不乏诱惑，“更何况，你们不想知道，那山脉之外的大陆，究竟有多宽广吗？局限于此地，只会因寿命耗尽而亡。只有打破这个困局，才能追寻长生不死！”——以楚衍之九世的记忆，当然明白传承记忆代表了什么，之后的潜力又会如何。 　　两兽对视一眼，觉得楚衍之没有任何欺骗他们的理由，不由地稍稍安了安心思。 　　“想是想，可是那元离山……” 　　“无妨。”楚衍之面色不变，“我自会将你们收入一处空间。那空间自成一界，你们呆在那里，感受不到元离山的威势。等我出了刘村，再将你们放出。”说罢，也不等两兽同意，就大袖一挥将它们收进了逍遥界。 　　逍遥界内。 　　经过几年的孕育，这里的灵气与天昇大陆相差无几。森林、湖泊、村落……一片生机盎然，让刚进入此地的两兽错以为进入了某个不知名的山村，根本就没有往法器那里联想。 　　“我的修为在提升！”蟒蛇只觉得眼前一花，所处之地就换了一个。正流连于这没见过的景致暗自猜测时，却感受到了体内真气的流动。——分明就是修为提升之势！ 　　猛虎一愣，细细感受一番，铜铃大眼中露出难以遏制的惊喜：“不错，果真在提升！苍天有眼啊！” 　　“猛虎兄，还不快快找个地修炼。” 　　“所言甚是。” 　　说罢，两兽便随意在森林中拣了一处，打坐修炼了起来。 　　…… 　　楚衍之满意地点点头，神识从逍遥界中撤出。于他而言，两兽修为越高越好。至于修为高了会不会翻起风浪……两兽都已被他在神识中种下了血咒，一生不得背叛。这种血咒虽也从艾米手中换取，却出自早已湮灭的、曾名噪一时的驭兽宗，楚衍之自然信得过。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暗沉下来，一轮清亮的圆月渐渐爬上了墨蓝的天空。银辉如霜般洒落，照得元离山脉仿若蒙上了一层面纱。一股气势悄悄自右边弥漫开来，渐渐蔓延了整个元离山脉。 　　那么接下来…… 　　楚衍之半眯起眼睛，只觉得心中战意并那好奇蓬勃而生：且让我看看，那元离山中究竟有什么，值得刘村这般讳莫如深！ ☆、第54章 元离山洞 　　月光泠泠,一道剑光划破天际。 　　顺着气势而行,自然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刘村祖训所提之所,——居然是一个山洞。站在洞内往下望,浓重的黑暗扑面而来,伴随着大量阴冷的气息,硬生生让楚衍之打了一个哆嗦。 　　楚衍之皱了皱眉,抬头看了一眼天际，只见月光越发明亮清朗了起来,而山洞中的气势也飞快地往上攀,最后竟冲天而起，与那月光交相辉映。 　　事不宜迟！ 　　秋水剑“咣当”出鞘,楚衍之身形微微一晃，便朝着山洞之内行去。 　　洞内果然如他所料,黑黢黢一片。凭着神识往前走了约莫一炷香光景，等眼睛略微适应了一些，才发现不知何时黑暗化作了幽幽的光，虽不亮，却足够视物。 　　楚衍之停下脚步，打量起四周环境来。这一打量，却生生震惊了一下：山洞内到处都是森森白骨，更有一些完整的尸骨倚靠在墙边或斜躺在地面上，横七竖八。“怪不得整个山洞在洞口就阴气旺盛。”半晌，楚衍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么多尸骨，阴气不汇聚才怪！搞不好还会——” 　　“尸变”二字还未脱口而出，只听“咔咔咔”一阵脆响，那些白骨低垂下的头竟缓缓抬起，一律朝向楚衍之。紧接着，两个幽黑的眼眶中，所有白骨都升腾出两朵诡异的火焰！不同的是火焰的颜色，有些青，有些红，有些黑。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楚衍之苦笑一下，握紧了手中的剑。 　　“咔嚓”、“咔嚓”，没一会儿，第一个尸骨踩着同类的白骨来到了楚衍之面前。秋水剑铿然作响，楚衍之身形起落，剑起剑落，真气回环出一道道影子，很快那尸骨便英勇阵亡，成了同类中的一份子。 　　第二个、第三个……楚衍之紧抿双唇，不断将真气灌输到秋水剑之中。约莫小半个时辰后，第一批尸骨们统统化作白色骨片，散落在一旁。他不禁松了一口气，也得出了一些规律：红色火焰的比青色火焰难杀，高级大约高些。 　　……也不知道那黑色火焰的实力如何。 　　楚衍之一面在心中暗自琢磨，一面将剑锋对准不远处的黑色火焰尸骨。虽同为尸骨，这黑色火焰的的行为颇为奇怪，不仅眼睁睁看着楚衍之肆意残杀自己的同类，现在连受到挑衅，也没有任何动作……不，不是没有任何动作，它差点就连他也蒙过了！楚衍之的瞳孔剧烈凝缩起来，他看见对面的尸骨嘴巴——如果那也能叫嘴巴的话——不断地嗡合，眼眶中的黑色火焰随着这嗡合，越发高涨地跳跃起来。 　　心底徒然升起一股被什么攫住了的森然危机，楚衍之暗叫一声不好，秋水剑大亮，当先直奔那黑色火焰的尸骨而去。——不论是什么危险，先扼杀在摇篮里再说！然而，他的醒悟终究还是晚了，只见那白骨的嘴巴张合成都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剧烈，在他暴起欲取它性命的时候，“咔咔咔”声大作。楚衍之定睛一看，之前被他劈碎的那些白骨，竟有重新组合成人型，眼眶中火焰再生，摇摇晃晃朝着他的方向扑来。 　　——这黑色火焰的尸骨，竟能将原先的尸骨再度整活！该死，必须先杀了这些黑色火焰的！ 　　主意虽定，可奈何形势真不容楚衍之行动。后者心一横，秋水剑剑锋一转，再次劈向周围的尸骨。半个时辰过后，尸骨再度变成白骨，楚衍之抓住机会，拎剑直取那黑色火焰的尸骨。很显然，那尸骨除了复活其他尸骨，防御竟连青色火焰的也不及，三下两下便化为骨尘。 　　“终于消灭了。”楚衍之轻轻出了一口气，正准备原地恢复真气，眼底余光瞥到的东西再次令他心中警铃大作：那两团黑色火焰，并未消亡！ 　　他再环视一眼四周，青的、红的，星星点点，漂浮在整个幽暗的山洞，宛若夏日午夜，修为浅薄、数量繁多的萤火虫。这一幕，看得楚衍之头皮发麻。“莫不是这些灵魂之火在吸收洞内阴气，再度缓慢复活？”他的心底再度生出不好预感来。当下不敢迟疑，手中凝聚出一团水球，再从储物袋中取出几滴液体。这液体还是楚衍之从西莲城密会中换取来的，名唤“千年寒髓”，号称能冻结天火之下所有火焰。想来这尸骨的灵魂之火，应该不会达到天火级别，楚衍之一咬牙，单手一指，那几滴液体便融入了水球之中，一股森冷寒意刹那从手掌传至全身各处，就欲将整个身体都冻结完全。 　　千年寒髓之威，竟达到如斯水平，可惜他就要用在这区区元离山山洞中而来。 　　楚衍之感叹那一声，却也不敢有所停滞，生怕这一顿，黑色火焰的尸骨再度复活，召唤出尸骨大军，他可不想在这洞口耗费大气力大心血，毕竟这月圆之夜只有一天，而月亮正当头顶，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光景。 　　“破！”楚衍之轻喝一声，偌大的水球化作点点寒光，朝着一点点茁壮起来的灵魂之火飞去。沾染了寒光的灵魂之火发出声声尖锐的声音，不一会儿便真正湮灭于无形了。 　　至此，楚衍之才放下心中的一块大石头，随意找了一个地方，布下阵法，恢复真气。 　　…… 　　“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已经顽固的瓶颈又松动了一下。”在丹药的帮助下，楚衍之恢复得很快。他发现体内真气的变化，满意地点点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洞内的幽光又明亮了几分，将前路照得清清楚楚。楚衍之皱了皱眉：“必须抓紧时间往前了。” 　　出乎他的意料，这一路倒平安，直到平路完结，一左一右分岔路口出现。 　　该选哪一条？ 　　楚衍之沉吟片刻，见没有多余时间，便选了左边阴气相对稀少的岔道。走了约莫一炷香光景，一路来的宁静终于被打破：一头人形怪物堵住了门。 　　“……僵尸？”楚衍之盯着眼前的人形怪物，艰难地开口，“这不是已经失传了的元清宗的秘法吗？”说是人形怪物，实际上是死去的人类，却不知道被谁炼制成了不人不鬼的模样，称为了没有意识的傀儡。炼制僵尸，传说是元清宗的看家本领，最终该宗门也因此而亡。一来，怀璧其罪；二来，元清宗亦正亦邪，门下弟子行事乖张强横，自然引来无数强敌。 　　传言，元清宗秘密炼制成功了天级僵尸，成功当日消息却被泄露。要知道天级僵尸，那可是能轻易灭杀元婴修士，威胁到出窍期的存在，这元清宗是要称霸整个修真界的趋势啊！自诩为“正道”的门派再也坐不住了，打着“清缴魔道”的旗帜，聚合在一起共同绞杀元清宗。那场旷世战役持续了七天七夜，终于以元清宗的灭亡告结，僵尸炼制之术也永远地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却不料今天在此地再次见到僵尸！ 　　辨认出眼前这人形怪物是僵尸后，楚衍之的脸上的凝重稍减。他能认出僵尸，自然明白这僵尸的弱点与破解之法。——这都得益于他第六世曾看过的一本奇闻异志。 　　僵尸的弱点：迟缓、头部脆弱。 　　破解方法：火攻，或者狠击头部，直至脑袋碎裂。 　　是与不是，一试便知！ 　　楚衍之思虑片刻，收起秋水剑，换上另一把名唤“离火”的灵级中阶法器。这把法器是他在西莲城的坊市之中换取到的，因为秋水剑素来用惯了的，故而只是搁置一旁，并未换上，现在用来正好。微微一笑，楚衍之将真气灌输进离火剑，又引动半缕当初通过宗门守护祭台时被祭台留在体内的天火，万事俱备，剑光闪动，他义无反顾地冲进了僵尸群。 　　一剑下去，一个僵尸便倒了下去。 　　——果然有用！楚衍之大喜，当下就将那离火之剑使得虎虎生辉，很快就清理出一片完整的通道。此时不禁进，更待何时！瞅准机会，楚衍之冲出包围圈，脚下虚点，很快就将那群动作迟缓的僵尸甩在了身后，直到再次遇到一群僵尸。他如法炮制，用离火剑或灭杀或驱散僵尸群，短短半个时辰，长长的甬道便到了尽头。 　　离火剑威力的确大，耗费真气也着实不消，楚衍之取出一枚回元丹吞服，这才堪堪维持住了真元够用。眼见得尽头在望，一座石室出现在眼前，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喜意，剑招越发凌厉起来：“都去死吧！” 　　即便守门的僵尸已经达到灵级高阶，依旧不是离火剑和天火之敌，没几十个回合便被斩于剑下，楚衍之顺利冲进了石室。 　　下一瞬，在看清石室内的一切后，楚衍之愣在了当场：石室内，不是他以为的传送阵或者另一条出路，竟是一颗圆滚滚的、散发着充裕灵气的珠子。 　　这是……？ 　　难道，出路在另一条岔道上？ ☆、第55章 山洞古籍 　　“又是传送阵？” 　　面对着前面那散发着柔和光芒的传送阵,楚衍之的眼角不禁抽了一下,不免暗自揣度接下去的究竟是第三层,还是真正的出路。 　　第一层的两条岔道，其中之一是一颗晶莹、满是灵气的圆球，另一条则是通往第二层——也就是他现在所在地——的传送阵,那传送阵的样子与眼前的倒是一模一样。至于第二层,里面游荡的怪物却与第一层没有多少差别，只是修为高了一些,着实耗费了他好大的力气和一瓶多的丹药才杀出一条血路，来到了这里。 　　楚衍之看了一眼身后，只见阴气郁结得越来越明显,远处有轻微的“咔嚓咔嚓”声传来。当下也不迟疑,一脚迈进了传送阵之内。 　　第三层与第二层不同的是，游荡在其中的更像是鬼，或者阴魂更恰当点。阴魂与常人无异，或者说，因为本为人，所以保留着身前的样貌，唯独眼神呆滞，记忆不清，只凭汲取阳气血肉的本能行事。 　　至于阳气血肉的对象，在这偌大的山洞内，毫无疑问只有楚衍之一个了。 　　既是体内阴气浓郁，用离火剑更合适一些。楚衍之握紧手中之剑，小心翼翼地退守传送阵旁，引了其中一个阴魂厮杀起来。阴魂的攻击比他想象中还要单一，除了撕、咬、扯等本能物理攻击外，就只剩下状似龙卷风的阴风这一攻击了。 　　阴魂可没有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只单手一拍，就恶狠狠地朝着楚衍之攻击而来。“吭”的一声，楚衍之阻挡了一下，攻势暂缓，却没有真正缓下来，只偏了一下又飞快地掠来，楚衍之只来得及往后一滚，“蹬蹬蹬”后退几步，这才面色凝重地停住了脚步，为自己补上了一个防御罩。——他根本就没料到这简单的攻击竟会力量强大到如此地步。 　　阴风攻击！ 　　只听得一声尖锐的嘶吼，随着浓重的、扑面而来的腥臭味，那阵阵阴风便从阴魂张开的嘴巴中吐了出来。楚衍之面色一紧，真气不要钱似地灌输在离火剑之上，主动施展起九式剑诀来。剑诀流利，在离火剑和大量真气的作用下，阴风竟生生地被遏制住了向前的趋势。 　　——根本阻挡不了多久！ 　　楚衍之暗暗焦急，却也只能咬牙坚持，心中思索破除之法。谁料分心乃是争斗大忌，阴魂见久持不下，猛地加强了阴风攻击，恶狠狠地将前者甩在了身后的墙上，吐出一大口的鲜血。 　　“好机会！”眼见得事情果真如自己猜测的那样，阴魂周身的阴气因为阴风招数的施展而薄弱了许多，楚衍之抹掉手中的鲜血，一跃而起，剑锋直指那阴魂。第六式，花自飘零水自流！离火剑周身莹然作亮，挥舞时隐约间还有雷电游走。剑恶狠狠地劈在阴魂身上，引得后者嘶吼不停，却没有施展出之前的阴风大招，想来是需要一段时间的恢复。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楚衍之精神一震，聚积起体内各处的雷属性真气，身形一晃，再次恶狠狠地刺向阴魂。 　　眼睛、脖颈、心脏……这些几乎是所有怪物的弱点，阴魂亦不例外。雷属性又是阴魂的大克之物，在剑诀的作用下，楚衍之很快就将劣势转变成了优势，不一会儿又瞅准一个破绽，将阴魂的头颅给削了下来。 　　见得阴魂已除，楚衍之出了一口气，正欲找个地方疗伤并且避开因为这边的动静而有所骚动的其他阴魂，阴气的流向却再度引起了他的重视：那阴魂，还有再度凝聚之势！他并没有将它完全杀死！ 　　楚衍之眉峰一皱，忽然想起了一层的白骨，也是无限重生，莫非这阴魂……？他的视线移向被她削掉的头颅，只见头颅张大嘴，正大口大口地吞食阴气，并一寸一寸地往身体的方向挪动。 　　楚衍之眼睛一亮：原来如此！ 　　剑锋朝着那大好头颅一指，后者便被雷属性真气之力绞杀得不成原型。楚衍之想了想，指尖忽然出现一朵火焰，这火焰却是生得与众不同，紫色的焰心，亮蓝色中透着橘色的火苗，赫然就是楚衍之在宗门守护祭台中获得的那一丝天火，经逍遥界几年孕育后才形成了这番模样。 　　“去！” 　　火焰落在那些碎肉之上，将后者焚烧得干干净净，而那阴气聚集之势终于停了下来，随即又很快溃散进了空气之中。到此刻，这阴魂才是被消灭得干干净净了。楚衍之松了一口气，见周围的阴魂朝着这边聚集过来，忙不迭得用上了敛息术，并身形一晃，很快离开了此地，找到一处相对安全的地方恢复起真气来。而那些阴魂见失去了目标气息，茫然无措地环顾了一眼四周，很快放下之前的追击念头，四处游荡起来。 　　…… 　　一个时辰后。 　　再次将一个阴魂斩杀当场，又用天火灭了个渣滓不留后，楚衍之终于停下了往前的脚步。他看了一眼略显得空荡荡的第三层，面无表情的脸终于向上翘了翘。由于有了斩杀的经验，这一路除了前几个阴魂比较棘手外，其他倒也没有耗费多少气力。 　　看着几丈之外的那个山洞，楚衍之心中明白，那里恐怕又会是满满的怪物，联系前几层的经历，很有可能是另一种怪物，以现在真气大空的状态，必然会伤上加伤。看来只能找个安全的地方恢复真气，再继续往前探索了。 　　“咦？这是？” 　　就在他四下搜索安全之地的时候，楚衍之的视线却被一道光芒吸引。——在这幽暗玄深的山洞之内，即便有隐约的月华支撑，这种给人以温润之感的光芒依旧极其醒目。楚衍之沉吟了一下，当下就朝着记忆中光芒出现之地而去。 　　那是一本书。一本极其寻常的书。或者称之为“古籍”更合适一些。 　　古籍的旁边还有一具尸骨，想来是尸骨身前之物。因为颜色与第一层尸骨不同，呈现出黝黑之色，与山洞之色融为一体，又丝毫没有动静，故而楚衍之直到走进了才发现。戒备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异动后，楚衍之出了一口气，弯腰捡起那本古籍，翻身找了一处安全之所，布下防御阵法，这才翻阅起古籍来。——说到底，他对那具尸骨还是怀有警戒之心。 　　古籍封面上龙飞凤舞写着几个大字——元离山手记。以“元离山”为题，又掉落在这山洞中……其中记载了什么，自然清楚明白。楚衍之翻开第一页，就着半明不昧的荧光看了起来。 　　内容以时间为轴心叙述下来。 　　“三月初十，我和道远在探索周围山脉的时候，第一次感应到了这个山洞。灵气绕而游走，阴气缠绕，真灵游离……好一个古怪的山洞！我与道远进入山洞，阴气较之洞口更甚，不知究竟是极阴之地还是被他人布下了阵法，山洞极黑，里面都是些鬼物，而且竟还能无限重生。我们奋战了一宿，终于因为吸引鬼物过多而匆促退出了山洞，等待来日再探。那洞口仿佛是一道禁制般，鬼物不得出，我们站在洞口面面相觑。道远提议不若就叫此山为‘元离山’，此洞为‘元离洞’，我思索片刻，认为极佳，便定下了山名洞名。” 　　“三月二十三，我与道远养好了伤，再战元离洞。这次终于找到了那些不死鬼物的克制点，原来只要取走眼眶中有黑色火焰的鬼物的灵魂之火就可以遏制其他鬼物的再生。用这个办法，我们很快就来到了岔路点。为了保证安全，我们决定走同一条路，选择了右边，又出现了一群鬼物，像极了传说中的僵尸。因为道远是火灵根的修士，所以这里我们没有停留多久，很快就发现了石室中的传送阵。犹豫了一会儿，我和道远一致决定去看看，然后我们到了第二层。有第二层，可见这山洞的庞大，不知总共有几层，又会通往何处……言归正传，第二层的鬼物与第一层相差无几，却威力翻了几番，我们很快受了重伤，败退下来，再次无功而返。” 　　“四月十五，我们第三次来探元离洞。今天是月圆之日，我们趁着鬼物最虚弱的时候进入了元离洞。（经过几次探索，我们早就明白了月华与鬼物实力的关系） 　　这一次，我们决定先探索上次没有探索过的、第一层的左边岔路。左边也是一样的僵尸，对我们并无多大影响。不一会儿，我们取了尽头的珠子直奔右侧岔路看，又顺着传送阵来到第二层。道远说，这珠子放在这，肯定大有深意，说不定能克制第二层的鬼物。事实证明，他的猜测是对的，我们在珠子的作用下，终于能杀动第二层的鬼物了。秉着说不定这一层也有下一层的克制之物，我们杀遍了第二层所有角落，然后发现了两个传送阵……其中一个与第一层一模一样，充满阴气；另一个比较隐蔽，倒是一派浩然正气……（中间的字迹模糊看不大清楚了）……我们选择了第三层的传送阵，毫无疑问，那是第三层…… 　　……那是一个什么怪物啊。铜铃大眼、血盆大口都不足以来形容它，关键是满身的阴气，从没有在天昇大陆听说过这样的怪物……我忽然想起那个传说……不是鬼物，是异域的……我们不该好奇，白白丧了命，我让道远赶紧走，打算自己拖住这魔物……一定要告诉村民不要进来，如果能集结其他修士大能来清缴，那就好了……千万千万不要进去，我们就是血鉴。如果后人不得已要进入，谨记魔物弱点……十五的月亮真圆啊，这里还能看到那些莹亮的光线，不知道远逃出去了没有……” 　　叙述到这里，已经变得模糊不堪，再也无法辨认了。 　　楚衍之盯着古籍第一页上下题的“翎羽”二字，——想来是“我”的名字，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最后沉默着合上了古籍。 ☆、第56章 局势扑朔 　　天昇楚家。 　　木质桌子上放着一块暗红色的牌子,上面用真气雕琢出两个“邀约”字,看得出隐约之间有光华流动。楚梓轩拿起木牌摸了一下,立即就感受到蓬勃的灵力扑面而来，非是一般修士可以仿造的，想来这也是做出牌子之人的目的吧。 　　木牌是来自皇都的邀请,下方赫然映着黄色的流云，那是皇都的标志。毫无疑问，正是那传说中的“邀约令”。而站在木桌旁窗台上的灵鸽,尖尖的红嘴、额头上的三撮流云状毛、乌黑的爪子……也清楚明白地证明了“皇都”这一观点，更别说那灵鸽带来的影像了。 　　三日后,柳呑城罗家府邸见，共商魔人之事。 　　柳呑城，与楚陌城一样，是罗家封地中最核心的地方，罗家府邸正位于该城最中央。 　　邀约令一出，百家听令,前往皇都，共商天昇大事。距离上次皇都签发邀约令已然过了两百多年，而这次…… 　　“想想也该出邀约令了。”楚梓轩将邀约令放下，眼底划过一丝果不其然。 　　魔人，也就是红袍人的攻势非常猛烈。——当然“魔人”这一称呼，还是他们在大陆各处的眼线和心腹说，来自那些红袍人口中的自称。 　　他们不知从何处来，又欲往何处，仿佛一夜之间神秘出现。几乎短短一月中，这些魔人从天昇大陆最东边的某个小山村开始，继而流川城、天滅城、煌萨城，一路穿过焚家，司徒家，陈家……最后直逼皇城，逼得这些家族中的修士措手不及。随即，四面八方都涌出了红袍人。自此再无作战线路，四处攻击，像是在混战搅乱局势。其中，尤以与楚家紧邻的罗家为甚，也难怪皇都之人会将密会之地定于柳呑城罗家了。 　　魔*乱，紧邻皇都的楚家自然也不例外。早就在祸乱起十天之后，第一个魔人出现在楚家的一个边缘村庄，将那村庄的村民屠杀了个干干净净，直到后来出现在边缘的城市里，才被楚梓轩派下去的修士大能给绞杀了。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越来越多的魔人出现在楚家境内，楚梓轩手下的那些修士渐渐开始抵挡不住攻势，求助的灵鸽更是整日“扑簌簌”地往楚陌城飞。魔人逐渐占据了上风，伤亡越来越惨重，一朝之间，派出去的修士竟十不存六七。——这还是率先知道了有红袍人后才减少下的损失，可见其他家族伤害之大，魔人攻势之猛。 　　在接到战报后，楚梓轩安静地思索了片刻，站起身前往大厅。 　　九天困阵依旧如初，五位长老维持着打坐的姿势，也没有半分改变，只在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后才睁开眼睛，周围却再也不复桃花流水的仙境之景，唯有一个少年立在他们面前，面色平静。——楚梓轩自动破开了困住他们一月有余的九天困阵。 　　“为什么解开阵法？”二长老睁开眼睛，掩下眼底瞬间闪过的精光，“我想我们不止一遍告诉过你，那小子的事情，无可奉告。” 　　“二长老立场果然坚定，用何种手段都不动摇。”楚梓轩脸上露出笑容，在此期间，他也曾试过种种威逼利诱之法，这五位长老竟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闭关，根本连眼睛都未曾睁开过，最后只好另觅他法，幸而……顿了顿，楚梓轩也没有纠缠这个问题：“我却也不是来问那人的消息。而且，既然我今日解开了这阵法封印，便断无再设阵的可能。” 　　他没说出来的是，至于那楚衍之的消息，他却是打探到了些许眉目。当年，有一个炼气期的丫鬟自知窥得机密，免不了与同一批知晓秘密的仆从一起去死，在惨剧发生之前，便偷偷服用了早年不知从何处奇遇而来的假死药，避过了这一劫。当然，也亏得那时候长老们没派修士去检查，不然瞒得过瞒不过还是两说。 　　不过，幸而没有检查，要不是如此，当年的秘密怕真的是湮灭在时间长河中了。 　　“发生了什么事？” 　　闻言，二长老却皱起了眉头。以他对楚梓轩的了解，除非家族巨变，或者局势动荡，不然后者断断不会还未达到目的就服软。 　　楚梓轩意味深长地看了二长老一眼，将手中的战报扔给了对方。 　　二长老一愣，很快伸手接过战报看了起来，只一眼就皱起了眉头。 　　“二长老，发生什么事了？”一旁，本就想跳出来指责楚梓轩的四长老被三、五两位长老拉住后安静了一段时间，很快随着二长老的眉头越皱越紧又忍不住跳了出来。 　　二长老仿佛恍然惊醒，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传讯玉简递给了四长老：“你们自己看吧。” 　　四长老一脸疑惑地接过玉简，看完之后也沉默了。紧接着，玉简传遍五位长老，最终落在了六长老手上：“二长老，这……？” 　　“是真的。”楚梓轩面色凝重，“我楚家还是伤亡轻的，罗家与皇都那真是惨不忍睹，尤其是罗家。”说到罗家的时候，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得出他话中的幸灾乐祸，二长老免不了咳嗽几声，提醒楚梓轩：“胡闹！作为楚家继承人，怎么能这么堂而皇之取笑其他家族？莫非你嫌继承人这一头衔太轻易了？还是嫌楚家太不招人眼了？” 　　楚梓轩自然充耳不闻，也不管二长老是真心提点，还是假意作态，——毕竟他可是关了后者一个月有余，莫没点怨恨什么的，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信。“想必二长老也知道了现在的形式，梓轩一人实在有心无力，还请几位长老共同坐镇楚家。”为了表示诚意，楚梓轩甚至一躬到底。 　　“楚家有难，老夫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二长老笑着站起来，对于楚梓轩的要求欣然点头，“无论我们之间有何龃龉，都等大劫过去之后再提。” 　　“二长老所言极是。” 　　两人相视一笑，谁也不知道对方笑中究竟有几分真意。 　　正在此时，周围忽然响起一声悠悠的叹息：“你们能这样想，我倒也放心了。” 　　……这声音？楚梓轩挑了挑眉，一声不吭地退后几步，果不其然看见他之前战立的地方出现了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在场的六人都拱了拱手，面露恭敬：“大长老。”——在此魔人进攻天昇大陆之际，楚家常年闭关的大长老也终于出关了！ 　　…… 　　“大长老的意思？”楚梓轩放下手中的邀约令，似笑非笑地看着将木牌与灵鸽一同交于他的修士。 　　闻言，后者只是低垂着头，朗声回答：“是。” 　　“既然如此。”楚梓轩唇角的笑容更加翘了翘，“我不去岂不是抬辜负大长老心意？” 　　修士只是一味低着头，半字不肯吐，生怕再度卷入楚家纷争中。当然，对于这位传言中心狠手辣差点逼位，楚家长老并族长还不带怪罪的继承人，修士心中也半是敬佩半是生畏。“真是无趣。”楚梓轩知道，这修士明则保身得很，怕是从口中再也挖不出什么来了，便放弃了无谓的举动，“回去告诉大长老：既是大长老有命，梓轩自当奉命前行，不日动身。” 　　“是。”修士抱了抱拳，快步离开，留下楚梓轩一人低垂着眉眼，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当日，大长老忽然出关，将楚梓轩准备好的计划付之东流。因为不知道这位传说中谜一样修为的长老究竟站在哪边，是否会对接下来的行动产生影响，楚梓轩选择了静观事变，却不料才隔了两天，就送来这邀约令，摆明了将他正式推到人前。 　　这么一来，楚梓轩更加摸不透对方的想法了。 　　更何况……少年垂下眉眼，阳光下，长长的睫毛扇落一片阴影：那大长老竟轻而易举便告诉了他，他花费半年多苦心经营，甚至不惜与长老们翻脸想要得到的真相——楚衍之与他楚梓轩的关系。这出乎预料的一招，更令他有所忌惮，轻举妄动不得。 　　“他就是你。” ☆、第57章 抵达柳呑 　　柳呑城的传送阵一闪，出现一个穿着青衣长衫的少年。 　　作为整个大陆大家族之一、罗家府邸所在处，柳呑城到处都透露着繁华鼎盛的模样，传送阵上也自然一个接一个出现修士。所以楚衍之的出现，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竟是柳呑城……吗？”楚衍之皱了皱眉，这才发现传送阵的另一头竟是曾经来过的罗家封地所在处柳呑城，“难道一下子从焚家传送到了罗家？莫非刘村已然横在这中途？还是当中有什么牵扯？” 　　毫无疑问,楚衍之并未想过,那元离洞的传送阵竟能让他一下子从刘村来到了天昇大陆的西北部,一下子跨越了半个大陆。 　　事情还要从那日月圆夜晚,楚衍之在元离洞发现了那本《元离洞手札》说起。 　　“第三层的最里面有一个怪物。那分明就是异域之物，周身漆黑，煞气环绕……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如果硬要说的话,异域还不确切，‘魔物’更适合一些吧。 　　魔物身后有圆卦等物的纹饰,就像它在守护着一个什么东西……不不不,这太可笑了。那魔物出手狠辣,所使招数又非天昇大陆所有，至少我与道远并未见过这一招数。只几个回合，我们便败下阵来，最后不得不燃烧了生命，使出*术这才逃脱。 　　……不知道受到什么束缚，那魔物不得出那石室，大概是有高人封印于此……后来者如果想探索，千万小心……若不得不前进，且有身陨之险，则……这山洞我也让道远放出消息告诫，不若干脆直接绝了村民的念头……” 　　楚衍之合上那手札，暗自沉吟不语。 　　这手札上提到了“魔物”，他自然想到了前不久的红袍人。那些占据了流川城、又自称是“魔人”的人，是否与这魔物一般，并非是这修真界之物，而是来自翎羽口中的“异域”？而那异域，是否又是类似于“界”一样的存在？ 　　如果是“界”，应该可以再点亮一颗星，达成四星。记得艾米说过，若是五星连珠，便能为他解开很多谜题，以及那遇十五而亡的轮回之咒……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魔人指名想要他？他们的主人，又是什么样的存在？ 　　想到这，楚衍之的眉头不免皱得更深了一点。由于翎羽与道远曾经摸索遍元离洞一二两层，自然对这比他熟悉得多。在手札上，他们还提起过另一个出处，位于第二层最东侧的尽头，拨开一处诡异的黑色灌丛，能看到传送阵的存在，真气浩然，应该是普通的传送阵。翎羽猜测，顺着传送阵，也能离开此地。 　　怎么办？是继续向前，试探一番那魔物的深浅，看看是否与魔人有关，还是直接后退，通过另一处传送阵前往其他地方？ 　　现在的楚衍之，也面临着与当时翎羽与道远一样的选择。思忖了约莫半柱香的光景，他终于一咬牙下定决心：往前！好不容易有了线索，怎么能就此放弃？更何况，以魔人的攻击性与偌大势力来说，怕是说到做到，一定会将他擒住。与其被动逃匿躲藏，还不如主动出击！ 　　主意已定，当即他就收起手札，就地恢复完真气，撤了防御阵法，朝着之前犹豫的石室方向而去。 　　…… 　　“这味道是……？” 　　还未靠近山洞，楚衍之就闻到了一股浅淡的气息。他停下了脚步，脸上阴晴不定：“与那红袍人身上的一样！难道真的是出自一处？！” 　　再一联想到翎羽所言，楚衍之的心头不免又惊又怒：怪不得前几世他根本就没有听过什么红袍人什么魔人魔物，原来竟是异域之物！可怎么这一世会忽然出现？又公然在天昇大陆上搅起了这般波折？与他又有何干系？ 　　无论如何，这石室他探索定了！只是千万得小心再小心。 　　楚衍之握了握拳头，给自己加上了一层防御罩，手上紧握离火剑，悄悄地顺着石室的方向摸了过去。 　　“噗嗤！”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楚衍之小心翼翼地往前挪的时候，一条触手猛地从石壁之中破凿而出，将一时还未反应过来的楚衍之卷了一个正着，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拖拽入洞府。一路撞飞石壁无数，也亏得他实现做好了防护工作，才不至于还未交手却重伤。 　　等拖拽之势渐渐停下来，楚衍之才看清了面前的究竟是怎样一个怪物：那魔物体表覆盖着黑色的鳞片，脸上（如果那姑且能成为脸）覆盖着浓郁的黑色毛发，两只眼睛却是铜铃大小，散发着血红色的光芒。其中，巨人一般的体型，周身散发出噬人气息，仿佛有滔天魔焰燃烧着整个石室。 　　震惊过后，楚衍之清楚地看到，那魔物虽骇人，身躯并着身后无数的触手都被铁链一般的东西锁住，却唯独逃出一条触手，将他狠狠卷了过来。——只一条触手，就有这般威力！此刻，他本已变色的脸再度变了又变。 　　……该怎么办？虽然得到珍贵信息，这次却真的是莽撞了！ 　　离火剑铿然出鞘，雷属性真气并着火属性的剑，竟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甚至刷出了一个新的高度。迟则生变！楚衍之全力抵抗着扑面而来的魔煞之气，使出第六式剑诀，剑锋凌厉，丝毫不敢保留，最后却只激起“滋滋”几声响，在那黑色鳞片上留下几道浅浅的砍痕。 　　“嘿嘿，多久没闻到新鲜的人肉了？”面对楚衍之全力一击，那魔物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只眯上大眼在前者的小身板上闻了一闻，黑乎乎的脸上全是陶醉之色。 　　楚衍之抿紧唇，手上的剑招不断，目光却频频朝着石洞之外的光线看去。洞内的光线会随着月光的变化而变化，等到光线变得纯净而明亮若霜的时候，就是月华之光最灿烂的时候。等到那时，这魔物的实力会被剧烈削减，甚至十不存一……这些信息都来自翎羽手札以及刘村祖训，倒不知真假。不过现在他沦落到这般境地，也只能期待这信息是真的了。 　　洞内的光泽越来越明显，楚衍之的攻击也越来越犀利。到了最后，他的剑锋甚至划破魔物触手上的鳞片，给它来了一个狠的，——毕竟后者也只有一条触手可以动弹。 　　“你终于让我生气了，小蝼蚁。”魔物冷哼一声，撤回触手，眼睛中的血色越来越浓郁。他也看了一眼石室之外，“哼，倒是挑得一个好时间，却也足够我收拾你了。” 　　此刻，月华终于到达了最强盛的时候。 　　魔物眯了眯眼睛，触手武动，就欲再次将楚衍之卷了来，甩在墙上，或者径直插在一旁尖锐的石柱上，却不料露出了腹部一块柔软的肉来，——也正是手札中提到的魔物缺点，楚衍之等这一刻等了太久！ 　　就趁此时！他瞅准机会，离火剑一甩，猛地朝着魔物而去，却在还未接近的时候，猛喝一声“破！”，硬生生自爆了离火剑！爆破之势携带着月华、雷气等力，最后恶狠狠地打在了那块他觊觎已久的破绽之上。 　　“嗷——！” 　　魔物痛得连连打滚，触手乱飞，打得石块大块大块地往下掉。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楚衍之强撑起一口气，连连躲过石块，终于顺利飞退出石室。他也不敢停留，连忙朝着第二层的方向飞逃而去！身后魔物的声音声声入耳：“要不是魔主说了不得伤害你性命，英明如我怎会束手束脚，最后被你逃脱？可恶的小子，你等着！魔主的大计，绝不是你能阻止的！就连你，也是那大计中的一环……” 　　…… 　　阳光晴暖。 　　顺利从第三层来到第二层，又顺着手札来到那个传送阵处，成功脱离元离洞与刘村，楚衍之终于放下了紧绷的心弦。虽然不明白为何传送阵的另一头是柳呑城……他眯着眼睛打量柳呑城街道，只见修士来来往往，背刀者有之、负剑者有之、持棍者亦有之，再加上城中凡人，与那马车、推车……端得是比肩接踵，热闹非凡。只是似乎有些热闹过头了。前几世，他也来过这柳呑城，却连眼前这繁华度的三分之二也不及。 　　莫非……发生了什么事？ 　　楚衍之眉头一挑，有心想要去探求真相，只是大战过后的身体状况实在不容乐观。即便之前匆忙逃路时服下过一颗疗伤药丸，勉强压住伤势，可终究没有好好疗养，起不了什么作用。 　　——这柳呑城之事日后再行计较，当务之急是找到一处安全之所！ 　　当下，楚衍之就辨识了一下路，快步朝着柳呑客栈的方向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15451014姑娘的地雷一枚，么么哒~ 　　渣作者入坑越苏出不来了……这周榜单还差6K，哭瞎，估计要进小黑屋了…… 　　又心里想着等等下午的访谈……【乱七八糟都在说什么，反正渣作者努力撸文吧 ☆、第58章 失落之城 　　“你们听说了吗，那件事？”隔壁桌,有修士开口问同伴。虽说压低了声音,但以整个酒楼满是修真者的情形来看,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句问话,纷纷或饶有兴趣或冷漠地向这处投来目光。 　　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其中一个同伴挑了挑眉，既没有压低声音，也没有使用传音之术：“你是说,失落之城？” 　　之前的修士微微一笑，故作神秘道：“王道友所言没错,就是那传说中的失落之城,不日即将开启。” 　　“什么？失落之城？我没听错吧？” 　　“失落之城？那不是早已湮没在历史之中了吗？” 　　“我倒是听闻城东处有异变,却被几个大家族用重兵掌控住了，莫非……” 　　“啊，这我也有听闻。但不是说是为了防御魔人才请了大能修士们连夜修建而成的吗？” 　　“这位道友，这种鬼话你也相信？按我说啊……” 　　…… 　　一时间，各种议论声四起，将现场的氛围点缀得轰轰烈烈。 　　那最初的修士见目的达成，开口说道：“诸位道友，诸位道友，请听鄙人一言。” 　　这话一出，众人倒也给面子，一时间寂静无声，都等着他开口。修士见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这才得意地环视了一眼四周，清了清嗓子：“鄙人的哥哥是罗家继承人的贴身侍卫之一，从那继承人口中听得的。这失落之城的消息，千真万确，不敢言虚。那继承人说，五日之后，早晨第一缕阳光照在失落之城的时候，那城门即将开启，所有家族联合探索那座城。” 　　“这么说来，失落之城就位于城东忽然出现的浮岛之上？”人群中，一个修士忍不住开口。 　　修士也不恼，笑呵呵回答：“正是。你们没有看到这几天，柳呑城来了许多其他家族的人吗？自然都是为了那失落之城而来。” 　　“我之前隐隐约约也有一些听说。”忽然，几桌之隔一直埋头于食物酒水之中的女修抬头，声音冷清，“说那魔人之所以会进攻天昇大陆，正是与这失落之城有关。现在好不容易得知了所在地，自然火力都聚集在了罗家——特别是这柳呑城——境内。”她斟酌了片刻，终于还是补充：“听闻里面有什么了不得的法宝。” 　　“法宝？真的假的？” 　　“怪不得这么多家族都聚集到了柳呑城！又有重兵把守在那浮岛四周，连稍微靠近一步都要被呵斥！” 　　“连为非作歹的魔人都想要得到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五天后，我怎么也要去探索一番！” 　　“对！五天后，怎么也要去瞧个究竟！” 　　“说得对！去瞧瞧！说不定……嘿嘿。” 　　…… 　　楚衍之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手中拿着一个酒杯，一直面色冷淡地看着窗外，听到此刻酒楼里热闹非凡的声讨与决心，终于回过头来看向众人。一群人义愤填膺，一群人若有所思，一群人神色阴冷，各不相同。 　　“诸位道友，不如我们先保守这个秘密，省得打草惊蛇。”最初的那位修士又站了出来，大声建议道，“等五天之后天刚亮时分，一起聚到失落之城，要求与那些家族一起探索，岂不更妙？” 　　连魔人都有所图的失落之城……吗？ 　　楚衍之心中一动，摩挲酒杯的手指微微一顿：不管是真的还是有意煽动，五天后都值得前去一窥。 　　这边，女修沉吟片刻，终于也点头：“这位道友所言甚是。齐心协力，才有进城一探的可能。” 　　“多亏道友提醒，我们五天后再行事！” 　　“好！就这么办！” 　　…… 　　“什么？五天后共邀天下修士一同探索位于城东的失落之城？” 　　焚周与，也就是焚家继承人，猛地一拍桌子，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提出这一建议的罗天成。而见得焚周与这般激动，罗天成也只是微微一笑，不急不缓地道：“正是，左右这失落之城的消息也瞒不住了。”说着，他就将视线移到了楚梓轩的方向，一脸似笑非笑得表情：“楚梓轩，你怎么看？” 　　被点到名的楚梓轩不易觉察地皱了皱眉，此时正是楚梓轩接到邀约令后的第四天，他与其他家族之人一起在罗家府邸内共商魔人大事。不知道是不是家族老一辈的约定，几乎所有继承人都到场参与会议了，自然包括这罗家继承人罗元成。至于后者会将矛头指向他，这也没有什么可以怀疑的，他们一向如此。只是不知为何，最近的罗元成，特别是今天，总给他一种越来越诡异的感觉、摸不透、猜不透，甚至有种所有试探都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局面脱离掌控，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很快，楚梓轩的脸上浮现惯常的玩世不恭的笑容：“罗元成，咱们明人不打暗语。说吧，外面的那些传闻，肯定是你的杰作吧？” 　　“痛快！”罗元成抚掌大笑，丝毫不否认，“除了作为东道主的罗家，还有哪个家族或者势力能那么快让失落之城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为什么？”听到这，坐在首位的皇都三太子面露不赞同，“罗家家主，我想你们是不是欠我们一个解释？” 　　“这……这事……”罗家家主面露难色。倒是罗天成一脸坦荡：“这事全是我一人的主意，虽然经过家族同意，具体的实施却着实与他们无关。” 　　“哦？” 　　楚梓轩看了一眼罗元成，淡淡地垂下眉眼，只觉得违和感越来越强。在他记忆中，罗元成可不是这样一个事事抢先，将所有责任所有事端都揽在自己身上的人。想了半天没有头绪，只能静观其变。 　　面对众人的疑问，罗元成自信一笑，先朝着三太子的方向拱了拱手：“三太子，这次皇都会将这次商议的地方定在我罗家境内，想必理由不止是柳呑城是魔人进攻最频繁、损失最严重的地方吧？” 　　“的确——”三太子还欲再说下去，却被罗元成截住话头：“最重要原因，怕是因为那魔界缝隙就在柳呑城附近吧！” 　　“你怎么会知道？！”三太子一脸不敢置信。 　　这魔界缝隙在柳呑城附近的消息，还是几天前皇都最负盛名的占卜师耗费大半月时间占卜出的结果。总所周知，皇都是占卜师的圣地，更是占卜之道大兴之所。占卜师一道，分为初、中、高三阶，每晋一阶必须耗费无数岁月，且天赋极为重要。占卜占卜，预言未来之事，极违天和，故而每次占卜占卜师都要耗费大量因果，最终多因业力缠身而亡。若有那侥幸暗合天道，成功晋升，则与天同寿，却不肯轻易吐露天机。故而越是等级高的占卜师，越难培养，越难请动。故而其他家族想要得知未来之事，大多来皇都求取，且必须耗费巨大的代价。 　　而且，若非这次事关大陆所有人危机，皇都那几个成了精的高阶占卜师，也不会联手接下这因果。可饶是如此，也耗费了大半月才占卜出关键在于失落之城深处的拿到缝隙上。如今这罗天成，却一语道破天机，莫非……想到这，三太子的目光闪动不已，眼底全是分辨不明的隐晦。 　　罗元成自然见到了三太子的神情变化，却依旧面不改色，娓娓道来：“三太子且放心，这消息与占卜之术无关。是之前我擒拿了一个地位较高的魔人，运用一些手段逼问了出来，说是进出之所都在那失落之城深处。而且那失落之城来得不明不白，时机又与魔人进攻时间相差无几，怎么想也觉得可疑。再者，刚刚我不过是试探，倒是三太子给出了肯定答复。” 　　“原来如此，吓了我一大跳。”司徒蓝长笑一声，“我还以为元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竟能通未来。不过这能问出信息的方法，也应该很厉害吧！之前我的家族也擒了一些魔人，还没拷问，都咬舌而亡了，端得让人恼怒不已。” 　　“是啊是啊，罗家可真是深藏不漏。” 　　“啧啧啧，好功法啊！” 　　“恭喜罗家家主，家族继承有望啊！” 　　…… 　　司徒蓝的话给了众人一个台阶，在一阵错愕之后，所有人都笑着恭喜道。至于这话中有几分真心，任谁都能琢磨得出来。 　　“魔界？”楚梓轩冷哼一声，抓住罗元成话中的重点，“也就是说，这魔人来自异域？” 　　这声冷哼似乎拉回了晃神的三太子，后者一脸阴沉的脸色稍微缓和了点：“正是。据墨渊大占卜师所言，那些自称魔人的人，并非是修真界之人，而是通过界与界的缝隙，从魔界来到修真界的。擅长厮杀，好血，易怒。” 　　“怪不得功法与修真界相差甚多，还满是煞气！”众人恍然。 　　“既然已经明确了目标。想必大家都同意我之前的计划吧？”罗元成适时地插话，“只有将水弄得混了，我们才能找出魔人的藏身之所。此外，以我们几家之力，想要探索甚至封印那缝隙，可远远不够啊！而且，关键时刻，那些散修可以用作炮灰……嘿。” 　　听到“炮灰”二字，又想到失落之城中可能有的危机，众人终于沉默下来，算是默认了罗元成的建议。 ☆、第59章 失落城开 　　议事后诸位不遗余力地扩散，再加上假意宣传,结果就是几乎整个柳呑城都在秘密传失落之城之事。甚至连那其他地方的修士，也都有所耳闻，纷纷往柳呑城的方向赶来，生怕错过了这个寻找宝物的机会。 　　而魔人的严阵以待,此间没有任何进攻举动,似乎从另一角度证明了失落之城传闻的正确性。整个柳呑城内风云暗涌，外来修士已经人满为患到直接驻扎在城外，静待五天之期的到来。 　　一句话,人人都在打着那失落之城的主意。 　　客栈外，又有人悄悄在于一旁修士说些“独家消息”。 　　由于院落紧挨着柳呑城主城道，故而周围有个风吹草动，都能一览无余，想来应该是罗元成故意这么安排的。楚梓轩嘲讽似地笑了笑，“啪”地关上窗户，视线自然而然地垂落在木桌之上：天蓝色的玉佩正莹莹闪动着光亮，生怕不能引起他的注意似的，在楚梓轩目光落在身上时，猝然绽放出剧烈的光芒。 　　“这是？”楚梓轩猛地抓起玉佩，放在手中感应了一番，目光如同出鞘利剑,就欲划破木窗障碍，落在客栈旁的不远处,“莫非……？！” 　　许久未动的玉佩,在一天前就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这一异变自然引起了楚梓轩的主意,很快感应到楚衍之的大致方向，虽不能确定，也不外乎与这柳呑城。此刻，玉佩光芒大作，只有极近的距离才能发生这一变化。换句话说，楚衍之就在客栈旁。 　　现在就跟上去，还是等待五天之后？ 　　“当然是现在！”楚梓轩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身形一个闪动，登时出现在了客栈之外，朝着刚刚感应的楚衍之的方向而去。以几大家族这种宣传，难保那人不会生起进入失落之地一探的念头。本想着等商议的具体事宜告一段落，再细细搜索整座城市，打消楚衍之可能有的念头。毕竟，失落之地极度危险，泾渊大陆紫辰宗弟子的名号在天昇大陆无疑代表着“无权无势、苦逼散修、炮灰不二人选”。 ——万万不能让那人进入失落之地！此去凶多吉少，不如趁早打消他的念头！ 　　楚梓轩脚尖一点，远远地缀在楚衍之身后。冷眼旁观后者前去坊市买了丹药、符咒，又往杂货铺补充了杂七杂八的一些东西，这才看了看天色，回到客栈居住之处。 　　跟了这么久，楚梓轩自然明白，那人果然不出他所料，打算前往失落之城试试运气。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谁？出来！”楚衍之像是终于反应了过来，一脸警惕地大喝出声。 　　这警戒心，怎么比在泾渊大陆的时候减了许多？就这样，还想凑热闹闯什么失落之城？ 　　楚梓轩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再度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应楚衍之之言，显露出身形。单手一指，一道光芒划破略有些昏昧的房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没入楚衍之的脑袋。还未等反应过来，后者便昏迷过去，软软地倒在地上，楚梓轩这才显露出身形。 　　沉吟片刻，他双手一翻，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包白色粉末，尽数洒落在昏迷之人的身边。 　　这白色药粉，名为“昏魂散”。一旦洒落在身侧，便会顺着空气中的真元被修士摄入体内，进而陷入沉沉昏睡。由于这药粉在施放时需要施药者真元做引，故而除去施药粉之人亲自取出解药解除昏睡，不然不到药粉之力散尽之日无法清醒，端得是诡异异常。 　　因为之前也施用过，楚梓轩对着药粉的效力倒也极为信任。再加上这次为了以防万一，他多用了三分之一的药粉，就为了确保效力足够支撑他从失落之城回来。 　　“失落之城，何等危险之地，你竟妄想参与其中？真是嫌命大！”做完这一切，楚梓轩才一脸神色复杂地看着楚衍之，“之前一直想要你来楚家，现在反倒希望你从未来过天昇大陆。我们……” 　　楚梓轩垂下眉眼，遮去眼底泄露出的无奈与怅惘：“罢了，失落之城事毕，终究还是要有个了结。” 　　说罢，他强压下心头翻涌出的情绪，紫衣一晃，便消失在了房间之内。 　　也许是对于那药粉过于信任，楚梓轩根本就没有回头查看。殊不知，就在他翩然离去之后，原地昏迷不省人事的少年猛地睁开眼睛，将身旁的白色药粉都用盒子收了起来，又用风咒术与水球术将房间清洗了一遍，确认药粉不留下半点，这才舒展闭合的肌肤，恢复从空气中摄取灵气。 　　“原来是你……楚梓轩。”楚衍之面色平静。他早就知道有人跟在身后，又没有多少恶意，故而早早地回了客栈引出那人。正因为有所准备，心中一动服了从艾米那里换取的避毒丸，这才躲过这白色粉末的药性。“只是听楚梓轩的话，仿佛这失落之城另有蹊跷，怕是凶险异常。”楚衍之喃喃自语着，满脸极为凝重。 　　…… 　　五天时间一晃而过。 　　柳呑城城东，失落之城浮岛所在地。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浮岛空地上那个便站满了修士。有些修士乘坐着飞行法器，围在浮岛中央，有些则干脆御剑而行，大刺刺地定在空中。——这些修士，要么是不愿与他人一同挤一小处空地，要么是没有实力与其他修士竞争。 　　“他们来了！”不知是谁低喝一声，几大家族便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罗元成看着眼前这人挤人的场景，忍不住皱了眉头，故作不解道：“不知诸位道友，来此地有何贵干？” 　　“罗元成，你就别装了！你们几大家族约在此地，不就是为了等这失落之城开启吗？”其中一个站在云舟上的男子挥着扇子，一脸傲慢地看着罗元成，“真是巧得很，我们也在等太阳升起。不若一同进入？” 　　罗元成看着眼前的白衣公子，一脸紧绷，冰冷到似乎都能掉下渣来。白衣公子姓谢，名尘，是天昇大陆极为有名的隐世家族新一代成员，传闻天赋极为妖孽，短短几十年便修成了元婴之躯。现在看来，似乎道行又有精进，令人不得不防。 　　“既然谢公子有意。”半晌后，罗元成才复又笑开了，一脸风光霁月的坦然之态，叫知道内情的旁人看得一脸自愧不如，“我罗元成自然没有理由阻拦，便同我们一起进去吧。” 　　罗元成的退让并没有让谢尘满意。他“啪”地一声合上手中的水墨扇子，依次指了身边的一圈儿人：“那这其他人呢？”几乎所有被他指到的修士，无一不挺直腰杆，像是在应和这谢尘所言。 　　“什么其他人？”罗元成挑了挑眉。 　　“哈哈，罗兄难道是患有眼疾？”谢尘笑得一脸惬意，下一瞬收敛笑意，一字一顿说，“这些人，都是与我一起。想必也能随我进去了？” 　　罗元成像是被气坏了，胸口起伏颇大，半晌才咬牙切齿道：“谢尘，你不要太得寸进尺！”这般过了半盏茶光景，见得谢尘没有半分退让，再看看周围，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罗元成终于像是自暴自弃：“好好好，谢尘。这些人既然是你带来的，你便自己看顾好，倒时候别丢了大半修士的性命，无法与家族交代，再将责任推卸于我！” 　　“自然不需罗兄操心。”谢尘不顾罗元成脸色阴沉得可以滴水，一脸笑意盈盈。 　　罗元成这般演技，骗得谢家小哥并四周修士团团转，直让周围其他家族之人瞠目结舌，自叹不如。当然，他们也不会傻到去揭穿罗天成，毕竟周围炮灰力量越强，就越有胜算。至于这谢尘，到时候看顾一些，让他不死，自然不会引起他身后隐世家族的怒意。 　　清晨第一缕阳光，终于照射在了这浮岛之上。 　　只听“嘎嘎嘎”几声沉闷中尤显尖锐的声音，之前四合得根本找不到缝隙的、犹如油伞一般的城墙从中裂开，露出正常的城门。随即，城门又大开，仿佛在邀请在场所有修士入内。 　　“事不宜迟，既然要进，谢尘，你何不先入内！”罗元成冷哼一声。 　　谢尘瞥了他一眼，哈哈大笑：“如此，又有何不可！” 　　语毕，白衣公子便摇着水墨扇，大步朝着静悄悄的失落之城而去！ 　 ☆、第60章 上古势阵 　　谁都没有预料到，“失落之城”名副其实,城门之内真是一座城。 　　巨大的石块以一种奇怪且令人诧异的姿态被堆砌在一起。说奇怪,是因为那些巨石都没有被打磨，直接拼接成一个个形状迥异的人与建筑；令人诧异，则是整个城之中竟然没有半分法力雕琢的痕迹，包括这些巨石。换句话说,这些被堆砌的石块全部都是人力而成,这该是多么浩大的工程啊。 　　一群人默默无言,沿着青石板路往前。 　　走着走着,只感觉到一股子的悲壮气息扑面而来，稍显得沉默的气氛不免越加沉闷了起来。 　　“情况不对！” 　　不知在这样的状态下持续走了多久,一声凝重的低喝声打断这种诡异的状态。闻言,楚衍之悚然而惊,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竟陷入了持续迷蒙之中。“阵法！不，好像是比阵法更高级的东西……”清喝出声的是谢尘。——迷失之城外谢尘与罗天成的对峙，可是众目睽睽下发生的，又是前者的原因，他们才得以机会进来，楚衍之自然认得将众人唤醒的究竟是何人，不免感激地看了一眼对方。当然，有这反应的也不止混在人群中的楚衍之一人。 　　神智已清，周围如梦似幻的苍茫之感便变得稀薄起来。趁着这光景，楚衍之环视了一眼四周，只见除了跟在谢尘身后的众人外，那些大家族子弟约莫只有一半陷入魔怔之中，此刻眼底清明，面色却极为凝重。“谢贤侄。”这次参与探险，皇都除了三皇子外，另有几个伯伯辈的带队。此刻说话的正是三皇子的大伯伯欧阳凌，称呼谢尘一声“贤侄”倒也不为过，“你也看出来了，这可不是一般的阵法。大概是那传说中的‘势阵’。” 　　谢尘闭上眼睛，指尖灵力翻飞，点点莹亮的蓝光朝外辐射了出去。不一会儿，蓝光似乎碰到了什么，往外的趋势停了一下，一层层透明的涟漪出现在了众人眼前。随即，蓝光像是尽数耗尽一般，很快消失不见，那层层涟漪也再度从众人眼中隐去。“是。”谢尘眼睁睁地看着蓝光消失，皱了皱眉，“欧阳世伯好眼力，的确是势阵的一种。看上去威力不小，我这蓝灵光竟只坚持了几个呼吸时间，还没有逼出这势阵的原型。” 　　“敢问欧阳道友，这势阵究竟是什么？”罗一原看着两人打哑谜打了好一会儿，一头雾水，“还有那蓝色的……真气？没有半点灵力，说是真气又不像真气，究竟又是何物？” 　　欧阳凌哈哈一笑，不经意地抚了一下花白的胡须：“谢贤侄，对于势阵，我亦只知皮毛，远不及你们隐世家族对这类事物的熟悉。”他顿了顿，看向谢尘，眼底的凝重与欣赏都恰到好处：“这势阵，究竟是何物，为何有这等功能，贤侄不妨为我等解解惑。” 　　闻言，谢尘看了在场众人一眼，见大多都是摸不着头脑的好奇样，俊逸的脸上不免带出了几丝骄傲自得：“势阵，若论了解程度，我们隐世家族的确当得上‘熟知’二字。既然在此地遇到了此等传说中的东西，便由我为大家解说一二吧，省得有人不了解其中厉害之处，白白地害其他人倒霉。”他看了一眼罗天成，眼神中的故意极为明显。反倒还是后者，一脸笑意盈盈，像是没有看到这一眼的挑衅似的。 　　据谢尘所言，这势阵是早已失传的东西。上古时代，能人异士辈出，各领风骚，包括驯兽、势阵、蛊虫等都在那个时代大放异彩。然而，在万年之前，一场轰轰烈烈的旷世大战（史料在此处都语焉不详，记载不明，后人甚至都无法弄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之后，修真界灵气骤缩，那些有大天赋大毅力的大能修士们因种种原因纷纷陨落，修真界自此一蹶不振，休养生息了好几千年这才恢复过来。又经过几千年的发展，才渐渐形成了现在的规模。 　　经过这一次浩劫，上古那些璀璨的功法奇术大多湮灭在了浩瀚的历史长河中，只有零星的残破片段——或是口诀或是残留下的道具碎片——被发掘，少数后人这才得以窥探些许当初的辉煌。而正是因为这些零星片段，那些人迅速崛起，占据了有利的条件，成为修真界新一代的大能修士。这些修士或组成宗门，或结成隐士家族，或被其他眼红的群起而攻之，永远成为了历史。一段腥风血雨之后，修真界才再度重归宁静。现在所言的“势阵”，就是经过参悟上古奇术势阵片段发展而来的“伪·势阵”，只为以谢氏为首的隐世家族所掌控。 　　至于那蓝色光芒，即谢尘口中的“蓝灵光”，正是谢氏一族为探索是否有势阵而专门修习成的一种真气，该真气极为特殊，非谢氏族人不得修习。而且，蓝灵光与施法人的心意相通，会根据接触势阵的时间大小解析出势阵的能力，进而破解势阵。 　　当然，除了谢氏有这般好运外，几千年前也有一位姓凡的修士在死亡大沼泽中发现了几段“势阵”的真言。却因着实残破不堪，而拼凑不起来。那凡姓修士也真是天赋秉然，竟硬生生地靠着这些字句创造出了现在广为流传的阵法的前身。后来，经过其他修士的改进，才慢慢形成了现在的“阵法”，当然这是后话。 　　正因为阵法脱胎于势阵，故而后者比前者高明许多，除了那些家族，也罕有人识得。而今，在失落之城竟发现了传说中的东西，不免令众人在惊讶的同时，也不得不再度思索这失落之城的来历。 　　——是否，真是来自异域吗？ 　　“原来阵法还脱胎于势阵啊，也不知道这势阵威力如何。” 　　“果然不愧是隐世家族，见识修为均不是我等散修之流所能及的。” 　　“刚刚谢道友的蓝灵光，只坚持了几个呼吸，是不是代表着这势阵极为可怕？” 　　…… 　　初次听得这等辛密，一群散修并各大家族都愣了一愣，随即窃窃私语起来。特别是那些大家族，落在谢尘身上的目光也从略有顾忌变成了忌惮。这等转变自然没法瞒过谢尘，他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近乎嘲讽的笑容，一言未发。最后还是欧阳凌咳嗽了一声，将场上因为尴尬而偏离了的正题拉扯回来：“隐世家族果然不同凡响。刚刚听谢贤侄说你那蓝灵光与你心意相通，不知贤侄可知道这势阵究竟如何？可有破解之法？” 　　“是啊是啊，欧阳道友所言极是。”司徒蓝补充道，“若谢道友有什么见解，不若直接说了出来，将这势阵破解了，才好寻宝去啊。”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他将“寻宝”二字念得极重，引得谢尘多看了两眼，这才意味深长道：“寻宝么……说得也对。如诸位所见，我这蓝灵光只坚持了几息光景，可见这势阵的厉害之处。不过，我也弄清了一些东西。”顿了顿，他面色凝重地继续补充：“这个势阵的覆盖范围是整个失落之城，而且阵心与整座城融为一体，无法剥离。” 　　听到这，焚家继承人终于忍不住皱眉：“什么意思？” 　　“我想，谢道友要说的是，这势阵无法破解。”罗元成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收回自己从一开始便若有所思看着谢尘的视线，“阵心与失落之城融为一体，意味着阵心与势阵同等大小，且都是失落之城。一旦打碎阵心，失落之城要么会永远破碎，要么就兄原地消失，反正不会是好结果……我说得可对，谢道友？” 　　谢尘冷哼了一声，并未出声否决。 　　“那为今之计……？”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罗元成大袖一甩，在这夕阳斜照的场景下，颇有几分风流劲儿，“我们已对势阵心存警戒，只要小心行事，自然不会被其有机可趁。” 　　见连谢尘听完这话之后都微微点头，欧阳凌只得长叹一口气：“如此，我等便小心行事吧。” 　　见诸位家族与谢尘已然达成了协议，一众散修面面相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更何况，富贵险中求，他们一咬牙，也纷纷跟在谢尘身后，朝着未知之处摸索而去。 　　人群中，位于中间偏前的楚衍之不动声色地朝后退了退。如果他刚刚没有看错，一直微微牵扯着唇角一副玩世不恭模样的楚梓轩，在见到谢尘发出的蓝灵光之后，神色变了又变。总有种，楚梓轩知道些什么的感觉。再想到之前对方曾想用药将他留在客栈，以及心底若有若无的不祥预感……想到这，楚衍之的步子滞了滞，所处位置再次往后。这么几次退后之后，他就吊在了人群的末尾。 　　楚衍之自认为自己的行动极为隐蔽，却不知这些小动作早已被几个有心人看在眼里，并朝他投来极为感兴趣的目光。 　　由于那些人修为都比他高，楚衍之并未觉察有何不妥。见得退无可退，他便一脸若无其事地跟在修士后面，一同朝前行去。 　　这一方极有可能传承自上古的失落之城，此刻正缓缓地被他们揭开神秘的面纱。 ☆、第61章 上古魔域 　　从谢尘的寥寥几语中，众人也大致窥探出几分势阵的威力,不由得越发小心行事起来。 　　眼前依旧是巨大的石块堆砌成的满目藏黄色,虽然没有人力雕琢的痕迹，却在势阵的作用下,孤寂之气轰然逼近,直逼得一众人越发觉得自己渺小起来。纵然有真气护体，抑或修为高绝，一旦陷入其中，便仿若凡人一般，无法升起半点争斗之心。 　　这便是势阵。 　　不知行了多久,青石板路延伸到到了一个类似广场般的地方。 　　广场的中央，是一个女子的全身雕像,微垂着双手，神态安详。她双眼直视前方，目光平静，像是在凝望整座城。 　　“这失落之城中怎么会有女子的雕像？”人群中，有人迟疑地发问。无疑，在修真界，男女地位依旧有些差距。如有差不多修为的男修士，决计不会将女修放在最高的位置，除非这女修的实力超出整座城的修士许多，才有可能。 　　“既然这座城能出现势阵，必然与上古时代有联系。”罗天成看了一眼谢尘，见后者根本没有发话的意图，不免沉吟了一会儿，眼底精光一闪，缓缓道来，“我听说，那个时代女子地位极为高超。而且，每一座城都会信奉一位守护神，这些守护神多数是女子，降下雕塑法身，以法器护卫整座城。也许，眼前的女子雕像就是其中之一……” 　　听到法器，一干散修的神色不免带出些许异色。“是与不是，一试便知！”一声暴喝划破沉默，只见一个中等身材的散修从人群中冲天而起，身形闪动之间，直勾勾地朝着那女子的雕塑扑去！ 　　“你敢！” 　　欧阳凌率先反应过来，怒喝一声，手中宝刀一挥，直取那男修。几乎在同一时间，各大家族动了，人群中反应灵敏的散修也动了。有些打断那修士的前进趋势，更有些人浑水摸鱼朝着那女子雕像的方向而去。 　　罗天成眼见局势越发不可收拾起来，连忙高喊出声：“等等，不可碰这雕塑！上古时代的雕塑有……” 　　他的话终于还是晚了一步。 　　慌乱中，不知道谁的攻击碰到了雕塑，也不知道是哪个修士想趁乱夺取女子手中捏着的东西，雕塑动了。——那女子原本神色宁静地直视前方，现在眸子微动，冷冷地看着这场上演在她面前的闹剧。 　　“我不是眼花了吧？刚刚那雕塑动了一下？” 　　“我也看到了，好像就在有人碰到她的时候，眼睛动了一下！” 　　“这等凶狠的眼神……不好，我等还是速速退去，不然迟则生变！” 　　…… 　　一时间，由于女子雕塑的异变，本就被“上古时代”这些字眼弄得有些人心惶惶的散修之流便开始纷纷议论起来。 　　“罗贤侄，你的阻止，是不是预料到了有这些变化？”欧阳凌想起罗天成焦急的那声大喝，如有所悟。后者一路上来的风淡云轻早已消失，面色凝重地看着目光冰冷的女子像：“已经来不及了。” 　　谢尘往前一步，与罗天成站在一起，补充道：“的确来不及了，势阵已开。欧阳世伯，做好战斗的准备吧。” 　　——战斗？ 　　欧阳凌狐疑地看了并肩而站的两人，还欲说些什么。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同一时间，女子雕塑再度动了。不同于之前的小幅度微调，这次动静大到即便几丈之外的楚衍之也能看得清：女子微垂的双手舒展开，先活动了一下手臂，随即目光落在下方那群修士上，脸上露出冰冷的笑容，丹唇微启：“汝等何人？为何闯入魔域城？” 　　就在这一句问话之间，女子仿若活了起来。身体以神识可查的速度迅速恢复成正常人的样子，等话音落下，再仔细一瞧，甚至能看到女子脸上犹如寒霜的薄粉，泛着冰冷的光泽。 　　眼睁睁见着女子从雕塑变成了真人，最初的那位散修面色大变。而待这位修士真正回味过女子的话，不禁面如土色：“魔、魔域城？”他可不会忘记，现在肆虐在整个修真界的红袍人自称“魔人”。眼前这个女子，显然守护着这魔域城，沾染了“魔”字，她的战斗力……想到自己刚刚得罪了她，修士只觉得连双腿都哆嗦了起来，心中的念头也奔涌了起来：莫非，那些红袍人就是为了这女子而来？完了！ 　　“不知前辈又是何人？”这修士能想到，其他人自然也能想到。看到其他家族的视线，欧阳凌知道他们想让皇都做这“出头鸟”，——谁让“邀约令”与探索这魔域城都是由他们皇都提出来的呢。叹了一口气，欧阳凌向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挡在三皇子面前，“这座城忽然出现在修真界，我等具是为探索而来，并不知此乃前辈的安眠之地。我等立刻速速退去，有所打扰，还望海涵。” 　　“吾乃魔域城守城者泠泷，职责是守卫其他人不打扰魔域城的安宁。”女子的话依旧冰冷。从苏醒那刻起，她的视线就一直落在下方，此刻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姣好的眉峰微微蹙起，“吾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汝等当中，有圣族气息……谁是圣裔？” 　　“圣族？圣裔？”谢尘微微一笑，上前一步，“不知前辈说得是什么？莫非是那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流中的魔人一……”话音未落，只见得光芒一闪，原本平稳地立于祭台上的泠泷猛地捏住了谢尘的脖子，将他半提了起来。“族……”谢尘的眼底流露出无限的惊诧，——以他的眼力竟根本看不清女子是何时、以怎样的方式欺近他身的！由于缺氧，他俊逸的脸上泛出了病态的潮红。 　　泠泷目光如剑，指尖微动，就将谢尘便丢掷在地上：“再敢污蔑圣族一句，格杀勿论！”谢尘闷哼一声，口中鲜血不止，此刻更如同残破的法器般无法起身，——一击之威，竟至于斯！“哼，若不是有圣裔的气息，本姑娘才不会和你们纠缠这么多！”泠泷收回扫视的视线，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恼怒。 　　自从上次大战之后，圣族死伤无数，不得不隐匿进界与界的缝隙，而她作为守城者，一直在修真界飘荡，企图能看到被这座城吸引的、流落在外的圣裔。如今，好不容易等来了一个，气息还如此纯正，却迟迟不肯现身……泠泷看了一眼四周的修士，忽然明白了什么。努力压下激动的心情，她歪头思虑片刻，举起原本捏在右手中的那件法器，开口道：“汝等想要我吾手中的法器？” 　　在场的所有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究竟是接话好，还是不接的好。 　　泠泷也不管他人看法，面色微沉：“都进入桃花瘴之中。若吾成功寻得圣裔，也许高兴了，就赐汝等一条生路。说不定还能为手上的法器找个主人。” 　　“前、前辈。”散修中一人战战兢兢地提问，“我们能不能不进去？”桃花瘴、桃花瘴，听名字，就不是一个可以善了的地方。别到时候宝贝还未找到，自己白白丢了性命。——这时，这位修士才追悔莫及，为何会鬼迷心窍，听信了宝物之说，与众人一起探索这十死无生的鬼地方！ 　　女子淡淡地瞥了那修士一眼，体内是浩然法力，全无半分魔力的存在：“若汝急着寻死，吾亦欣然成全。”修士蠕动了一下双唇，闭上了嘴巴。 　　“既然前辈都将话说到了这份上。”欧阳凌这时候才发现嘴巴里苦涩得紧，——怎料到这失落之城竟会是曾经的魔城，而那魔人真的是来自异界！虽然封印之行势在必行，但早知如此、早知如此，怎么着也会准备了周全再进来啊！现在实力所迫，进了魔窟，性命都捏在那女人手中，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过幸亏，有魔人混在我等修士之中，那女人想必不会立刻翻脸。如果我方先找到魔界与修真界的缝隙，将其封印，再合力攻击这女人，也不是没有半点生还的机会…… 　　心中主意已定，欧阳凌的口吻也变得轻松了些：“我等再不入内，岂不是辜负了前辈的好意？” 　　泠泷看了欧阳凌一眼，嗤嗤冷笑，却也不言语，只双手翻飞，黑色魔气从指尖喷薄而出。随着一个个手印的显现，黑色魔气逐渐向四周弥漫，最后将所有人全部笼罩其中。“桃花瘴。”女子双袖猛地一震，一股暗红的煞气轰然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叠在黑色魔气之上，最终完全吞噬，“开！” 　　女子话音一落，在场修士只觉得眼前昏暗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就连神识也困顿在了体内，无法探出。直到一个呼吸之后，才又慢慢能够视物。 　　只见眼前再无苍茫魔城，更没有女子的身影，只有桃花灼灼，如梦似幻。 ☆、第62章 桃花瘴气 　　楚衍之皱着眉头，仔细地打量眼前的场景。 　　桃花瘴、桃花瘴,顾名思义,隐藏在桃花中的瘴气。也就是说,那些如丝如缕缠绕在桃花上的粉色之气,就是毒气。楚衍之沉吟了一下,从怀中取出一根极细的玉针，一边小心不让自己碰到那些桃花,一边用玉针细细地戳了一下。 　　只稍稍碰到一点,玉针便黑了，从针尖一直到针头,快速蔓延。幸好楚衍之反应快,在黑气即将蔓延到手上之前，快速地将玉针丢在了地上,这才避开了毒气可能有的侵害。 　　“滋滋滋”，毒气滴落在地面上，腐蚀出了一小块焦黑的土地。 　　楚衍之面色凝重地盯着那一块土壤，不由地默默从储物袋中取出了几张防御灵符，拍在身上，又小心翼翼地将真气遍布了全身。即便如此，被毒液命中之后的生存率，也没有增加多少。但是不得不动了，一直呆在同一个地方的危险性更大。 　　楚衍之咬了咬牙，权衡再三迈出了第一步、第二步。忽然，他像是心有所感，猛地身形一晃，出现在了五步开外地地方。而下一秒，他原来所在的地方出现几滴毒液，“滋滋”地弄得焦黑一片，再也看不出原来的青绿模样。 　　见到这场景，楚衍之不由得脸色大变：这分明就是桃花上的毒液，竟能自动脱离攻击人！ 　　就这么一愣神的时间，脑内警钟大作。——四面八方都有危险！破空声传来，清晰入耳，楚衍之闻声抬头，竟然看到几个方向都隐约有毒液朝他而来。以它们的速度，他根本躲不开！他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蝼蚁尚做垂死挣扎，他楚衍之又岂能白白认命！ 　　楚衍之的心神崩到极点，这时候却也顾不得前方有没有危险，拣了一个印象中没有毒液的方向一个驴打滚，猛地离开了站着的地方！一滴毒液擦着他的防护罩而过，防护罩瞬间崩塌。楚衍之闷哼一声，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几乎是同一时间，身后传来“滋滋滋”的腐蚀声。他擦了一把冷汗：幸好赌对了。 　　明白了这个地方的危险性，楚衍之再也不敢有所侥幸，认为把速度放慢就能躲过危险。如果再按照之前的速度来的话，下一波他将面对的恐怕是四面八方无死角的毒液了吧。 ——那守城者泠泷恐怕是早就料到有类似楚衍之这样心态的人存在，所以才令危机加剧的吧。 　　想到这，他不再犹豫，用上了基础身法，快速朝着远处掠去。 　　…… 　　“又一个。” 　　不知过了多久，楚衍之再次停下了脚步。 　　就在不远处，一个疑似来自皇城的修士正弯腰，打算捡他面前的尸骸旁的储物袋。 　　在修真界，储物袋颜色越深代表等级越高，容量越大。那尸骸旁的储物袋已经接近深紫色，想必里面有不少好东西吧。楚衍之冷眼看去，那修士的脸上分明露着喜色。下一瞬，这喜意却凝结在了脸上，惊愕爬上脸颊。再然后，那人已经没有然后了。就在手碰到储物袋的那一瞬，那修士化作点点晶莹的光，湮灭在了空气中。 　　无影无踪，无声无息。 　　“救、救命！不——！”修士的声音这时才传来，又倏地戛然而止。 　　目睹了全过程，楚衍之摇了摇头：“这么明显的陷阱……” 　　尸骸经年如初，莹润有玉石光泽，正是肉身元婴曾结的征兆。既然一个元婴修士能死在这，周围又怎么会没有危险？岂是你一个小小的金丹期修士能抵抗的？退一步来说，就算没有危险，怎么就不想想为什么之前的修士不取，偏生轮到你这么好运？ 　　“贪欲是修士灭亡的原罪。”楚衍之叹了口气，“古人诚不我欺。” 　　这已经是他看见的第四例因为贪图储物袋或者天材地宝而导致身陨的修士了。在第一次看见宝物的时候，他也曾心动，却因为本能地感觉到不对而迟疑了一会。正是这一会儿救了他的命：他亲眼看见一个筑基大圆满的修士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然后快速地伸手采摘那株灵草。结果灵草在手上还没捂暖，那修士就诡异地消失在了他眼前，只剩下那株灵草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消失在天地之间，比身死道消更可怕。因为前者，修士连半丝魂魄也无法逃离。这意味着再也无法轮回，彻底被抹去。 　　想到这，楚衍之生生打了一个寒噤。 　　“不好，快走！” 　　心头猝然泛起极度危险的感觉，楚衍之脸色一变，也不顾真气的损耗，当下就用上了《飘渺步法》，身影连晃，瞬息出现在了几十丈开外。《飘渺步法》是他的修为升到筑基中期后，好不容易做了一些宗门任务，在藏功楼攒够了贡献点兑换《飘渺步法》，让他的身法等级提升了不止一两筹。但这功法也比较耗费真气，除非紧急关头，不然楚衍之也不敢轻易动用。 　　然而，终究还是晚了。 　　这次不是毒液，而是魔气。正因为是气体，速度比之他快了不少，没一会儿就将已经跃出不少距离的楚衍之团团包围，令他动不了半分。再然后，楚衍之眼睁睁地看着一只只魔物从那些魔气中诞生，直到第七只出现。那些魔物，每只修为都和他相差无几，龇牙咧嘴就想将他撕成碎片吞吃入腹！ 　　一对七！ 　　战局，一触即发！ 　　事到如今，楚衍之反而冷静了下来，仿佛面对的不是九死一生的局面。 　　唯有面色沉如死水，宣告着这一切并非假象。 　　怎么办？避是避不开了。战？开玩笑，就算能凭借剑法和法器优势，也只能在这种围攻之下坚持片刻。借助器物？借助这桃花瘴？还有什么办法？一定有的，好好想一想……等等，能不能利用逍遥殿？ 　　楚衍之眼前微微一亮。秋水剑却铿然一动，将一只魔物的攻击震开。 　　终于，它们的攻击开始了！ 　　开始，它们的攻击并不犀利，想来试探之意更明显。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楚衍之一面应付着魔物的攻击，一面将心神沉入丹田旁的神秘沙漏之内，沟通逍遥殿。——可行！ 　　后顾之忧暂时解除，楚衍之的眸子彻底亮了起来，脸上的沉静也被狂热取代。 　　避而不战，唯有止步不前！以战养战，方能成就大道！ 　　楚衍之哈哈一笑，手中秋水剑光芒大涨：“那么，就让我用你们来检验一下我最近的成果！”——不到最后关头，他绝不动用逍遥殿！ 　　似乎被他的气势所慑，魔物们放弃了试探，攻击明显凌厉了起来，甚至动用了真气法术攻击。楚衍之反应也不落后，身形一侧，利落地避开左边的魔风，借攻击阻了阻右边的魔物，又顺势将剑锋一推，打散一旁的魔物攻击……如此反复周旋，倒也堪堪能跟得上攻击，不至于出现瞬间重伤的局面。 　　不过，到底是修为数量有所差距，不一会儿他的手臂就被魔物击中。紧接着是肩膀、腰部、腿部，他的步伐踉跄了起来，抵挡的动作也变得缓慢了起来，自然受伤的地方也不断增加，连胸口这种要害都被黑色魔气侵染。如果不是楚衍之心生警兆，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恐怕会直接被命中胸口，一命呜呼吧。代价是他的右臂几乎被齐根削掉。 　　形势，越发恶劣起来。 　　“咳咳……” 　　楚衍之弯腰剧烈地咳嗽，直到再次咳出一口鲜血。瞟了眼脚下殷红的一滩血，再环视一眼四周，由于之前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那些魔物看起来也非常凄惨，却还是不怕死地再度围攻了上来。 　　楚衍之的眼神一凝。他知道是时候了，动用最后一招的时候。 　　魔物们仿佛也感受到了场上骤变的气氛，诡异地停下了上前的动作。桃花林中被粉色瘴气所浸染了的温柔暖风，似乎感受到了楚衍之的意志，在这一瞬凌冽了起来。不出一会儿，竟猎猎作响起来，将包裹着他与魔物们的瘴气吹薄、吹散，露出原本的魔域城土色城墙来。魔物们开始不安地躁动。 　　楚衍之自然察觉到了这一变化，但他却不为所动。或者说，他是不能动。气势这种东西，如同蚁穴，稍有分神便溃不成军。虽然不明白魔物们前后的诡异状态，但多亏如此，他的气势终于成功蓄到最高点。 　　——成败，在此一举！ 　　“《九式剑诀》第六式！”楚衍之目眦欲裂，任由气势连同体内所有真气全数灌输到秋水剑中，“给我破！破！破！”剑起剑落，犹如来自深渊最底层魔鬼的收割，沾染到剑光的魔物们纷纷消失在空中，就像之前那些因为贪欲而被抹去的修士一样。 　　……呃？ 　　楚衍之挥剑的动作僵持在了原地，脸上不掩错愕：什么时候，他那半吊子的《九式剑诀》这么*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断更了好久，真的抱歉，工作实在太忙了，一直加班，直到现在才有点喘息的机会。 　　之前说一个星期内更新，是真的想更新，但是一直找不到灵感，所以又食言了。90°鞠躬道歉ing 　　不过，这回真的是打算日更到完结了，大概还有十几二十章了，谢谢还在看的你们。 ☆、第63章 魔界裂缝 　　“嗯？” 　　楚衍之这边的情景，显然引起了泠泷的注意力。她定睛一看,只见完整的桃花瘴竟被撕裂出了一口口子,以楚衍之为中心,向四周迅速消散开去。——整个桃花瘴在崩塌！ 　　“难道他就是圣裔？”泠泷自言自语,目光却死死地盯住楚衍之,确保后者的任何小动作都逃不开自己眼睛，“吾这桃花瘴虽威力只有全盛时期的十分之一,却也不是普通圣裔所能破解的。更何况,此种破解之道更像是克制之道……” 　　拥有克制之物？还是自带克制之力？泠泷颇有兴趣地挑了挑眉峰，思忖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有再度将桃花瘴补全：这仅仅只是第一轮而已。 　　桃花瘴已破,在场的人数却只剩下寥寥二三十人。 　　幸存者环视四周，饶是以皇城的带队者欧阳凌,也不禁变了变脸色：好手段！连带炮灰在内的，进入这魔域城的没有五百，也有一二百人了，现在进入桃花瘴才不过短短几个时辰，竟折损得七七八八了！这魔女，果然深不可测！ 　　好在剩下的人都经历过大风大浪，即便没料到变数之大，也很快就平静了脸色。——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楚衍之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楚梓轩，毫发无损，下意识地微微松了一口气。却不料正在同一时间，楚梓轩仿佛察觉到他的视线，猝然抬头。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楚衍之看见楚梓轩一愣，然后抿紧了唇，也看不出是什么情绪，他移开了视线。迟早都要被发现的，现在发现也算情理之中。 　　“你怎么会在这里？”熟悉的声音，楚衍之叹了一口气，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叹气，而且现在的场合似乎也不适合两人交谈。但不管怎么样，他依旧抬头，面无表情：“为什么我不能在这里？” 　　“这里太危险，不适合你。”像是被他的表情激怒了，楚梓轩抓住楚衍之的手臂，“我不知道之前你怎么好运逃过桃花瘴的，接下去只会更危险……” 　　楚衍之看着抓在他手臂上的手，骨骼分明，手指修长，竟有了一瞬间的晃神，对方的话更是一个字都没有听清楚。半晌，才回过神来，冷冷地说：“所以呢？你就可以对我用药粉？” 　　“你知道了。” 　　楚梓轩一怔，露出一个笑容。很快像是想到了什么：“也对，能好端端站在这里……”他顿了一顿，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在楚衍之身边站定：“不管怎么样，跟紧我，这里很危险。我会尽力护你周全。” 　　“为什么要这么做？” 　　“什么为什么？” 　　“保护我。”楚衍之目光直直地落在楚梓轩身上，脸上嘲讽的弧度也越来越明显，“为什么？或者说，这能带给你什么好处？” 　　“好处……”楚梓轩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依旧是楚衍之熟悉的玩世不恭。 　　他没有回答。 　　沉默中，两人的注意力终于回到了其他人身上。现场的僵持气氛，在他们交谈的短短时间内，已经到了顶点。顺着其他人的视线，两人也将目光聚集在了欧阳凌身上。现场修真者的态度很明显：既然这次聚会时以皇城的名义召开的，自然由皇城之人领头。换句话说，他们希望欧阳凌出面。 　　“咳咳。”欧阳凌怎么会不明白这几乎赤*裸裸的目光，哪怕在心中痛骂，面上也笑呵呵的不显什么，“不知前辈是否已经找到圣裔？” 　　泠泷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干汝何事！” 　　欧阳凌一噎，面上讪讪的，却也不得不顶着压力开口：“那前辈，我们是否可以就此离开？”就眼前这种形式来说，他自然明白，只要这位自称守城者的女人存在，找到传说中的魔界缝隙并成功封印无异于痴人说梦。还不如就此退去，还能从长计议，再作打算。 　　“吾曾言，找到圣裔，方能有汝等一线活命生机。”泠泷拢了拢鬓间的碎发，声音平静淡漠，“且不论现在圣裔未定，单汝等微薄实力，如何有谈条件的余地！”正说间，女子的目光冰冷犹如一道利剑，狠狠刺向欧阳凌。这一侧，欧阳凌仿佛真的被利剑刺中一般，心神剧震，喉头一甜，吐出一口殷红的鲜血！ 　　欧阳凌脸色剧变，强忍住灵魂欲裂的痛楚抱元守一，随即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玉瓶，吞服了一口灵液。 　　“嗯？”泠泷看见欧阳凌取出灵液，面色微微一动，倒是高看了欧阳凌一眼。没想到对方修为不高，却拥有这等修复灵魂的东西。虽然在她眼中，也算不得什么好东西，但毕竟也算难得了。 　　直到片刻之后，欧阳凌的脸色才好转过来，想来是运功化开灵液。他看着泠泷：“灵魂攻击！前辈当真好手段！” 　　泠泷轻哼了一声，环视了一圈在场的修士：“既然桃花瘴辨识不出圣裔，那便只能动用圣镜了。圣镜的威力，可远非桃花瘴可比……” 　　楚衍之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泠泷在看他。那种视线……怎么说呢，就像被某种危险的生物盯住了一般，令他坐立不安。 　　对于楚衍之的躁动，显然泠泷非常满意：“总之，汝等各安生死罢！”她大袖一挥，众人的眼前出现大片黑暗。在猛地撞进黑暗之前，楚衍之听到熟悉的沉稳声音：“抓紧我！”一只手捕捉住了他的手。 　　楚衍之不得不承认，这沉稳的声音和温热的触感带有奇异的安抚作用。他平静了下来。 　　黑暗只持续了一息时间。与黑暗一起消失的，还有楚梓轩的气息，与抓着他的手。 　　楚衍之所处的是一个独立的空间。是的，只有死寂和他存在的空间。他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左手，不由地屈伸了一下，心下释然：那魔女口中的“圣镜”生成的世界？也不知道前面会有什么，能确定的是肯定会比桃花瘴危险……总之，先向前走走看！ 　　主意既定，楚衍之便为自己拍上防御罩，谨慎地朝前走去。 　　“叱——” 　　凌厉的破空声响起，楚衍之下意识地一闪，下一息那冰冷的气息就贴着他而过，几丝头发顺势落在地上。楚衍之摸了摸，果不其然看见了鲜血。也亏他躲的及时，不然就不是一道刮痕能解决的。 　　“铿！”秋水剑出鞘，斜斜一劈，挡住了第二次攻击，也让攻击他的不明生物露了形。“人类？”楚衍之一边用秋水剑抵挡对方的招数，一边低语，“不，气息不对……魔人？好像也不是……” 　　“既然如此。”楚衍之眉峰微微上扬，秋水剑光芒大涨，恶狠狠地划破空气，“你就给我现行吧！” 　　“铿！铿！铿！”秋水剑劈在硬物上发出的剧烈撞击声，伴随着一连串的火花，一个黑漆漆的人型生物出现在楚衍之的面前。楚衍之笑了笑，不过笑容并没有维持多久，在他看清那生物面貌的时候彻底僵在了脸上：那是他！不，确切点来说，是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魔人！ 　　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又是那圣镜的作用吗？ 　　……不，等等，现在当务之急的是弄清“他”是不是他的复制品！或者说，这个复制品会不会比本尊更厉害！如果是后者，那楚衍之几乎可以预见数分钟后的自己，躺在血泊中的模样了。当然，直接消失也有可能…… 　　想到这，楚衍之放弃了试探，全力出手。 　　“砰！砰！砰！”两人的攻击剧烈撞击在一起，搅乱了整个空间的真气。 　　再次撞击一次之后，两人借势分开。楚衍之死死地看着对方魔人手中的魔化版秋水剑，面沉如水：对方真的是自己的复制品，连武器功法都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大概是那魔人的*防御，比自己的高出何止一两筹！ 　　……最不幸的猜测还是成了真。 　　“咳咳……” 　　楚衍之咳出一口鲜血，目光却变得越发狰狞起来：也别想有的没的，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为今之计，只有战斗到底！ 　　秋水剑粼粼泛起幽蓝的光，楚衍之大喝一声，再次朝着对面的“他”冲去！ 　　…… 　　镜像之外，泠泷的注意力时刻注意着楚衍之。见到后者已经使出了拼命的架势，却没有半点在桃花瘴中显露的异常，心下疑惑顿生：“莫非吾之前感应有所偏差？怎地没有半点圣族手段……不好！” 　　不远处，一个修士破开所处的镜像，直逼她而来！她之前竟没有察觉半分，可见来人隐藏之深！“该死！”泠泷手中飞快地结起手印，黑色魔气在她手上翻涌，瞬间朝着修士的方向而去。下一刻，泠泷却瞪大了眼睛：那些魔印竟然对修士毫无影响，后者反而以更迅猛的速度朝她掠来！ 　　“怎、怎么会！” 　　就在这一愣神的时间，那修士如饿虎扑狼般扑向泠泷，而她居然连半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甚至连体内的魔气都有被禁锢的趋势。泠泷终于看清了修士的脸，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全是惊骇：“你居然是……！” 　　一条黑色的裂缝出现在她的脚下，那修士抓住她，跳进了裂缝之中。 　　泠泷的话戛然而止。裂缝闭合，原地再无两人的身影。 　　目睹了这一变化的众人面面相觑，由于泠泷体内魔气被禁，无法驱使圣镜，围困众人的镜像世界自然也就崩塌了。然后，破镜而出的众人，看到了泠泷被修士拉入裂缝的那一幕。还有，两人都朝着这边比划了一下的动作。方向，赫然就是楚衍之这边！ 　　“不好！” 　　“魔界裂缝！” ☆、第64章 误入魔界 　　不知过了多久，楚梓轩从昏迷中醒过来。 　　“唔。”浑身犹如散架一样,这种酸痛已经有多久没有体验过了？楚梓轩一时间有些愣神,然后在伤口剧烈的疼痛中,他略微有些失神的眸子终于找回了焦距。 　　天地灰蒙蒙一片,犹如披着暗色的纱，铺天盖地蔓延到神识的尽头。 　　一轮紫色的圆月静静地挂在天空中,悬在隐约可以窥见轮廓的山脉的顶端,照得紫色的竹林愈发鬼魅寂静。清冷的寒风拂过,暗紫色的竹叶沙沙作响，仿佛谁在低吟着哀哀切切的挽歌。竹林的尽头,是一片平原,再远处，似乎有村落的痕迹。 　　神识操纵已经到了极限，楚梓轩只能无奈地收回神识。 　　显然，这不是他熟悉的修真大陆。无论是天昇大陆，抑或是泾渊大陆，即便再诡异，不可能连空气中的元气性质都改变。楚梓轩分出一缕神念，捕捉了一丝元气，细细分辨片刻，面色忍不住又阴沉了几分：狂暴、粗犷、充满破坏因子……没错，这决计不是真元。倒是传说中的魔气，符合这属性。莫非…… 　　一个猜测浮上心头，楚梓轩不由得面色大变：这是魔界？ 　　魔界、魔界…… 　　这么一想，楚梓轩猛地回忆起自己失去意识前的场景。 　　*** 　　魔域城。 　　泠泷猝不及防下着了不知名修士的道，被后者拖入魔界裂缝之中。众人面面相觑，欧阳凌正欲开口说些什么。正在同一时间，魔域城剧烈震动了起来，特别是众人所在的地方，城墙逐渐崩塌，地面也开始皲裂起来。 　　“是魔界裂缝！” 　　“快，还等什么，赶紧将这些裂缝封印起来！” 　　“这裂缝连那魔女都能吞噬，更别提我等修士了！” 　　…… 　　一时间，场面混乱无比。见到散发着鬼魅气息的黑色裂缝，谢忱脸色大变，一言不发只顾爆退，转眼间便退出几里远。而那些自顾不暇的散修之流，好运终于结束，猝不及防下被裂缝吞没，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欧阳凌看了一眼现场，又看了看快没影的谢忱，叹了一口气，阴沉着脸开始准备布置封印阵法。 　　这侧，楚梓轩早在泠泷朝着这边微微一指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不对，扯着楚衍之就往后退。但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即便他有了准备，也不曾料到那裂缝竟然有灵智，只一息时间便成剧烈成长，仿佛一个狰狞着张大嘴巴的怪兽，猛地朝着两人的方向扑来！ 　　楚梓轩瞳孔凝缩成一团，将全身真元都灌注在脚上，身形连闪，再度加速。可不论他怎么加速，那裂缝就是紧咬着他们不放，大有一种不把他们吞噬干净誓不罢休的气势。 　　——它就是认准了他们！楚梓轩终于认清这一点：“该死！” 　　他看了看身边的楚衍之，后者脸色的镇定终于崩盘，露出一种似仓惶似认命的表情……他看不清楚。“该死！”楚梓轩又低声咒骂了一句，一咬牙，改双手抓住楚衍之，真元尽出，猛地将后者抛了出去，自己却因为后劲倒向了缝隙。 　　这时，楚梓轩与楚衍之的距离，不过短短几百丈！而欧阳凌他们的封印阵法，只完成了一半！ 　　再看楚衍之，几个呼吸时间，加上他的推力，那人已经逃到了几里开外的地方。想来再过一会儿就可以逃离这个恐怖的裂缝。 　　“亏得我这么帮他，没良心的家伙。”楚梓轩咕哝了一声，脸上却添上了几丝淡淡的笑意，“不过也好，至少活下一人。罢了，到底是我亏欠他的。” 　　一百丈！ 　　五十丈！ 　　十丈！ 　　…… 　　楚梓轩与裂缝的距离，正在不断缩小中。 　　下一息，黑色缝隙近在咫尺。 　　“楚梓轩！该死的谁要你——！” 　　——你他妈回来做什么！好不容易逃出去…… 　　终于，楚梓轩被吞没。在吞没前一刻，他看见楚衍之出现在他面前，大吼着想要责骂他什么，他却听不到了，就连心底因为楚衍之让他的好意白白流失而产生的愤怒也戛然而止。 　　他被黑色缝隙彻彻底底地吞噬了，连意识也消失了。 　　再然后，他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这个地方了。 　　紫色、孤寂、狂暴。应该没错了，这就是传说中的魔界。 　　若是全盛时期，自然是龙潭虎穴也敢闯一闯。只是……现在自己伤成这样，恐怕九死一生了。 　　楚梓轩手指轻轻敲击着，微垂着眸子，睫毛打下一片阴影在，遮去他眼底的晦暗不明。再抬头的时候，眼底已然一片澄明：依照自己的推算，裂缝一旦吞噬就会闭合，那时楚衍之距离裂缝尚有不少距离，加上欧阳凌等人的阵法即将完成……他应该是脱离了危险。如果自己死了，那个人应该也可以脱离诅咒了吧，权当是将那人原本的东西还给他罢了。 　　毕竟……他活着，也相当于自己活着。 　　楚梓轩清楚地记得，大长老将楚家尘封了十几年的事情，在出发前那天夜里一一道来，声声振聋发聩，将整个房间的所有暖意瞬间抽离！“难怪、难怪……”楚梓轩还记得，听完那番话，自己甚至连站姿都无法维持！ 　　谁能预料到修真界还会有这等匪夷所思之事，谁能料到堂堂天昇楚家会铤而走险密谋出这事！ 　　但最初的惊骇过后，他却发现所有如珍珠般零散的迹象能被串联了起来，所有疑点都迎刃而解……天昇大陆有位大能曾说过：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再不可能也是真相。——最后，他有些绝望地发现：大长老说的就是真相！ 　　“罢了罢了……没想到，我最后倒也落得干干净净！” 　　想通了所有事，楚梓轩苦笑一声，终于将注意力放在了自己身上：真气近乎空竭、浑身是伤、虚弱无力……一句话，糟糕透了。 　　这么仔细一检查，情况竟比楚梓轩想象中的还要严重一点。 　　勉强用剩下的真气为自己布置了一个防御阵法，楚梓轩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粒深紫色的丹药。他看了一会儿，露出一丝肉疼的神情，片刻之后还是毅然吞服了下去。 　　至于其他事，还是等伤势有了一定好转再说罢！ ☆、第65章 楚家来邀 　　“这就是你找我来的目的？” 　　这一刻，楚衍之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好。这还是他再度踏入仙途后,心头第一次如此复杂。他的面前,坐着“自称”是楚家大长老的白发老者。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那老者的话，但楚衍之知道,那人的的确确是天昇楚家的掌权者,楚凌霄。 　　这一世,楚衍之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在楚家历史上留下赫赫威名的大长老。 　　当然，前几世也没有这种面对面的“平等”（至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的）交谈。所以，当对方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很是惊讶了一番。但一想到这一世的不同，也就释然了。 　　事情还要从一个时辰前说起。 　　柳呑城，旅馆。 　　楚衍之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他没有修行，也没有其他动作，只是沉默地坐在桌子旁。这对于一个修士，特别是一个刚刚见识过魔域城和魔女泠泷，以及神秘修士来说，非常不正常。 　　楚衍之也知道他这种状态不可取，但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意识，或者说识海。——那里，正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楚梓轩被魔界裂缝吞噬的一幕。 　　“该死的！谁***让你救了！” 　　忍不住爆粗口的楚衍之猛地捶了一下桌子，拳头撞击到木头上，发出“砰”的沉闷声音。他没有用真气，是纯*的力量，千年沉木做的桌子却被砸出了一个拳头的印记，可见他这一击有多“真情实感”。但事实上，这声音和些微的疼痛感并没有让楚衍之好过，反而更烦闷了。 　　是的。虽然不想承认，但楚梓轩的的确确又一次救了他。以自己生死不明的代价。 　　那天，黑色裂缝出现得太突然，哪怕修为高如欧阳凌，都有了一瞬间的惊慌，更别说楚衍之了。之后，楚梓轩竟借势将他抛了出去，伟大地牺牲了自己！想到这，楚衍之不由得有些咬牙切齿。当然，他想自己没有资格来谴责对方虚伪或者从天昇楚家与他的仇恨纠葛相关……他不是圣母，所以有偷生的机会，他义无反顾地抛下了成全了他的楚梓轩。可是该死的，他不需要对方的伟大来消费他对楚家的恨，而且这点恨***还和楚梓轩没有直接关系！就算有关系，一命抵一命，这么多世的轮回，那人也早就偿清了！ 　　楚衍之发现他果然有点自虐的圣母倾向，因为他熬不过良心回去了。但是他没有赶上，眼睁睁地看着楚梓轩被魔界裂缝一点点吞噬，在吞噬前似乎还说了些什么。是“对不起”，还是“好好活着”？——楚衍之发现自己一点也不想知道！ 　　“砰！” 　　拳头上的刺痛加大了一些，唤回楚衍之的神智。他叹了一口气，知道事到如今，最好的办法是与楚梓轩相忘于江湖。——当然，前提是对方还活着。 　　正想着，楚衍之脑中警钟大作：一股陌生的气息！ 　　“谁？！” 　　楚衍之猛然转头，一声低喝，预料中没有任何回应。他眯起眼睛，半是打量半是警告地盯着看了一会儿，这才冷哼一声。下一息，桌上的茶盏自动漂浮起，重重地砸向楚衍之的目光所及之处：“滚出来！”话音未落，那茶盏停止了撞击的趋势，一层粼粼的光膜浮现。 　　“嗬，好大的威风！”那处，有人冷笑不止。 　　茶盏落到地上，摔成了无数粉末。紧接着，原地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那影子越来越清晰，大约半息之后，穿着深蓝色长袍的中年人显露出了身形。楚衍之眼尖地发现中年人的袍子领口处，一朵大好紫色郁金香缠着白色烟雾样的花纹赫然其上。——天昇楚家的人！ 　　“哪怕身上背负着我们楚家继承人的性命，也依旧这么得意？还是因为连天昇楚家的继承人都可以为你放弃性命，你才这么得意？”中年人站在原地，目光冰冷如同出鞘的寒冰之剑，恶狠狠地刺向楚衍之，恨不得将对方大卸八块，以泄心头之恨！——可惜，他不能！ 　　楚衍之静静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如果阁下只是前来狗叫的，目的已经达成，请便。” 　　“……你！”不想被楚衍之将了一军，中年人不由的气结。好一会儿才破口大骂，“不过区区一个散修，也敢如此拿捏，真是反了天了！不要忘了楚家在天昇大陆，也是有体面有地位的家族！” 　　楚衍之根本连表情都懒得给一个：“哦。那关我何事？” 　　中年人：“……” 　　“我也不想追究你私自进入我房间的事了。”楚衍之指了指门，逐客之意不言而喻，“我很忙，好走不送。” 　　中年人脸色变了几变，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几欲发作。好在理智压下了愤怒：骂一顿虽然舒爽了，大长老的吩咐和继承人的事情可耽搁不得，罢了罢了，等此间事了，再一并寻眼前这小子的麻烦！下一瞬，中年人将所有愤怒压入心底，表情，就连情绪也瞬间变城古井不波：“大长老有请。”——他甚至用了“请”字。 　　“大长老？”楚衍之微微一愣。脑海中很快浮现起一个白发老者，不怒自威。印象中那人光平静地看着自己，就能让他感受到如山一般的压力。平时不轻易出现，一般居于幕后操纵。前几世中，楚衍之只在第四世的时候远远见过对方一面。 　　“对。时间不等人，还请尽快动身。”中年人一板一眼，颇有礼貌，如果不是之前见识过对方的“礼仪”，楚衍之怕还真以为自己遇到了一个会礼遇地位比自己差十万八千里的修士了……眼下嘛，这种前倨后恭的态度，让楚衍之内心的警戒更提升了几个层次。他扯了扯嘴角：“如果我说不呢？” 　　“既然这样……”中年人瞥了楚衍之一眼，脸上露出了果不其然的表情，不慌不忙地将大长老临行之前交代的话一一道出，“大长老让我转告你几句话，还说如果你听完之后还不情愿过来，就当我没有出现过。” 　　“哦？”楚衍之来了兴趣，“什么话？” 　　“第一，不要忘记楚梓轩为了谁放弃了生命。第二，如果不来，你永远也别想知道身世之谜了。” 　　……身世之谜？！ 　　听到这个词，楚衍之的表情登时就变了：“好，好，果然……！果然如此！”他自然知道，楚家人来找他，肯定与楚梓轩有关，也必然拿捏住了他的一些把柄逼他就范。只是楚衍之没想到，天昇楚家这么快就查到了他与他们之间的纠葛，还以自己的身世之谜作为要挟……“既然楚家大长老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又怎敢不从命？”楚衍之似笑非笑地看了中年人一眼，面上虽然不显，心中却不免叹息一回形式不容人啊，“带路吧。” 　　中年人得意地笑了笑，当先朝外走去，楚衍之自然紧跟其后。 　　约莫一盏茶功夫，楚衍之就被领到楚家后院的一间疑似书房的屋子里，然后他再次见到了楚凌霄，还是记忆中的那个样子，却少了几分威势。——受伤了？还是见他弱小，收了气势？楚衍之心下思索不已，却不妨碍他走到楚凌霄面前，冷淡地看着对方。 　　“坐。”楚凌霄指了指眼前的椅子。 　　楚衍之没有动，楚凌霄自然也不会因为这等小事难为他。“说吧，找我来什么事。事先声明，楚梓轩救我可不是我授意，——而且我也没这能力。” 　　楚衍之这话的意思很直白：楚梓轩愿意牺牲性命救他，是典型的吃饱了撑着没事干。 　　以楚凌霄这等老狐狸，自然听出了楚衍之的言下之意。他脸上表情不改半分：“救楚梓轩。” 　　楚衍之没有说话，楚凌霄自然也不会自降身份去催他。 　　整个房间陷入到微妙的沉默之中，楚衍之甚至能清楚地看到，房间最深处沉沉积压着的灰尘。 　　“这就是你找我来的目的？”他移开视线，声音忽然因猛地拔高了几分而变得既尖锐又充满讽刺，“救楚梓轩？你这么肯定他一定能活下来？” 　　“他的灵魂玉简没有碎。”——好吧，楚衍之直到自己问了一个白痴问题。 　　“问题二，你知道他在哪里，并且有信心让我到达那里？”楚衍之渐渐冷静下来，“既然你们有办法，为什么不自己过去。不是自我菲薄，我连刚才那个中年人都打不过。”他说的中年人，指的是楚凌霄派去将他领过来的那个人。 　　楚凌霄挑了挑眉，第一次将视线落在楚衍之身上超过三息时间。楚衍之感觉到，楚凌霄的威势随着凝视的时间而不断攀升，显然这个问题的答案令对方的心情有些复杂。而他也终于能确定，楚凌霄收敛了自己的气势。——预料中的答案。 　　约莫半盏茶时间，楚凌霄才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悠悠地回答：“因为，对方指名要你去。” 　　楚衍之心中一个咯噔，事情的发展，终于还是脱离了他的预料。 　　“对方是……？” 　　“魔界之主。” 　　作者有话要说：再也不作承诺了。妈蛋，快被工作逼死了！领导就是要把十一的工作量全部都压在这几周昨晚啊妈蛋QUQ！ ☆、第66章 身世之谜 　　“魔界之主？” 　　楚衍之在口中反复咀嚼着这一个词。出现在天昇大陆的那群魔人以及他们口中的主人、魔域城的守护者泠泷以及她在跌入魔界缝隙时投掷过来的“那东西”、以楚凌霄之能还要忌惮的“魔界之主”……这些线索如同走马灯似的在楚衍之的脑海里一一闪过，仿佛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告诉他些什么,如此迫不及待,却又因为少了那最关键的一块而无法拼凑完全。——“是谁？我认识？” 　　楚凌霄只是意味不明地摇了摇头：“你看了就知道了。” 　　——什么意思？还没等楚衍之反应过来，他就看见楚凌霄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水晶样的东西。 　　“记忆水晶！”他忍不住惊呼出声,心中的不好预感越来越强烈了。听到惊呼,楚凌霄手中动作微微一顿,略有些诧异地看了楚衍之一眼，像是惊讶于对方居然能认自己的手中之物。 　　记忆水晶在修真界，是一种极为珍贵的东西，属于特殊类法器。功效是存储某段影像,并可以随时随地读取，有底蕴的家族往往用于高级的功法技能传授。现在楚凌霄将记忆水晶拿出来，并当着他的面播放，显然不会是这类用途。这不由地令楚衍之眼角抽搐了一下，将心中对天昇楚家的财力拔高了一层。 　　楚凌霄什么也没说，只是用真气将记忆水晶激活。 　　一个人影凭空出现在房间里。正是存储在记忆水晶中的影像。——这么珍贵的法器只用来记录一个人的话！ 　　“罗天成！这怎么可能！”影像中的人楚衍之也认识，不，确切点说是非常熟悉，分明就是他在紫辰宗的同门、罗家继承人罗天成！那影像中，罗天成身着一袭及地紫红色长袍，虽然与横行在天昇大陆的魔人的衣着有所不同，但看得出是同一种类型。与楚衍之记忆中温润如玉的白衣公子相差甚远，更何况，罗天成全身都被黑色魔气包裹缠绕，面容狰狞邪异，分明就是魔界中人！ 　　看着脸色大变的楚衍之，楚凌霄勾了勾唇角，丝毫不惊讶对方的反应。不仅因为他在知道魔界之主是谁的那一刻，那惊讶比楚衍之更有过之而无不及。更因为，罗天成的实力之强，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影像中，罗天成开始说话了。他的话简单粗暴地将一切楚衍之自欺欺人的“不可能”、“不会的”全数撕裂——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我亲爱的师弟——楚衍之。首先，作为一个上等贵族应有的待客之仪，我必须重新做下自我介绍：我是罗天成，现任魔界之主。”画面中，罗天成顿了顿，像是给楚衍之接受的时间，脸上的邪魅反而随着看似客气的话又增加了几分，“前段时间，我那些不成器的手下没有邀请到师弟你，所以我只能自己动手了。结果很可惜，那个该死的楚梓轩抢了我给你的邀请……不过没关系，我想师弟你这么善良，一定不想看到自己心爱的楚梓轩被我那群不听话、脾气又暴躁的属下请去做客的，是吗？他们的待客之道可是……啧啧。” 　　罗天成笑着摇了摇头，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楚衍之，就像那时候的他知道楚衍之会位于哪个方向一样，就像他能通过这道薄薄的影像，从魔界之中来到这件屋子似的。 　　“我在魔界等着师弟你。记住，你只有三天时间。” 　　说完这句话，罗天成的影像破碎成点点光芒，消失在了屋子里。 　　楚衍之沉默了一会儿：“所以？” 　　楚凌霄看了楚衍之一眼，他相信他的动作已经将他的疑惑表现得极为明显。果然，楚衍之在再次沉默后，再次开口：“为什么一定是我？我可不认为那是理由。”他指的是记忆水晶中，罗天成的“威胁”。 　　“魔界，非常人能到达。”楚凌霄淡淡地回答。而且，罗天成威胁的是楚衍之，与天昇楚家毫无关系。毕竟对方也顾忌楚家和整个修真界，答应确定楚衍之一旦落入他手，就放了楚梓轩。——当然，这句话他不会傻到告诉楚衍之。 　　楚凌霄不是不想靠自身力量救出楚梓轩，而是他不能。先不说现在的楚家离不开他，罗天成要求的是楚衍之，最关键的是，魔域城的魔界裂缝已经闭合，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去魔界！他也考虑过魔界之人不可信，但手中有罗家以及楚衍之在，也不是不能谋划一番…… 　　楚衍之面无表情：“如果我说不呢？” 　　“别忘了，你的性命是我们楚家的继承人换来的。”楚凌霄慢悠悠地说，“如果不去，那么别怪整个楚家和你作对。” 　　……作对？楚衍之嘲讽地笑了笑：这话说得就好像他现在的立场，不与楚家对立一样！ 　　像是看出他想法，楚凌霄伸手打了一个响指。几乎在同一时间，屋子的四周忽然浮现出几个黑衣人，看着去像极了楚衍之在前世见识过的死士。 　　如果不答应，楚凌霄一定会把他“留下来”。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楚衍之第三次沉默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和报告中的一样，楚衍之果然明白事理。 　　楚凌霄满意地笑了，手一挥，那些死士又慢慢地隐退进黑暗之中，消失无踪。 　　“我有什么好处？”沉默片刻后，楚衍之抬头，目光死死地盯着楚凌霄，“……你之前说了会告诉我身世之谜。”话说到这份上，已经算是变相的妥协了。楚衍之以为很快就能得到答案，他的身体甚至有些微的颤抖，这是即将得到真相前——特别是苦苦追逐了几个轮回的真相——的激动。 　　然而，出乎他的预料，楚凌霄叹了一口气，神色复杂地看了他很久，比之前的那一次凝视还要久得多，看得楚衍之几乎汗毛倒竖，这才听到幽幽的一句话回荡在房间里：“其实，你就是他。” 　　“他？”没头没脑的话，却让楚衍之的心猛地一沉。 　　没有任何征兆性地，他忽然想起楚梓轩在决定牺牲自己救他的时候，对他说的那句话——“代替我，好好活下去。”楚衍之的心已经沉到了底，代替、代替……反复咀嚼着这个词语，一股寒气并一个大胆的猜测从心底冒了出来：该不会、该不会…… 　　“你是指……楚梓轩？”楚衍之听到自己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仿佛垂死的人口中吐出的冰冷破碎的字眼。 　　话冲出口的那瞬间，他看见了楚凌霄的眼睛，并对方似憎恨似怜悯的表情。然后楚衍之知道，他猜对了。 　　“罢了，事到如今也瞒不了了。” 　　楚凌霄没有给楚衍之补上一刀，楚衍之想这是他应该感谢的。接下来，他要获知真相，他想他有权利并且应该获知真相，哪怕这真相足够沉重。白发老者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中：“事情要从十三年前开始说起……” 　　那些埋在灰烬与记忆尽头的陈年旧事，被一点点吹散尘土，露出可怖的真相…… 　　十三年前，天昇楚家当代家主夫人十月怀胎，生下了一个男婴，被取名为楚梓轩。 　　很快，长老们查出婴儿天赋极高。但令他们惊悚悲叹的是，楚梓轩生而脉象奇诡，与那些族谱中记载的触犯禁忌结合在一起的双生子一模一样。“这是天要亡我楚家啊！天要亡我楚家！”确诊后，不止一个长老仰天悲叹。族谱记载，双生为不详。若家主诞下双生子，且双生子不可遏制地触犯禁忌，家族必将面临千年大萧条。只有留下一个，才能避免消亡，走向更高的巅峰。可家主夫人只生下一个男婴，又如何去找另一个与那男婴宛若双生的男婴来！这不是天要亡楚家又是什么！ 　　楚家长老们倾巢出动，云游四海的云游四海，查找典籍的查找典籍，企图找到破除这一困局的方法。终于，一个月后，大长老终于从族谱中找到了解救之法：破而后立！——简言之，就是先造一对双生子，然后再融合骨血，只留一人！ 　　随后，楚家大长老用*力将天材地宝并楚梓轩的一部分骨血取出，炼成一具空白肉身，再引入楚梓轩的一魂一魄，维持肉身的成长本能，等待功成之日再“杀身”，成就完整的楚梓轩。 　　可是，他们千算万算，没计算到这具本应该只有本能的肉身竟随着时间变化，产生了意识与自主人格，也就是楚衍之。更没算到家主夫人会心生不忍，偷偷命仆从将楚衍之带离天昇大陆，远走高飞。——毕竟，这怎么也算是她的孩子啊！ 　　难怪……难怪他一直活不过十五周岁！难怪天昇楚家一定要杀了他！ 　　楚衍之踉跄了一步，好容易才稳住了身体，从头晕眼花中挣脱出来：难怪在魔域城，楚梓轩会说代替他！ 　　楚衍之只是看着楚凌霄，目光平静又嘲讽。这一瞬，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原来，这世界上根本没有楚衍之，只有两个楚梓轩！原来，这才是真相！ ☆、第67章 重返刘村 　　楚梓轩知道自己身处在幻境之中。 　　当然,也有可能是梦境。只是修士为了臻至巅峰，往往摒弃了凡人的欲念，包括睡觉。更何况，有记忆的是他正找了一个地方打坐恢复伤势，就算魔界之内空气干燥狂暴，也不至于意识陷入黑暗，过了不知多久忽然出现在这个地方。所以,几率很小,姑且称之为幻境吧。 　　这个幻境是由一幅幅画面组成的，只有从前一幅画中挣脱出来,才能进入下一幅画中。那些画，都是他的过往,——或与他相关,仿佛只是为了将过去呈现在他面前。 　　楚梓轩不知道幻境的用意，但现在深陷其中，不由得他不按规矩行事。 　　第一幅画面，首先出现的是一个中年男人，怀中抱着一个婴儿，正对着躺在床上的妇人说些什么。那妇人一直慈爱地看着婴儿，听到男人的话，才抬头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很显然，这是一个幸福的一家三口。他的家庭。 　　幸福很快被打破，几个人走了进来，有男有女，还有几个白发老者。他们面带沉痛地看着中年男人手中的婴儿，接着不知怎么地就和中年男人以及妇人吵了起来。 　　楚梓轩知道，这是发生在他幼儿时期的事情，检测出诡异脉象的他被视为不详，在楚家遭到了隔绝。 　　第二幅画面，是两张床。他与另一个与他相似的婴儿并排躺在一起。然后，楚家长老们在他身上鼓捣什么。是了，他们用他的骨血重新造了一具他的“双生子”，却不知为何，那“双生子”身量比他长了一些，任何来历话题都被禁止。他被勒令叫对方“哥哥”。 　　画面一转，出现了两个孩子相互追逐玩耍的场景。也许是血脉相融的缘故，最开始的隔阂已经消散，楚梓轩只看见两个人笑得很欢畅，就连阳光也是明媚的。再然后，画面中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另一个孩子，也就是楚衍之，不知道被送往了何处。 　　“哥哥。”他看见年幼的他看着空荡荡的院落，怅然若失。尽管年少，已经接触到修真是何物的他自然懂得，有的时候，能不能做比愿不愿意做更重要。 　　楚梓轩叹了一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从第二幅画面中挣脱出来，继续往前走。 　　第三幅画面却是青州城。楚梓轩默默看了一下，正是他初次见到楚衍之的时候。正想着，意识陷入昏沉之中，再度清明的时候。他看到一个让他感到亲切的人正在遭受追杀，他本能地上前替那人挡住了攻击。 　　“美人，有没有受伤？”他挑了眉，轻佻地询问。然后，楚梓轩看到对方在看清他的脸的瞬间，面色大变，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一个“楚”字。 　　几乎是瞬间能够肯定，对方认识他。之后，他彻查了那人，楚衍之，历史并无任何可疑之处。但他的直觉并非这么告诉他，他开始接近对方、频频示好，甚至……做出了本不会做的事情。 　　…… 　　两个时辰之后，楚梓轩才从画面中挣脱出来，心有余悸：这第三幅画面，他竟然脱离了旁观者的角度，真正变成了“自己”——过去的自己。如果他没有从中挣脱出来，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他将一直活在这幅画中，不断重复同样的人和事？ 　　这，才刚刚与楚衍之相遇。 　　第四幅画，却是以初入玄紫秘境为起点，从玄紫界中脱离为终点，整整花费了楚梓轩一天的功夫，才完全恢复清明。虽然脱离，但期间种种尽在眼前，宛如昨日之事。包括再救楚衍之、玄紫神殿再现、发现楚衍之的面具、凡人村落，甚至包括玄紫界中谜一样的皇城，以及楚衍之在皇城中究竟遇到了什么，为什么他们能顺利离开玄紫界。 　　没有答案，只有修正修正，接着往前走。 　　时光长廊依旧在继续，不知道何时才能停止。 　　第五幅画是他与楚衍之作别，然后他离开泾渊大陆，通过传送阵回到楚家。 　　第六幅画是他埋头于家族的典籍中，试图寻找楚衍之与楚家的关系，还有仆人口中的“双生子”一事是否属实，最后不惜设计奖所有长老都困在了阵法之中。直到修真界事变，魔人突现，大长老破关，将所有事情一一道来。他这才明白，原来楚衍之就是他，他就是楚衍之。——楚家竟人为地弄出了一对“双生子”！ 　　第七幅的画面则切换到了魔域城。魔女泠泷、巨大漆黑的裂缝、他的抉择…… 　　第八幅…… 　　…… 　　在这幻境中，时间的流逝显得格外快起来。而且，在这里楚梓轩接近元婴期的修为竟没有半点作用，只有在画面中才能发挥出符合“自己”的水平。而且，每一次他沉沦进回忆中的速度都会比前一次快上不少，到第八幅画面的时候，楚梓轩刚接触到光线就已经进入了角色，不，是成为了“角色”。换句话来说，现在的他仿佛一个提线玩偶一般，被操纵在这环境之中。 　　楚梓轩一面挣扎着重温，一面疑惑这幻境究竟想要对他做什么，或者想要他做什么。 　　进入这第八幅记忆已有半个多月了，楚梓轩知道他还没有挣脱。但半个多月的成果还是有的，现在他至少能在一天中维持半天的清醒。按照这样的速度，大约再有一个月半就能完全挣脱这幅画了……楚梓轩一面在心中默默计算，一面又不免忧虑，这幅画后面，究竟会是第九幅画呢，还是能彻底脱离幻境？如果还存在第九幅画，那会是过去，还是未来？ 　　会是……他与楚衍之的未来吗？ 　　…… 　　且不提楚梓轩在魔界幻境之中苦苦挣扎，寻求解脱之法，这一侧，穿梭过数十个传送阵的楚衍之终于再次踏在了刘村的土地上。 　　昨日，答应楚凌霄前去救楚梓轩，除了心中剧震，想要前往魔界寻到楚梓轩（楚凌霄告诉了他如何鉴定他与楚梓轩是同一人，无非是特殊类法器进行灵魂抽测、“双子”心灵感应云云）一探究竟之外，更多的是还上欠与楚梓轩不知多少次的救命之恩。 　　至于在魔界的自保能力，楚衍之想了一宿，觉得还是有几分把握的。先不说那罗天成要找他，在抵达对方所在位置前多半不会有什么危险，至于抵达之后，只能见招拆招了。其次，别忘了楚衍之身上还有利器——逍遥殿，准确的说是神秘沙漏。目前，神秘沙漏已经开启4颗星，如果到达魔界，那么会出现第5颗星。每出现一颗新的星星，艾米就会出现一次，与他交易一番。也许，他可以利用这次机会…… 　　而且，罗天成没有说错，楚衍之的确知道怎么前往魔界——刘村。他的界灵牌上，刘村作为通往魔界的途径之一的一半，记载了该怎么到达，就是距离遥远了些，需要辗转多个传送阵，耗费无数上品灵石。不过这些——包括一些灵符法器——都由天昇楚家提供，自然不需楚衍之费心。 　　防护罩、无法修行、诡异的元离山……刘村依旧是那个迷一般的刘村。楚衍之认识的一些人，刘二王和刘川已经辞世，刘虎子接任了他老爹的职业，成为了刘村中最勇猛的猎人。 　　楚衍之摇了摇头，默默地感叹了一句凡人的脆弱与微薄寿命，也没有现身，更没有惊动任何人，只径自朝着远离山洞而去。当然，在进入离元山洞之前，楚衍之沉吟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单手一挥，储物戒光芒一闪，原地出现两只灵兽来，已有炼气大圆满的修为，正是当时在此地收取的猛虎与蟒蛇。 　　“这是何地，想必你们也认出来了。”楚衍之看着元离山洞，目光微微一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今夜我要再探元离山洞，带着你们倒是累赘了，说不定还连累得你们有杀生之祸，不若就此分开。若我能平安从那处回来，再续你们和我之前的约定罢！” 　　猛虎远远地看了一眼那漆黑的洞口，一股森冷可怖的气息扑面而来，生生令它打了一个寒颤。“主人。”犹豫了一会儿，它还是开口，“不知您口中的‘那处’是？” 　　楚衍之面色平静：“魔界。” 　　“魔界？！”两兽忍不住惊呼出声，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骇然，“莫非，那刘家祖训所言不假？而那异域就是魔界？！” 　　楚衍之微微点了点头，算作应答。 　　“可是，今天并非是月圆之日！”蟒蛇倒是比肌肉发达的猛虎智慧得多，一下子就想到了刘家祖训中的关键之处：若那祖训祖训为真，只有月圆之日，才有一战的实力！ 　　楚衍之皱着眉头看了一下渐渐暗沉下来的天空，摇了摇头：“来不及了。”罗天成勒令他三天之内前往魔界，而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他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好在今天已是十三，距离月圆之日不远，月光想必还是有些作用的。所以，他才挑了晚上。 　　“这……”两兽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楚衍之一挥手打断：“我意已决，我们有缘再见。” 　　此时，夜色越发暗沉，一轮半明不晦的月亮渐渐爬上了夜空。——是时候了！ 　　下一息，楚衍之轻点脚尖，消失在了两兽面前。 ☆、第68章 艾米之谋 　　这是魔界东边的一块土地。 　　荒芜、凄凉,到处都是断壁残垣。清冷的寒风呼啸而过,卷起满地的尘埃与不知名的紫色灰尘，铺天盖地朝着淡紫色的天空，抑或那血日而去,将这奇诡的天地，遮出朦朦胧胧的美来。“呜嗷——，呜嗷——”不远处,似乎有野狼发出凄厉的吼声，隐约间又有不同的吼叫声应和着想起，大概是群狼的言语，将这一片天地的宁静打破。 　　这也是魔界最普通的地方,平日里多半外表平静，危险大多都隐匿在暗处。 　　然而,这份平静很快被打破。平地里，一道冲天的光芒一闪而过，紧接着原地出现了一个人影。衣衫破烂，血迹斑斑，显得极为狼狈，赫然正是楚衍之。 　　他四下张望了一下，只听得轰隆声逐渐接近。也不管是脚步声亦或是地震产生的声音，楚衍之强提起体内不多的真气，脚尖虚点，就拣了一个没有声音的地方掠去。 　　就在楚衍之离开的瞬间，轰隆声停止了，像是在迟疑些什么。过了好一段时间，才渐渐沿着之前而来的路返回。 　　气息！ 　　楚衍之的气息！ 　　或者说，是楚衍之体内散发的纯正的灵元之气与魔界暴戾之气不同，仿佛食物，散发着最甜美的香气，令那些魔物蠢蠢欲动。 　　“呃，在它们眼中，我现在不就与食物无异吗？”楚衍之摸了摸鼻子，苦笑了一声。多亏了之前急中生智，找到这处避身的山洞后，立刻就为自己布下了隔绝阵法，这才隔绝了身上的气味，令那些魔物无功而返。 　　在四周贴上防御与示警功能的灵符，楚衍之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是暂时安全了。”这时，他才有空打量四周。 　　安静得过分的山洞，饶是以楚衍之的目力来看，山洞深处依旧黑黢黢一片，黑暗占据了主要部分——外面的血日和紫色天空并没有改善这一情况。 　　再看看外面，再度恢复了宁静，因为地处偏僻，所以除了之前的魔物暴动，并没有人发现这里来了一个异域者。 　　——至少现在是安全的。他默默在心中补充了一句，这才有空疗起伤来。 　　楚衍之的伤是从元离山洞中带来的。 　　由于进入那晚是十三，月光并不明亮，对于山洞内的怪物威慑有限，特别是那些有着灵魂之火的白骨，花费了好大力气才从中脱离。第二层、第三层亦是如此，而且每前进一层，怪物的实力越强，他所要付出的代价也越大，每次打坐恢复的时间也越长。到了看守着魔界入口的魔物面前时，楚衍之无论在精神还是*上都已经疲惫不堪，伤痕累累。 　　好在作为魔主大人制定接引的人，那第三层洞中的魔物并没有任何灭杀楚衍之的想法，当然为难是免不了的。它还清楚地记得楚衍之在第一次进山洞的时候可是恶狠狠地打了它一顿，甚至在自己的触手上留下了一道不浅的伤疤……这如何能让它不记恨！ 　　托天昇大陆动荡以及魔域城变故的福，钉在魔物身上的封印也松了很多，至少有一半的身体从封印中挣脱出来，四条结实的触手挥舞着，几乎封住了整个山洞。虽然谨慎又谨慎，但楚衍之依旧着了道——一条触手隐匿在黑暗之中，他还未靠近，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恶狠狠地将他抽飞。 　　“噗——”楚衍之被抽飞在墙上，吐出大口鲜血。还没缓过来，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紧，像是被什么硬生生拖拽了过去。楚衍之知道那是魔物的触手，至于是不是同一条，已经没有意义，那速度他根本招架不过来。当然，他不会放弃，所有能用得上的招数统统往前者身上招呼。 　　楚衍之没有用法器符咒。 　　因为他在赌，赌这魔物受了魔界之主的命令，最多泄愤一番，不会加害于他。 　　他赌赢了。 　　魔物在恶狠狠地发泄了一顿，将楚衍之摔在墙上、地上多达数十次，弄得身上骨头碎裂大半、口吐鲜血不止、几乎陷入昏迷的档口，它停下了，冷冷地利用半边可以活动的身体，挪开一条可供一人通行的空当来。那空当后面，不，正确的说是原先魔物堵住的正是一条漆黑的、透着诡谲鬼魅气息的裂缝。 　　熟悉的裂缝。与楚衍之猜测的一眼，通往魔界的裂缝。 　　凝视着这裂缝，楚衍之忽然想明白了一切。眼前这魔物，之前想来是大能们通过*力封印在这里的，为了阻止魔界生物来到这一界。那元离山洞的可怖，想来也是为了牵制修士进入山洞吧。而刘村，以及包裹着刘村的那层保护膜，正是因此而存在。 　　“可惜，一切都迟了。” 　　魔人入侵、魔主潜伏进修真界，逼得楚衍之不得不进入这一封印中。不，准确的说，是这封印已经毫无作用。楚衍之叹了一口气，在魔物的冷窥之下，也不敢休息，当即通过那条裂缝来到了魔界。魔界裂缝竟然是传送阵。这一认知令楚衍之脸色不禁又沉了几分，他想到了魔域城之中忽然冒出来的魔界裂缝。 　　如果魔界裂缝可以在魔域城随意产生，那么天昇大陆也……他不敢再想下去。 　　至于接下来的事情，已经很清楚明白了：楚衍之还没熟悉周边环境，就被一群疑似魔物的东西发现，并追赶来到了这一处阴森的山洞。 　　逍遥界果然自成一界，来自魔界的狂暴灵气半点也侵染不得。 　　约莫一个时辰后，那些骇人的伤势终于在灵药的作用下恢复完全，楚衍之睁开眼睛，目光炯炯地看向东边。森林与海滩交接的地方，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子渐渐出现在他的神识之中。 　　一步、两步，那男子明明是不紧不慢地行着的，脚下却只迈出区区六七步，眨眼便到了楚衍之肉眼可见的范围内。再一步，就不多不少，正好在他面前了。 　　“艾米，你来了。”楚衍之点点头，对于男子的出现与速度并没有任何惊诧。毕竟，界灵罗盘中的第四颗星已经点亮。他在逍遥界疗伤，一是为了更快的恢复伤势，二则正是为了尽早见到眼前的男人。 　　艾米没有接话，只是耸动着鼻子，叹息了一句，就像他能通过逍遥界与楚衍之的肉身感受到魔界那狂暴肆虐的灵气：“魔界啊，正是令人怀念的味道。” 　　“这是界灵草。”楚衍之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闪烁着灰色颗粒光芒的灵草，“刚刚在通过缝隙的时候抢到的。” 　　“咦？”这次，艾米着实有点惊讶。因为他没有料到楚衍之还能够用界灵草交换东西，毕竟对方是通过魔界裂缝直接来到魔界的。在传送阵中抢夺界灵草，哪怕只有这么一把，也不是说着玩的：首先身体强度要能经受传送阵的撕扯，其次还要快准稳，并且敢于去抢。 　　不过，他没说什么，将界灵草放入储物袋：“想必你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一把界灵草也没什么好东西可以交易的。”艾米顿了顿：“不过现在情况有点特殊。” 　　楚衍之点点头，没说什么，他在等对方接下去的话。艾米沉吟半晌，像是在考虑该怎么开头比较好一般：“坦白了说吧，拥有界灵罗盘和界灵牌的不止你一个人。你知道，我们需要大量的界灵草，不能总将希望寄托在你身上。” 　　楚衍之面色平静。 　　“但是，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艾米紧皱着眉头，“因为你们的关系发生了变化。从毫不相关变成了对立，这就涉及到了一个吞噬的问题。” 　　“对立？”楚衍之心下一惊，继而想到了什么，“莫非，这魔界之主也拥有一块？”这艾米早不说晚不说，偏偏等到魔界再提及什么“吞噬”什么“另外的拥有者”，不就是最好的说明吗？而且，如果魔界之主是界灵罗盘和界灵牌的拥有者，那么也能解释了为什么对方千方百计想要得到他。 　　艾米也不卖关子：“正是。而且一旦拥有者吞噬了另一个拥有者的界灵罗盘，该拥有者的界灵罗盘能剥夺对方的等级。比如说，你现在是四级，等吞噬了那魔界之主的，一下子便能升到八级。” 　　楚衍之紧紧盯着艾米：“界灵罗盘的等级有什么用？” 　　“到了十级，能实现一个愿望。比如，”艾米笑眯眯地回望过去，就像在看一只落入自己落网的猎物，“解开某人十五周岁的诅咒。” 　　话音未落，楚衍之目光如剑，“唰”地落在艾米身上！艾米却不以为意，依旧笑意盎然。对他来说，楚衍之区区修为，哪怕有几分了得，也如同蚂蚁啃咬大象，丝毫不见影响。楚衍之自然也清楚，好久才平复下心情，哑声问道：“此话当真？” 　　“我用得着骗你？”艾米耸了耸肩。 　　“好。告诉我方法。” 　　楚衍之知道，这一次，哪怕明知是圈套，除了跳进去，亦别无他法。 　　而且，只许胜利，不许失败。 ☆、第69章 无上魔宫 　　“既然你说到了我的诅咒,那可否容我问一句，它会以怎样的方式被破除？” 　　“方式？”就着微微有些暗沉下来的天光，楚衍之看见艾米唇角浮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你以为除了恢复你和你‘本尊’的灵魂,还有其他途径？” 　　“我体内……真的只有一魂一魄？”在这样的光线中，楚衍之的表情有些模糊。到最后，甚至连声音都开始模糊了起来。 　　“是。”艾米倒是回答得干脆利落。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我是被人为制作出来的？” 　　“是。” 　　…… 　　楚衍之沿着漆黑的山洞慢慢往前走，脑中还反复循环着之前在逍遥界中，他与艾米的交谈。当初，楚凌霄说这话的时候,楚衍之并不是没有过怀疑。虽然对方也进行过威逼利诱,但是正因为如此，拥有绝对威慑权的楚凌霄没必要将他的身世编造得这么惊世骇俗，更不必描述得这么详细。——那时，楚衍之就相信了大半。现在作为“界之管理者”的艾米也这么说，几乎可以确定无疑了。 　　如果这一切注定是事实，如果他根本不为人子，只是一切执念、一切挣扎从开始那刻起就注定是一场空，那么他楚衍之这么多年，这么多次轮回的坚持和努力，究竟是为了什么？ 　　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山洞尽头的那一抹微光，楚衍之忽然觉得很可笑。 　　这一切，包括现在，都很可笑。 　　艾米说，出了山洞，再往前走约莫三五个时辰，绕过几个村子，就能到最近的城市了。在那名叫“魔以城”的城市最南边有一个传送阵，交付三品魔晶之后即可抵达魔域城。 　　是的，魔界皇城魔域城。而非失落之城魔域城。 　　楚衍之不知道这两者之间什么关系，只是碰巧同名，还是……失落之城就是魔界皇城。后者这一猜测太骇人，以至于他不敢再深入思考下去。 　　魔晶，取自魔界外分布的魔兽，想要获取对应品阶的必须杀死对应的魔兽。当然，据艾米介绍，魔兽与魔物、魔人不同，是不为魔界所承认的。这一点倒是与修真界的妖兽类似。魔晶可是好东西，除了传送阵和入城费外，还能换钱、补充魔气，与灵石一样，多多益善。 　　魔物也分三六九等，在村庄和城市周围，一般三品魔兽就可以称霸了。楚衍之运气很好，魔界裂缝刚好将他传送到了城市附近，沿着艾米给他的地图往前直到魔以城，周围最多只有三品魔兽。如果再往外延伸，就要遇到四品魔兽或以上了，而且不排除群居品种。以楚衍之现在的修为，只能勉强搞定两三只三品魔兽。要是再多几只围攻的话，就算有艾米的友情资助，也是嫌命长的节奏。 　　希望能尽快到达魔以城吧。 　　楚衍之握紧了秋水剑，毅然走出山洞。不远处，魔兽的嘶吼声此起彼伏。 　　——征战，开始了！ 　　…… 　　五个时辰后，楚衍之的神识里出现了一座不算恢弘的城门，上面歪歪斜斜挂着一块牌匾，写着残破的三个字：“魔以城”。连续五个时辰的战斗，令楚衍之时刻处于心神紧绷的状态。到这时，他才长出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因战斗而变得有些残破的衣服，略略松了松心神，小心地朝着城门而去。 　　这几个时辰的战斗，说轻松，也很轻松，中途没有遇到四品魔兽，一直打就是了，再不济还有从艾米那里拿来的冥雷球之流的可以使用。说困难，也当真困难，其中最凶险之处，不外乎他遇到了三只三品魔兽的围攻，还是猝不及防下被偷袭——三品已经是初具智慧了。好在，他的秋水剑也不是吃素的，以全部真元和一件特殊类法器自爆为代价，楚衍之惨胜。 　　从三只魔兽中取出三颗三品魔晶后，楚衍之片刻不敢停留，立刻进了逍遥界。之前，他为了取得胜利，拿掉了艾米给他的魔气伪装，毕竟这伪装也需要真元输送啊。魔界生物对于真元异常敏感，若不是忌惮比斗的骇人声势，周围几里内的魔兽早就过来了吧。而现在，争斗已经分出胜负，他不仅暴露了自身真元，又受伤极重，不趁早找个安全地方疗伤，难道还呆在原地嫌命长吗？ 　　果然，楚衍之前脚刚走，魔兽们后脚就试探性地围了过来。之后，他安心在逍遥界恢复起了伤势。直到真元恢复，见得原地那些魔兽离去，又待了好一会儿，才离开逍遥界，再次伪装成魔人，直到顺利抵达魔以城。 　　缴纳过一颗一品魔晶的入城费后，楚衍之顺利进城。他没有急着前往传送阵，而是先处理完手中的皮毛魔晶，赚点路费后再做打算，毕竟到了皇城可不能傻不拉几直接冲进去，多少得打探一下虚实，再作打算，这些都需要钱。而且，不在魔界处理掉，拿回修真界可不是什么好事。先不说财不露白，一旦被其他人知道，说不定会被打成魔界奸细。 　　等处理完这些事后，楚衍之才迈进城南的传送阵，目标魔域城。 　　…… 　　另一侧，皇城魔域城。 　　楚梓轩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华丽的房间，却只是挑了一盏幽暗昏黄的灯，将整个房间笼罩得分外昏昧，甚至透出一点阴森。他环视了一眼四周，确定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又失去意识了多久。唯一确定知道的事是把他带到这里来的人可一点都不友好，从捆绑着他的绳子以及将他随意丢到地面上可以看出。 　　楚衍之皱了皱眉，试图努力回忆将他带来的人。可惜，一无所得，只记得昏迷前，他正准备走进第九幅画面，极有可能是他未来的画面。他甚至在那画面中看到了楚衍之……“该死！”楚梓轩恶狠狠地垂了一下地面。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楚梓轩猛地回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一个人影渐渐脱离黑暗，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罗天成，怎么是你！”在看清楚来人的瞬间，他的瞳孔猝然凝缩：那个人，自己熟悉的很！ 　　“好久不见。”熟悉的上扬音调，熟悉的口吻，“楚梓轩。” 　　没错，这是罗天成，如假包换。 　　楚梓轩慢慢用手撑着站了起来，即便没有真元支撑的他现在有如废人，但他依旧不能在罗天成面前示弱。事关他的骄傲，不容有失。罗天成并不催促，一脸平静，就如同楚梓轩认识的那个罗家继承人。他知道，他们同样骄傲。 　　楚梓轩站定，冷静地看着罗天成。半晌，如有所悟：“是了，怎么不可能是你！”魔界、失落之城、罗家……如果罗天成如他所想，那么一切都有了解释。就如同散落满地的珍珠，在此刻终于找到了一条贯穿的线——如果，罗天成隶于魔界！ 　　“是的，是我。”而对方的颔首，正明明白白肯定了他的猜测。 　　“罗家从魔界潜伏到天昇大陆花了多久？还是魔界侵吞了罗家？”事到如今，楚梓轩反而异常冷静，将心中的疑惑一一罗列出来，“或者，只是你一个人？”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罗天成终于将两人的距离维持在了三步之隔上。他微微颔首，犹如最古老尊贵的王者，“魔界之主，罗天成。” 　　——魔界之主！ 　　楚梓轩看着罗天成，久久无语。他猜想到对方会是魔界高层，却没想到还是低估了自己的老对手。“魔界之主，我早该想到。”他苦笑着摇头，再开口的时候，面色已然平静如水，“说吧，什么目的。” 　　罗天成千方百计怂恿天昇大陆所有修真大族前往失落之城，又千辛万苦将自己骗入……不对，最初想要“骗”的不是他！楚梓轩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想起来了，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那条魔界裂缝想吞噬的不是他，而是—— 　　“为了你的小情人。”几乎是同一时间，罗天成给出了答案。 　　“小情人？”楚梓轩一顿，面上含笑，“什么小情人？” 　　罗天成“嗤嗤”笑开了，就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情。 　　“我说楚衍之啊。连你的敌人都清楚的事情，不要告诉我你自己不清楚？”他笑着摇了摇头，“既然你要装糊涂，我就不妨给你挑明了。” 　　“楚衍之。”干净利落的话，不给楚梓轩任何反驳或迟疑的机会。 　　楚梓轩垂下眼睑，昏昧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晕出一圈苦涩晦暗的光亮。 　　他无法反驳。此时此地，他更不能反驳。他能做的，只有平静地问：“楚衍之？他一个小小修士，对你有什么用？”XXX爱上自己的魂魄，是最可笑的事情。 　　“永远不要低估你的小情人。”罗天成似乎看穿了楚梓轩的心思，少了几分叙旧的意思，多了几分冷淡，“也不要试图打消我的念头。没用的。而且——”他看了一眼入口处，唇角的弧度再次上扬，多出了几分森冷之意：“我能感觉到，他已经来了。” 　　顺着罗天成的目光，楚梓轩有些绝望地看见，楚衍之的身影出现他们面前。 　　“楚梓轩？你果然在这里。”来人的话打破了楚梓轩所有的“也许”。紧接着，楚衍之的目光看向了另一个人，身体瞬间紧绷起来，“罗天成？！” 　　楚衍之还以为以魔宫之大，自己必然要花费很多时间，不料，几乎没有花费多少心力就找到了楚梓轩，还附赠一个罗天成。 　　“今天正好是第三天。师弟你倒是很守时。” 　　尽管对方笑意盈盈，楚衍之依旧没有半点放弃警惕的意思：“我已经如你所愿来了，有什么目的什么条件开门见山吧。” 　　“痛快。”罗天成收起笑容，“那把你的界灵罗盘和界灵牌交出来吧。” 　　楚衍之看了一眼面上隐含忧色的楚梓轩，又看了看罗天成，依言从储物袋中取出两物给了后者。 　　罗天成收下两物：“还是师弟明事理。” 　　“可以让我们走了吗？” 　　“不不不，我请师弟来可不是为了这么点事。”罗天成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不过既然师弟这么痛快，我多少也要意思一下。喏，师弟的心上人我放了。”他衣袖一挥，捆绑着楚梓轩的捆仙绳便飞入他的储物袋。 　　“啧啧啧，真是有趣，仇人变成了心上人。”做完这一切，罗天成才复又将注意力移到楚衍之身上，“不不，听说你们还是同一个人？那更有趣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楚衍之悚然而惊，强压下心头浮起的思绪，“接下来还有什么要求，一并说了吧。” 　　“不愧是一体两人，连话都一样。” 　　罗天成虽然是笑着，但面容似乎越发狰狞起来，而围绕着他身体的黑色魔气，不知道是不是楚衍之的错觉，竟也越来越浓郁起来，几乎就要化成固态：“不如我来成全你们，哈哈哈哈哈……” 　　“什么……意……思……”楚衍之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继而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一直冷静地看着两人并思考出逃对策的楚梓轩意识到事情已经脱离了掌控，不由地大怒：“你对他做了什么？”说着，他就要上前查看楚衍之的情况。 　　罗天成看了瘫软在地的楚衍之一眼：“吸入了这房间的香毒，还问我什么意思。不过别担心，你很快就会去陪他的。”他在“陪”字上咬了重音。 　　香毒？难怪会…… 　　正想着，楚梓轩的身体一软，意识也开始混沌起来。 　　看着静静倒做一团的两人，罗天成的脸上浮起莫辩的笑容：“楚梓轩，你会感谢我的。” ☆、第70章 最初之约 　　楚衍之做了一个梦。准确的说,是一场春*梦。 　　不仅对象是一个男的，还该死的是楚梓轩。这就算了,他居然是下面的那个。而且，最令他难堪的是，梦中的自己,对于楚梓轩的粗暴索取,竟然是千肯万肯的。不仅心底全是满足和欢喜,还主动要求更多、更快。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该多好…… 　　下一瞬，楚衍之猝然从睡梦中惊醒。心底的怅然若失令他一个激灵，脸色冰冷了不少：居然会做这种梦！还意犹未尽！简直就是九世以来最大的污点！ 　　他打定主意将这个污点永远尘封在心底。结果下一瞬，映入眼底的场景令他瞪大了眼睛：楚梓轩赤*裸着睡在他的右侧,手臂还横在他的腰际。最关键的是,他也是□的,身上的痕迹分明证明了那一场春*梦根本就不是梦！ 　　“你……我……”楚衍之憋了好久，才吐出这么零碎的几个词语。然而，出口的声音又将他吓了一跳：这沙哑中带点诡异的媚的声音……是他的声音？原来是真的。楚衍之呆怔地盯着身上的痕迹，一时间平素的故作冷静也好面无表情也好，全都丢到爪哇国去了，不知道该说或者做些什么才好。 　　像是被他的声音吵醒，楚梓轩睁开了眼睛，声音里掩盖不住的疲倦：“发生什么事情了？”没有回答。下一瞬，楚梓轩顺着楚衍之的目光找到了答案，紧接着他也被这答案弄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没回过神来。“这……我们……我对你……”楚梓轩的声音有些干涩，他忍不住清了清嗓子，“都是真的？” 　　楚梓轩的话唤回了楚衍之的理智。他默默地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套衣服换上，又默默地、尽可能离楚梓轩远地盘腿在床上坐好，丝毫没有搭理对方的意思。 　　正准备疗伤，手腕却忽然被抓住了。他没有抬头，除了是楚梓轩还会是谁：“你听我说！我根本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 　　“放手。” 　　“我不放！这事情我们必须说清楚！” 　　“我叫你放手。”楚衍之的话越加冰冷起来。 　　楚梓轩只得讪讪地松了手，面色尴尬地坐在一旁，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楚衍之。在这种情况下，楚衍之也打坐不下去了，他叹了一口气，知道有些事情不说清楚，以对方的性格，怕是会一直这么死死盯着他。“你先把衣服穿好。” 　　楚梓轩看了他一眼，依言穿了衣服。楚衍之这才抬头，面无表情地继续说，——虽然他知道开口就代表着缓和：“我知道你不是刻意的。毕竟我们俩说到底还是同一个人，你又怎么会……”说到这，他顿了一下，强压下心底浮起的莫名的苦涩：“我就当一切没发生过。” 　　“没发生过？”楚梓轩听到这，终于忍不住低低笑出声来。胸口的沉痛如同午夜泛滥的潮水，猛地将他吞没，他甚至找不到救生的哪怕一根稻草！他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冰冷而尖锐，“虽然并非本意，虽然同出一身，但你楚衍之凭什么轻易抹杀这一切？” 　　楚衍之一直平静地看着他，闻言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你又凭什么保留这一切？先不说有多荒唐，就连我们的意识也不清醒……” 　　“就凭我爱你！” 　　巨大的愤怒喷薄而出，将楚梓轩整个囫囵吞噬。他死死地盯着楚衍之的眼睛，一字一顿重复：“就、凭、我、爱、你。” 　　终于、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楚衍之的话戛然而止。 　　他惊愕地看着楚梓轩，像是在看一个从未见过的人。明明对方说的话，每一个都听得懂，拼凑起来却硬生生让他无法理解。亦或是，他根本不想理解。楚衍之沉默了一会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嗤——”楚梓轩冷着脸笑了一声，“别把我当凡人孩子。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将本打算一直藏在心里的话说出口了，索性就对你挑明了吧。” 　　大红的被子，大红的床罩，将楚梓轩映得面若冠玉，眸若星辰。楚衍之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少年，眉眼间已经有了青年之姿，举手抬足中自带一股风流。 　　而此刻，少年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你已经知道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想来应该见过大长老。”楚梓轩凝视着楚衍之，语气柔和下来。 　　满目大红色又岂只衬了一个人，刚经历过情事的楚衍之，脸上还染着一层细腻的薄红，暴露在衣服外皮肤上随处可见的欢＊爱后的痕迹，无一不撩拨着他。“我想说的是，我宁愿和你一起死，也不要你体内的那一魂一魄。” 　　“你……”楚衍之神色复杂，嘴唇蠕动了几下，还是没有说出话来。虽然自己也不会轻易交付生命，但楚梓轩这么认真地告诉他这个决定，说不感动，那是假的，“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啊！”楚梓轩伸出手，想去碰触楚衍之，但在看到后者冰冷的眼神之后，苦笑一声缩了回来，“虽然刚才和你的欢＊爱不是本意，但是是我一直梦寐以求的，指不定还得心存感谢。是不是很可笑？” 　　他垂目盯着自己未遂的手，话语中听不出什么口吻：“爱上自己的魂魄，我想这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可笑的了。你尽管笑吧。” 　　没有笑声。只是令人难堪的沉默。 　　半晌之后，楚衍之疲倦的声音才穿过沉闷的声音，抵达他的耳际：“早点恢复实力吧。别忘了我们还在魔界，旁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罗元成……他能不动声色阴我们一次，就能再阴我们第二次。” 　　说完，楚衍之就闭上眼开始疗伤。 　　逃避也好，不想深究也好，他和那人之间的纠葛，剪不断理还乱。更何况，他现在都没有摸清自己对楚梓轩，究竟是什么感情。 　　为什么会迎合，为什么会怅然若失，又为什么……会心悸。 　　神识不入逍遥界还好，一入逍遥界，生生地将楚衍之吓了一大跳。才短短几个小时，逍遥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土地面积扩大了不止三两倍，绵延的山脉平地而生，鳞次栉比的建筑散落在山脉与山脉围困而成的山谷中央，碧水悠悠，蓝天金沙，各式动物并妖兽分布在整个世界…… 　　“恭喜。” 　　楚衍之回头，看到艾米正站在不远处，笑眯眯地看着他，看来已经恭候多时了。等等，恭候多时？该不会……他的心底浮现出一个令他感到非常不愉快的猜想。只是，也无法问出口。他张了张口，最后指着远方问出了盘在心中的另一个问题：“怎么会忽然发生了这种变化？” 　　“灵魂结合，命脉补全，这方世界自然会发生剧变。”艾米冲楚衍之挤了挤眼睛，原本平静严肃的脸上掩盖不住的暧昧。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楚衍之的错觉，要多猥琐有多猥琐。他咬紧了牙关：这该死的界之管理者，怕是欣赏了一场活春宫！ 　　艾米只是笑，他当然不会自留话柄告诉楚衍之，罗天成的香毒之所以这么顺利，也有他的一部分推动力在。 　　知道木已成舟，打不过又骂不来，楚衍之压下计较的心，强迫转移到正事上来。“灵魂结合，命脉补全……”他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久久无言。好一会儿，才像是如有所悟，“你对我们的事情，究竟知道多少？” 　　“有些事情，是该让你知道了。”艾米收敛了笑容，沉默了一会儿：“我第一次见到楚梓轩，是在你死亡后的第三年。你的第一世。然后，我和他做了一个约定。” 　　“约定？”楚衍之觉得指尖不受控制细微地颤抖起来，他用另一只手控制了抖动的趋势，“什么约定？” 　　艾米看了他一眼，娓娓道来：第一世的时候，楚衍之死亡那天，楚梓轩忽然感觉到了天地间一魂一魄在召唤自己，再一看却正是楚衍之的魂魄。然后，他从大长老那处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他怒而出走，又经历千辛万苦才站在艾米面前，与界之管理者有了一个约定。 　　“他愿用九世失魂落魄、最后堕入深渊的苦楚，换回你这一世的超脱。” 　　平静的话，却慢慢揭开冰冷的事实。 　　“他……”楚衍之觉得连音节出口都有些艰难。脑海中不断闪过与楚梓轩相处的画面，从第一世到第九世，一幕又一幕。楚梓轩的轻佻、楚梓轩的漫不经心、楚梓轩的口是心非，以及刚刚对方脱口而出的愤怒—— 　　“就凭我爱你！” 　　楚衍之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脱力，是没有真元还没恢复的缘故吗？ 　　“其实我觉得楚梓轩挺可怜的。”艾米叹了一口气，“也罢，这是你们的事情。” 　　“逍遥界剧变，界灵罗盘的吞噬已经开始。第五颗星辰即将诞生，这历史的舞台，也该到了我们退出的时候了。”他的目光透过楚衍之落在无限遥远的远方，那里，仿佛接天莲叶地缠绵着些什么。 　　——“很快就能尘埃落定了。” ☆、第71章 时之终焉 　　元离洞三层山洞内。 　　楚衍之看着那条狰狞的裂缝，久久沉默,眼神迷离,像是在回忆些什么。过了好久，他才侧着脸问同样沉默着站在他身侧的楚梓轩：“开始封印吧？” 　　“嗯。”楚梓轩看了一眼倒在裂缝旁的魔物,郑重地点了头。他们出来的时候,这魔物就已经奄奄一息,想来是遭受到了来自魔界震荡的反噬。楚梓轩给了魔物最后一下，却又精准地给它留了一口气。——毕竟,封印需要吞噬活物的元气和生命力来维持。 　　真元从他们的手中蓬勃而出，一个个金色的咒语现行,化作漫天手印朝着裂缝四周而去，牢牢占据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方,演化出天、地、雷、风、水、火、山、泽八种事物。咒语越念越急,手印越来越多，“呔”的一声惊雷，一束金光朝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困住魔物，并将它拖向八方的正中。魔物虽尚留一口气，此时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一步步拖向封印，成为阵眼。 　　“轰——”！ 　　八方闭合， 封印终成！ 　　两人长出了一口气，相视而笑。楚梓轩唇角微翘：“虽然不喜欢那个叫艾米的家伙，但是不得不说，这次多亏了他。” 　　“是啊，多亏了艾米，我们才能这么顺利从魔界出来。”楚衍之凝视着金色的手印一点点融进山洞的墙壁里，如释重负。 　　事情还要从一夜春*宵之后，楚衍之借故进入逍遥界，遇见了等候多时的艾米说起。当时，艾米将计就计，让他与楚梓轩水乳交融，灵魂发生质变，并借此提升逍遥界与界灵罗盘的等级，为吞噬罗天成的界灵罗盘并解除两人的诅咒做准备。 　　直到与艾米一番交谈之后，楚衍之才知道原来罗天成收走界灵罗盘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早在进入魔界之时，他就对自己的界灵罗盘施加了一层界灵之力，以便在两两僵持的时候，提升本身的对抗力，不会因为失去主动权而最终被吞噬。直到楚衍之的灵魂发生质变，险之又险地吞噬了罗天成的界灵罗盘。 　　“为什么会选择我，而不是罗天成？”楚衍之记得自己曾这么问过艾米。对方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继而笑了：“除了最初的约定之外，我认为你比罗天成更有希望，除非他能再找到另外两界的路，不然我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既然有捷径，为什么要绕远路呢？瞧，事实证明，先天条件比后天的努力重要多了。” 　　据艾米介绍，一旦界灵罗盘激活第五颗星，就能在私有界面——也就是楚衍之这一世的异数逍遥界——的助力下，拥有补全命魂的力量。作为媒介，从一开始就安静地呆在楚衍之丹田边上的神秘沙漏就是摄取命魂之力，从而作用在宿主身上的补全之物。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还没等他们的交谈结束，楚衍之就通过肉身感应到了魔宫之变。“开始了。”艾米的脸上浮现神秘的笑容。然后，楚衍之匆促离开逍遥界。就在下一刻，他的界灵罗盘落在他的手上，不远处——正是魔宫的正中央——剧烈地爆炸开来。整个魔宫倏然化作一片废墟，不，不止魔宫，魔域城，乃至更遥远的地方，都受到了动荡。只有他与楚梓轩所在的房间保留了下来，却是艾米出的手。 　　再后来，一番解释后，楚梓轩接受了艾米的存在，——见到艾米后，他隐约有了第一世的记忆。他们离开了魔界，并重新封印了元离洞第三层内的魔界缝隙。 　　“哟，这是天上下灵石雨了吗？”正在楚衍之与楚梓轩感叹的当口，艾米的身影悄悄从黑暗中剥离出来，“你们居然会由衷地赞美我？” 　　楚衍之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本来就该感谢你。不管是魔界之行，还是我们的诅咒。” 　　艾米洒然一笑：“各取所需而已。我可不是白帮你们的。” 　　楚梓轩与艾米的交易早就完成。这次，两人又与艾米做了第二场交易。一场时间与未来的交易。艾米帮他们渡过诅咒，他们则在百年之后，无论修为如何，都要代替他守在玄紫界皇城内。简言之，就是做“界之管理者”，镇守“三千世界”，直到有人心甘情愿代替他们为止。 　　“很快，就能尘埃落定了。”艾米再次重复了一遍逍遥界中说过的话。他的目光层层叠叠穿越时空，不知过了多久才收回，最后落在了并肩而立的两人身上，“命魂补全之术一定要在青黄相接的时候施展。也就是说，虽然沙漏里已经存下命魂之力，但只有诅咒发生的那一刻才是涌入你体内的最佳时刻。到那时，命魂之力会化作完整的三魂七魄补全你们的灵魂，破开诅咒。”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极为严厉：“反之，事先动用命魂之力，则会伤了根本，诅咒依旧存在。” 　　楚梓轩：“不过一两年的时间，我们自然等得起。” 　　“记得，你们还有百余年时间，届时来玄紫界坐镇。” 　　交代完一切，与来时一样，艾米的身形渐渐消融进了黑暗之中，很快就再无踪迹可循。 　　楚衍之目送艾米离去：“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楚家那边的事情，我会处理。”楚梓轩侧了脸看楚衍之，只见山洞中微微昏昧的光线落在少年身上，为他晕下一层又一层的暖光，模模糊糊地暧昧得紧，“至于你与楚家的恩怨，你自去了断吧。我相你。”——信你有分寸，信我没有看错人。 　　楚衍之自然知道楚梓轩的未尽之言。他微微一笑，第一次柔和了目光：“好。” 　　等了却一切，天下之大，自此鲲鹏展翅。 　　哪怕只有区区百年，也愿与你并肩看天地浩大。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了，谢谢还在的读者们。谢谢你们宽容我的渣文笔和破更新。谢谢。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潋滟旧梦】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